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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五章 被擄走的姮娥

  大羿跑了?

  吳妄著實沒想到,他就在常羲這里吃頓飯的功夫,大長老就利用通信玉符,給了他一個大大的驚喜。

  這是怎么了?

  好好的突然就跑了。

  ‘想徹底收服這位射日神將,看來還真是要經歷一番折騰啊。’

  逢春神殿內,吳妄換下了剛穿過的那身衣袍,輕輕嗅了嗅、芬香撲鼻,但這香味之下,有著某種讓吳妄道心反感的味道。

  他也不知這味道從何而來,但穩妥起見,還是將這身衣袍扔到了一旁燃紙的火盆中,隨手甩了一團焚神真火。

  這次與月神的酒宴,不能說食之無味,只能說是味同嚼蠟。

  常羲應該只是做做姿態,迎合帝夋的態度,給眾神做個表率,讓眾神都來親善他這個人域來的‘冊封神’。

  政治意味頗為濃厚。

  宴上,那常羲也只是說了些恭維的話語,招來舞姬起舞,還說送吳妄兩隊樂師舞姬,怕吳妄在天宮煩悶。

  吳妄對此自是婉拒,言說自己平日里需要照料死亡之神,修行之事也不能懈怠。

  就這般應付了一個時辰,酒宴便落下了帷幕。

  吳妄身上,也就沾染了那股讓他有些反感的味道。

  “為何還把衣服燒了?”

  帷幔晃動,少司命已是從角落中走了出來。

  窄袖襯霜雪,笑語盈娥眉;

  她那股越發濃郁的輕盈柔美,便是道心再堅固的純陽道人怕也會見一面而怦然心動。

  “沾到了一些不喜歡的味道,”吳妄看向少司命,笑道,“我要去帝下之都一趟,要一起嗎?”

  少司命此刻自是已平復好了心境,輕聲應著:

  “那一同去吧,我剛好與你說之前沒說完的話。”

  “快走,莫要被小茗逮住了。”

  吳妄做了一團白云,拉著少司命跳了上去,趁著小茗沒追出來,駕云一溜煙沒了影蹤。

  去帝下之都也就一腳‘云’門的功夫,少司命也沒猶豫,就將自己與羲和的碰面過程,傳聲說了一陣。

  隨后,少司命小臉上帶著淡淡的糾結,傳聲嘀咕道:“你母親……是冰神?”

  “嗯,”吳妄笑道,“我也是很后面才知曉此事。”

  少司命臉蛋上的糾結更深了些,正當吳妄有些忐忑,還道她會覺得自己故意隱瞞此事,以至于兩人產生芥蒂時,少司命忍不住傳聲嘀咕:

  “若這般說來,她其實還算是我的晚輩,我比她早誕生了些年歲。

  本來,若是你父母都是生靈,那自是沒什么。

  但突然得知令堂的身份……總歸是有些怪怪的呢。”

  吳妄松了口氣。

  好家伙,她糾結的點永遠跟正事沒關!

  “我們最好還是各論各的。”

  吳妄輕笑了聲,目中帶著幾分感慨,傳聲解釋著:

  “此間之事頗為復雜,一旦消息外露,必然會引起軒然大波,若是天宮眾神產生畏懼之心,導致局勢不可挽回,整個天地都有可能會被推翻重來。

  不過有一點,我想讓你知曉。”

  少司命正色道:“嗯,我仔細聽著。”

  “我是人族,”吳妄傳聲道,“母親是以人族祭祀的身份生下了我,我是生長在北野、修行在人域的標準人族。”

  少司命若有所思地微微頷首,“此事我記下了,還有需我記著的嗎?”

  “星神已經死了。”

  少司命不由怔在云上。

  “我殺的。”

  吳妄似乎是在說一件不經意的小事:

  “這是天帝也不知的秘密,天帝以為是母親殺了星神,其實不是,星神最后的一縷殘魂,融化在了我的神府中。”

  “這!?”

  她那雙明媚的大眼瞪圓了些,滿是震驚地看著吳妄。

  吳妄伸手在她面前打了個響指,少司命立刻回神。

  “來,”吳妄伸出右手,“我慢慢說給你聽。”

  少司命下意識將左手放到了吳妄掌心,被吳妄輕輕握住時,也反握住了吳妄的手掌。

  吳妄輕輕一嘆,將故事推到了最初。

  星神與燭龍大戰,最終將燭龍打出天地,星神自己也身受重傷,于北野休養,因忌憚帝夋與天宮,和天宮保持著距離,不允許任何神靈踏足北野……

  去帝下之都的路途不算遠,吳妄也掛念著自己的‘射日神將’,他盡量做到言簡意賅,將星神隕落的前因后果、母親與自己在此事中分別發揮的作用,清楚地說給了少司命。

  少司命仿佛腦袋都不夠用了,小臉上時而糾結時而贊嘆。

  等她聽聞,吳妄在論道之中勝過了星神,目中滿是震撼與不解。

  待他們飛臨逢春神的結界,吳妄已講述清楚了前因后果。

  吳妄笑道:“這些你稍后慢慢消化吧,我還要去處置一些事務。”

  言罷,吳妄主動松開少司命的纖手,剛想低頭飛向下方趕來迎接的大長老,卻感覺那只纖手突然前探,拉住了吳妄的手腕。

  “等下。”

  少司命輕聲喚著。

  吳妄神情略有些復雜,仿佛是在等待一場宣判。

  少司命微微低著頭,長發自她胸前滑落,看不出她的表情如何。

  她一直以為,天宮如今是平和的,天地間生靈的威脅就是天宮之中神靈膨脹的私欲……

  下方的大長老見狀,淡定地別過身去,心底感慨幾聲年輕真好。

  “怎么了?”

  吳妄背對她,緩聲問著。

  少司命低頭問著:“冰神是燭龍的手下,今后,你會讓燭龍回返天地嗎?”

  “你很介意此事嗎?”吳妄反問。

  “那樣生靈會有無數的死傷,天地秩序會被推倒重來。”

  她慢慢抬頭,目中帶著幾分無奈,低聲說著:

  “我有些不敢想象那般情形。

  如果現在誕生的生靈注定會承受如此苦難,那不如讓我的大道被塵封,讓天地間的生靈安穩渡過他們的壽歲。”

  少司命也不知自己在說什么,突然聽到的消息太多、太爆,讓她有些頭暈目眩之感。

  但她依舊低聲說著:

  “如果是那樣,我可能、可能……會和你站在相對的立場……”

  云上的氣氛宛若凝固。

  誰都不知他們傳聲說了什么,但看這般模樣,大多能推敲出點什么。

  ‘吵架了?’

  大長老撫須沉吟,心底暗自搖頭。

  先天神有什么好的嘛,雖然那種神韻非凡塵可尋,但畢竟是神靈嘛。

  你看,若是此時此地跟在宗主身邊的,是咱閨女小妙,那鐵定不會吵架,肯定是千依百順以支持宗主的大業!

  正此時,云上突然傳來了吳妄的笑聲。

  大長老抬頭看去,然后趕緊低頭。

  笑聲響起來時,少司命此前有些懊悔,自己明明還有更委婉的說話方式,事情本就沒有發生,自己已經預設了立場。

  但當笑聲響起,吳妄轉身看了眼少司命,那張越發堅毅的面容上綻出的笑容是如此透亮,讓少司命下意識松了口氣。

  “想啥呢。”

  吳妄抬起手指,用力地在少司命額頭敲了下,少司命哎呀一聲,捂著腦袋,皺眉時總不免有些可憐巴巴。

  吳妄傳聲笑道:

  “我說過,我不曾騙你,只是有些事無法對你言說,今天告訴你的,其實只是其中的一件。

  我會在天宮立足,去改變天宮,去改變秩序,走伏羲前輩的路,為天帝帝夋附加更多人性,去尋找人域和天宮共處之道。

  我為的,是守護北野我的部族,守護人域我喜歡的秩序。

  你放心就好,我不為任何至強神賣命,帝夋不可能,燭龍更不可能,神農前輩嘛……他也不需要我為他賣命。

  我為之奮斗的,是我的生活與理想。”

  少司命目中滿是觸動;

  她抿嘴輕笑,心底那糟亂的念頭此刻已消散于無形,溫柔地應了聲。

  看吳妄要下去與大長老碰面,少司命便故意落后半丈,駕云跟了上去。

  而這邊,吳妄笑意逐漸收斂。

  “大羿抓回來了嗎?”

  “宗主,大羿連同那名來尋大羿的老人,已羈押在神界中。”

  “嗯,”吳妄淡然道,“這家伙,說著跟以前的自己一筆勾銷,到頭來還是要投奔他處,當真讓我這個天宮小神黯然神傷吶。”

  大長老笑了笑,從宗主的口吻中,聽出了宗主并未真的動肝火。

  “此事應當是有隱情,”大長老道,“要不,您先不露面,老夫去問問?”

  “不必,”吳妄抬手抻了抻衣袖,“無規矩不成方圓,先打他一頓,下手不要太重,也不要太輕,打完了拉過來見我。

  把那個來喊他的兔族老人,先帶過來吧。”

  “善。”

  大長老拱手領命,化作血光射回神界。

  吳妄與少司命一同落去了逢春神界最高的樓閣處,自有侍女侍衛向前迎接,捧來瓜果甜點,護在樓閣之外。

  神界規模暴漲,人手自然不會短缺。

  甚至,也不知是大長老還是熊三安排的,此地的侍女都是姿態婀娜、容貌出眾的百族女子。

  門面擔當?

  應當是如此了。

  大羿被揍的鼻青臉腫。

  他渾身上下似乎都掛滿了傷痕,但這些傷痕都避開了大羿的要害,只是些皮肉之苦,一顆丹藥下去就可恢復如初。

  當大羿被帶到吳妄面前時,這壯漢雙腿一彎、虎軀一顫,噗通一聲跪了下去。

  少司命輕輕蹙眉,在旁想看吳妄如何處置此事。

  大羿顫聲道:“大人!屬下有負大人所托!”

  吳妄面容陰沉地坐在屏風前,面前矮桌上擺著的幾碟小菜完整如初。

  “自己就跑了?”

  吳妄喃喃自語。

  大羿緊緊閉目,低聲嘆了口氣,卻并未解釋什么。

  吳妄的嗓音有些飄忽不定:“還留給熊三將軍一封信,說自己不能繼續效命于此地。”

  “是、大人,”大羿嗓音有些更咽。

  “大羿啊大羿。”

  吳妄拍拍膝蓋,慢慢站了起來,緩步走到大羿面前,低頭看著這越發雄壯的漢子。

  “我自問,對你可不薄。”

  大羿把頭埋的更低了些,渾身輕顫著。

  角落中跪著的、有著兩只兔耳朵和棕色短發的兔族老者,此刻略有些欲言又止;

  一旁的熊三將軍瞪了他一眼,這老者嚇的趕緊低頭。

  吳妄在大羿身周緩步走著,嘆道:

  “在問你理由之前,我總該給你一個選擇,你想離開這里,可以,我又不是什么殘暴的主君,只是我要收回你在我這里得到的力量,把你打回原本那個殘廢的模樣。

  你可有異議?”

  大羿渾身顫了幾下,嘆道:

  “大人,大羿死不足惜,但請大人允大羿三日,三日之后,大羿若能活命,自刎于大人面前!以此立誓,若有違者,天誅地滅不得好死!”

  吳妄冷笑道:“呵,舍不得這身力量了?”

  “大人,大羿只是!只是!”

  大羿抬頭看了眼吳妄,那雙眼中充斥著痛苦與憤怒,還有著莫名的絕望。

  “我從未想過背叛大人,我這條命都是大人的!但我沒有辦法,我想去救她,我只能自己去救她……

  我知這是對大人不忠,我已決議哪怕僥幸將她脫出苦海,也以死謝罪啊大人!”

  “她?誰?”

  “小女姮娥!”

  那兔族老者顫聲喊著:“是小女姮娥啊!”

  姮娥?

  吳妄皺眉看向那老者,嘀咕一句:“你不是什么都不說嗎?”

  “神大人,”那老者哆嗦著,顫聲道,“實在是大羿叮囑,不敢將此事說給各位大人!”

  “笑話!”

  熊三將軍雙腿張開,威風八面地坐在那,哼道:“你知道,我們家少主,家里有多少兵馬?怕?這字咋寫?”

  “大人啊!”

  兔族老者滿是無奈地嘆了口氣,猩紅的獸眼中寫滿了無奈。

  “此事絕非神大人可管的,我們就想著,能不能惹出點動靜,讓對方投鼠忌器,顧念他們家神大人的名聲,將我那苦命的女兒還回來。”

  少司命在旁突然開口,緩聲道:

  “這朗朗乾坤,天宮數百神鎮壓的帝下之都,難不成還有這般橫行無忌的蛀蟲?

  你說就是,對方是哪家神靈。”

  吳妄在旁突然泛起少許不妙之感。

  兔族老者嘆了口氣,剛想開口,卻被大羿扭頭時那兇惡的眼神嚇住,低頭不敢說話。

  “大羿,你說。”

  少司命站起身,定聲道:“若你的好友被人搶走,你占了理,何必懼怕?天宮莫非就不是講道理之處了嗎?”

  “咳,”吳妄清清嗓子,走到大羿面前,緩聲道,“大羿,你我不如做筆買賣。”

  “大人,您這是如何說的……”

  吳妄慢慢蹲下,與大羿保持著平視:“我可以幫你。”

  “我不需大人相助!”

  大羿苦笑著,眼底甚至帶著幾分哀求:

  “您讓我自己去吧,若非萬不得已,我絕不會跟他們硬拼。”

  “你自己去又能做什么?”

  吳妄緩聲道:“對方地位之高、名頭之大,讓你都不敢對我言說,那對方手下的神將會有多少?會不會袒護行兇者?

  你去了只是死路一條,順帶著,你要救的那個她,可能會因此遭受非人的折磨。

  快說吧,婆媽什么。”

  “大人……說吧,說吧!大人您知曉那是誰,就莫要多管我了!”

  這漢子眼眶滿是眼淚,低頭嘆了口氣,匍匐在地不再多言。

  吳妄看向側旁的兔族老者,后者顫聲道:

  “神大人,我那苦命的女兒,是被月神神界的神將抓走的。

  據、據他們所說,只有容貌美麗的女子,才會被抓去月神界,而但凡是被抓去月神界的女子,就……再也沒走出來過!”

  月神?

  熊三眼一瞪,扭頭看向了窗外那尊最為宏偉、遮掩了小半天空的天帝神像,以及南面立著的那尊女神像。

  熊三嘀咕道:“抓走大羿相好的,是天帝家的小婆娘?”

  整個樓閣落針可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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