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國歷2525年的第一場雪,比以往時刻來得更早一些。
布倫瑞克之戰后的第二天。
潔白的大雪緩緩落下,將這座飽經磨難的城市變成了一個銀色的世界,皇帝的力量永遠地凈化了布倫瑞克,將這座城市從瘟疫和腐化中驅逐出來,那些惱人的藤蔓、毒苔蘚被永遠地燒干放逐了,那些阻塞河道的淤泥被徹底凈化了,渾濁發黃冒泡的瑞克河重新露出了河床,清澈見底的河水在河道中再次流淌。
廢墟一樣的皇宮大道之前,隨著落下的白色雪花,軍樂隊的鼓點聲很輕,很堅定。
順著皇宮大道的兩端,三駕馬車隨著騎手的口令緩緩前進,最好的絨布披在了馬車后面的車廂上,順著紛飛的雪,沿著道路,走向了最終的路程。
皇宮大道的兩邊都是布倫瑞克的本地居民,布倫瑞克之戰結束了,城市內大概還有20萬人活了下來,他們聚集在道路兩邊,默默地圍觀著人類英雄的最后一程。
在道路的左邊,是帝國的殘存部隊,包括且不限于獅鷲騎士、布倫瑞克榮譽衛隊、努爾鐵甲軍、瑞克禁衛、黑石守衛,他們排成一排副武裝,默默地注視著英雄的棺槨。
在道路的右邊,是布列塔尼亞的老近衛軍們,高高的熊皮帽,紅藍肩章,金色穗帶,深色外套白色內襯,來自布列塔尼亞的傳奇部隊同樣列隊,朝著英雄致以最后的禮贊。
這是一場簡陋的國葬,由卡爾弗朗茨皇帝和萊恩馬卡多國王共同發起,為瑞克元帥、獅鷲公爵、勞恩元帥舉行的國葬,英雄們為了守護帝國首都付出了生命的代價,他們的光輝事跡會被永遠銘記、傳唱直到世界的終焉。
城市守住了,贏得非常艱難,贏得非常冒險,半座城市都已經化為了廢墟。
沒有任何勝利的喜悅,沒有任何存活的慶幸,幾乎所有人都知道,這只是一個階段的結束罷了,混沌還遠沒有被戰勝。
而帝國卻已經疲憊不堪,布列塔尼亞也遭到了巨大的損失。
兩位君王坐在皇宮的高臺之上,皇帝“升格者”卡爾弗朗茨一手握著光之巨錘,一手握著龍牙劍的劍柄,他體內燃燒的原始魔法能量使他的身體再次完整,他的靈魂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強大一百倍。他的皇座廳受彗星撞擊,卷曲到外面夜空的巨大的原始能量螺旋,將此地變成了閃爍的單色,皇帝身被金光籠罩,身后的兩道白金色的烈焰尾跡長長地拖起,直指天空。
太陽王萊恩顯得更加萎靡一些,他在之前用掉了太多的力量,不過單就氣勢而言,原體絲毫不遜色于皇帝,在萊恩的身體表面,金銀交雜的雷光始終閃爍不停,原體的周圍就像是一個巨大的漩渦,將一切的不潔部吞噬,使用毀滅之種武器制成的神器長槍吾主在此立于地面之上,無盡的奇跡與光明環繞著萊恩的手指,一道道古圣符文圍繞著復仇女神旋轉,銀色火焰始終在萊恩的眼中燃燒,他的身后是一把書中利劍的巨大虛影,鳶尾花的圖案不斷地形成,磨滅,生生不息。
兩位首腦遙望著國葬的隊伍,開始了對話。
帝國這邊非常安靜。
諾德大公兼選帝侯的蓋瑟爾也戰死了,帝國現在只剩下三位選帝侯,分別是帝國女爵艾曼諾莉、斯提爾領大公阿爾貝里希豪特安德森、艾維領選帝侯馬呂斯,帝國皇家首席大巫師格雷格馬塔克立于他們的身后,他看起來和以前一樣臟兮兮的,雖然他那長長的胡須看起來已經被燒焦了一半。
昨天的戰斗到最后,馬塔克引誘著一大群納垢神選勇士前往帝國動物園,已經無計可施的帝國皇家首席大巫師最終還是設法喚醒了帝國龍,巨龍在睡夢中被吵醒十分憤怒,一口龍息直接將所有的入侵者滅,差點還把馬塔克也安排了。
負責給瑞克元帥扶靈的是皇帝的兒子,盧伊特波爾德二世,這位皇子在布倫瑞克守城戰中毫無表現,甚至沒有露臉的機會,在避難所里面躲了很長時間,一直到戰斗結束才出現,萊恩發現盧伊特波爾德二世的實力很差,年近三十才精英階的水平。
不僅海爾伯格戰死了,海爾伯格的副將漢斯岑特勒,瑞克禁衛隊長漢斯金特萊都在這一仗中戰死,獵手元帥沃夫哈特重傷,最后選來選去只能由盧伊特波爾德二世負責。
新任瑞克元帥為魯道夫利希滕施泰因。
負責給獅鷲公爵扶靈的是弗雷德里克,這是皇帝的意思,也是萊恩的意思。
同樣,負責給勞恩公爵扶靈的是德文希爾,年輕的男爵哭得很傷心,勞恩對他一直很不錯,在跟隨著德文希爾沒想到勞恩叔叔會以這種方式離開他。
萊恩這邊的大貴族們說話聲會大些,騎士們在討論戰況,舊世界還能動員多少兵力。
升格者卡爾弗朗茨目光哀慟,他望著隊伍遠去,沉默良久,終于開口了:“無論如何,帝國將永遠感謝騎士王國的支援,萊恩,吾之摯友,能得到你的幫助,我很高興,帝國很榮幸。”
“唇亡齒寒,騎士道精神促使了我們這么做。”萊恩點頭回應,騎士王接受了皇帝的感謝,不過萊恩很快就切入了正題:“如果我們不來援助你們,那么接下來就輪到我們了。”
“不,不存在我們,你們,所有人都是我們。”升格者卡爾皇帝臉色十分嚴肅:“艾查恩只有一個計劃,那就是毀滅世界,這只是一個階段的結束,如果不能夠阻止他,那么世界都要走向毀滅。”
“我們的力量已經不足了。”萊恩認真地說道:“帝國,布列塔尼亞,我們加起來都湊不出15萬軍隊,艾查恩至少還有100萬人。”
“我們現在要討論的不是這個。”升格者卡爾定睛看著萊恩,他金色的胡須順著主人的話語擺動:“必須集齊八風化身,我們才能夠和艾查恩對抗,并封閉混沌傳送門,重建封印。”
“優先找齊八風化身?”萊恩遲疑了一下:“你?天堂之風?”
“你為什么不愿意成為光明之風的化身呢?”皇帝嚴肅地問道。
“我不需要這種力量。”萊恩搖頭。
“你的驕傲會毀了你。”
“如果我選擇接受了光明之風的力量,那才會毀了我。”萊恩斷然拒絕。
升格者卡爾的臉上露出了憤怒的表情,在一瞬間他似乎想要發出質問,但理智讓他平靜下來,皇帝一手握錘一手握劍,他閉上了眼睛:“那是復仇女神,對吧?”
“是。”萊恩握了握復仇女神的劍柄:“父親給我的。”
“天無二日民無二主,人類之主只能有一個。”升格者卡爾的口氣充滿著挑釁:“現在我們首要的大敵是混沌,別的事都稍后再說,但你可以去告訴你父親,遲早有一天,我會挑戰他,然后拿著蓋爾瑪拉茲錘爆他的死人腦袋,如果他識相,就趁早歸順于我,仍不失選帝侯之位,否則的話,我和他之中,只能活一個。”
“我會如實轉達的。”萊恩微笑著說道,不卑不亢。
皇帝見萊恩態度不鮮明,對結盟的事情也刻意繞開,程保持著平淡的表情,卡爾弗朗茨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勞恩的死對舊世界是巨大的損失,我并非不想親自降臨,但……”
“我知道,只有大漩渦解封,你才能夠親自出陣。”萊恩還是收起了微笑,他搖頭:“如果這是騎士的宿命,那么就這樣吧。”
“你還是始終聽從那位女神的命令?”
“我只相信我自己的判斷。”
皇帝皺眉。
就在剛才,光明之風破空而來,沖向萊恩,似乎想要將萊恩作為自己的宿主,平白而論,萊恩的力量跟光明之風還是很契合的,如果他愿意加入八風化身的行列,那么最終決戰的把握會大上一兩分。
然而萊恩卻斷然拒絕了光明之風的力量:“我不需要這力量。”
光明之風被萊恩拒絕之后立即選擇了侍立在他身后,同樣傷勢嚴重的灰騎士至高大導師卡爾多迪亞哥,誰知道迪亞哥也斷然拒絕:“我不需要這力量。”
光明之風被連續拒絕了兩次之后沒有再在布倫瑞克尋找宿主,而是直接朝著北方飛去。
兩位君主坐在一起,皇帝沉默,騎士王同樣沉默,他們都只是看著國葬的隊伍消失在了視線盡頭。
良久,皇帝再次主動開口了:“布倫瑞克雖然守住了,但這座城市已經沒有了防御的價值,我認為,我們可以移師努爾,艾維海姆也行。”
“是的,你可以。”萊恩淡淡地說道,騎士王疲倦地搖了搖頭:“你是皇帝。”
卡爾看了一眼坐在萊恩右手邊的騎士王后蘇莉亞,他嘆了一口氣:“現在是我們的需求所有盟友的時候。”
“我已經帶上了所有能召集來的盟友。”萊恩指了指站在下方的阿拉洛斯和巴德爾深紅者:“接下來看你的了。”
“那么稍微休整一段時間,我們轉移到努爾,我們還可以從艾維領和布列塔尼亞得到糧食補給,召集殘余的軍隊。”升格者卡爾又看了一樣站在下面的帝國女爵艾米莉亞,皇帝取出地圖,分析道:“只要米登海姆依然固守,我們就還有機會,而今之際必須等到八風化身集齊。”
“八風化身會是哪些?”萊恩思考著,他沒有拒絕皇帝的提議,但也沒有同意。
皇帝心里越發清楚,萊恩在想什么,可目前沒有很好的解決問題的辦法,皇帝只能說:“如果不考慮意外的話,實際上八風化身最有可能的,是露絲契亞的八只魔蟾,每個人都對應一種風。”
“那我們完蛋了。”萊恩咧起嘴角,尬笑道:“魔蟾只會考慮自己的大計劃,它們或許會對抗混沌,但絕不會按照我們想象的那樣來。”
“正因為大計劃,所以魔蟾們不會選擇成為宿主的。”升格者卡爾搖頭:“確認八風化身,尚需時日,這段時間趁著艾查恩還沒有親自南下,我們必須積蓄力量,來吧,萊恩,吾之摯友,讓我們并肩對抗這場大戰。”
“目前而言,也只能這樣了。”萊恩也嘆了一口氣:“那么以什么名義?”
皇帝心中一縮,本來屬于沃騰或者盧伊特波爾德二世的東西,終究還是保不住了。
既然如此,不如干脆一些吧!對抗終焉之刻,對抗艾查恩,需要萊恩和他的兄弟們的力量,無比需要。
于是等到國葬結束,皇帝下令帝國所有權貴當著布列塔尼亞人的面集合,皇帝金光閃閃的身影坐在御座上,他對著眾人說道:“帝國眾卿,布倫瑞克之戰,是帝國的一場災難,也是我的責任,是我沒有做好,才讓北佬攻入了我們的首都,將帝國打成了一大片廢墟。”
“幾個月來,已經有超過一千萬帝國公民陣亡在了我們的國土之上,對于這點,身為皇帝的我,難辭其咎,我宣布,我會負擔起這個責任,等到終焉之刻一切結束之后的一年之內,我將主動卸任帝國皇帝之位!”
升格者卡爾的話如石破天驚般在皇宮大道上炸響,人們在震驚之中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皇帝,打算在終焉之刻結束后退位?!
皇位將會傳給誰?
是盧伊特波爾德二世?是弗雷德里克?是查理曼神選冠軍沃騰?還是馬呂斯、豪特安德森亦或者別的……什么希爾凡尼亞人?
站在臺下的盧伊特波爾德二世和弗雷德里克仿佛有預感般,他們對望一眼,火藥味十足地別開了視線,而幾乎在一瞬間,親努爾派系的將軍和朝臣們立即開始站隊,親瑞克派系的將軍和朝臣們人數稀少,卻也堅定地站在了盧伊特波爾德二世的身后。
“我給你們選了一位,堅剛不可奪其志的主子。”升格者卡爾敲打了御座上的金色獅鷲圖案一下,緩緩說道:“弗雷!上臺來!”
弗雷德里克只覺得自己的雙手顫抖,他快步向前走,一步步走上臺階,走到皇帝的面前,單膝跪下:“教父……陛下!”
“弗雷,吾觀所有的合適人選中,只有你最為優秀,你勇敢、機智、無畏,人品貴重,深肖朕躬,必能夠克繼大統,是黃金精神的最好繼承者,我以現任皇帝卡爾弗朗茨的身份,著帝國議會即刻發起投票決議,我提議指定弗雷德里克、努爾男爵為下一任帝國皇儲,現在,大家可以投票了。”
說完,同時擁有瑞克選帝侯身份的皇帝首先舉手表示同意。
帝國女爵艾米莉亞雙目放光,萊恩的小女仆立即舉手表示同意。
馬呂斯臭著個臉,艾維領大公沒有絲毫猶豫,舉手表示同意。
斯提爾領大公豪特安德森稍一猶豫,還是舉手表示同意。
正義教會代理代理大主教看著皇帝身后的雙尾彗星尾跡火焰,無可奈何之下舉手同意。
“好,這就是五票了。”皇帝點頭:“那么即使算上人不在這里的鮑里斯與大尤里克,我們依然占據了絕對多數,那么我以帝國皇帝的身份宣布,程序有效,從今天開始,弗雷德里克男爵,便是我帝國皇儲,下一任帝國皇帝!”
“咚咚咚”
小木錘三響,決議通過!
時隔近兩百年,帝國皇位不日將再次回歸努爾!
見到這一幕,萊恩的臉上終于露出了微笑。
他的布局總算是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