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開戰之前,主上能否從淺井家爭取一支國人眾的指揮權。”
“國人眾?”
義銀有些不明白明智光秀的意思。
武家開戰,打得最積極的無非是直臣。她們與主家一損俱損,就指望奉公恩賞。
像前世公司,老板的嫡系拼得最兇,因為知道自己的付出會有回報。公司有了發展,老板肯定先提拔自己的嫡系。
其次是親族與譜代家臣。都是跟著主家混飯吃的,主家衰敗,大家都沒得好處。雖然會考慮得失,但該用命的時候也是不慫。
最不上道的就是國人眾。平時要繳納兵糧役,戰時要出人出糧幫忙打仗。
打輸了是炮灰,打贏了遇到摳摳索索的主家也沒個賞錢,得混且混。
說到底,哪家武家勝了,占了地界。國人都得交錢納糧,那又何必拼死拼活。
現在,明智光秀竟然想要那些墻頭草的指揮權,義銀不解。
“這國人眾本就騎墻,淺井家用著都是半信半疑。明智姬為何讓我討要她們的指揮權?”
“國人靠不住,是因為打仗沒有收益。淺井家只會壓榨她們,賣力作戰得不到好處,自然得過且過。”
明智光秀說得振振有詞,義銀更摸不著頭腦。看了眼利益,見她也是一臉疑惑。
“淺井家大業大都給不了她們好處,我哪有可以收買她們的東西。”
“當然,您有。”
明智光秀的眼睛看向了義銀身后,房內懸掛的足利白旗。
義銀順著她的目光,也注意到了御旗。
“你是指,這御旗?”
義銀不是很明白。
“您兩位來自尾張,不熟悉近幾,這還要從當年源賴朝的御白旗開始說起。”
義銀與利益兩個尾張鄉下的土鱉無奈對視,洗耳恭聽。
“當年首位幕府將軍源賴朝自關東舉御白旗起兵,建立鐮倉幕府。
她起于關東,為了控制全日本,將無數御家人分封在了西面的西國和九州。
御白旗舉兵那刻起,聚集在御白旗下聽從源氏長者,武家棟梁號召的姬武士,就算是御家人。
源氏崇尚白色,御白旗起兵。這御家人的御字,就來自于御白旗。”
義銀與利益也知道這些歷史,只是不如明智光秀崇古否今,如此癡迷于古制。也難怪她說當今禮崩樂壞,要重建秩序。
“當初室町幕府初代將軍足利尊氏,被朝廷打敗,一人一騎逃到了九州。
憑著自身源氏長者,武家棟梁的身份。一面御白旗下,高呼源氏御家人,數月間聚集八萬御家人,雌兵數十萬殺回京都。
難道,她憑借的只是御白旗這一面死物?”
“這?難道還有其他依仗?”
義銀聽過這故事,武家已經把這故事說得耳朵都聽出老繭了。
明智光秀笑著說。
“是,也不是。
武家們宣揚這個故事,只炫耀了自己的武勇和忠義,卻忘了說之后得到的好處。奉公恩賞,這可是武家社會的基石。”
“難道說。。”
義銀有些明白了過來,明智光秀點頭。
“對,那時候隨足利尊氏入京的御家人,都被封在了近幾肥沃之地,享受了一百五十多年的繁華。”
“原來如此,但這和御旗有什么關系?御白旗是御白旗,足利白旗畢竟不是御白旗呀。”
歷史義銀是明白了,但御白旗就那么三面,自己拿不到。拿到了也沒人認賬,他又不是源氏長者,武家棟梁,這身份世代由將軍世襲,他沒資格號令群雌。
“主上,足利白旗為什么叫御旗,您有沒有想過?”
明智一問,把義銀問倒了。
“這。。不知道。”
“當初斯波家全盛時,斯波高經,斯波義將都曾被將軍賜予御旗。
她們一人打下尾張國,一人打下越前國,成就了斯波家的基業。
你說,陪她們打贏戰爭的那些姬武士,奉公恩賞,如何安排?”
斯波義銀明白過來了。
“難道是用御旗分封?”
“對。御旗代表足利將軍,持有者是替將軍征討不臣,奉公恩賞,自然是御家人身份。這足利白旗,才被稱為御旗。”
“所以,我只要持有御旗,承諾戰陣奮勇者為御家人身份,國人眾就愿意為我而戰?”
“其他地方的國人眾如何,我不知道。但近幾的國人眾,可是世代憧憬著御家人的故事長大的。
當年那些御家人的后裔,就是她們現在的主家,哪個國人不想翻身。”
義銀仿佛在泥潭里掙扎,反復踏空,終于踩實了一塊踏板。
“如果戰事不順。。豈不是辜負了國人眾的期待。”
義銀的話,讓其他武家聽到,難免嘲笑他丈夫之仁,可秉持義理的明智與前田卻喜歡。
“不會,事在人為。戰事不順一切休矣,武家出戰就要有失敗的擔當。如果勝了,還請主上將一切恩賞與御家人稱號,賜予那些勇猛的國人。”
明智光秀期盼地看著義銀,見他點頭,很是驕傲,自己終于找到了一位能忘小利見大義的主上。
義銀其實對近幾的錢糧知行都無所謂,他只想順利打敗六角家,讓其別再找自己麻煩,然后可以順利返回尾張就好。
至于戰事所得的恩賞,給就給了,我斯波義銀像那么扣的人嘛,就當作是買路費了。
近江國犬上郡藤堂村,一群國人正坐在一起愁眉苦臉。
說來苦悶,這些國人都是北近江的老武家。犬上郡原來屬于京極家的勢力范圍。
可前些年先是京極家被淺井家取代,作為郡內國人,她們自然向淺井家表示了效忠。
哪知道淺井家不禁打,六角定賴幾次北伐,將淺井家打得節節敗退。現在只能縮回北三郡茍延殘喘,這北近江的犬上郡也被六角家奪取。
六角家逼迫淺井家稱了臣,總算太平兩年。誰知道六角定賴個短命鬼竟然死了,這下雙方又要動員打仗。
按說犬上郡已經被六角家占了,國人眾自然要服從六角家的征召。可現實不是如此教條,只要跟著規矩做事就行。
犬上郡的武家們都是跟京極家混了幾百年的北近江武家。要她們調轉槍頭,跟著南近江的百年仇寇反過來打自己的北近江親戚,以后還有臉在近江混嗎?
更何況,藤堂村為首的附近十二村,小半個郡的國人眾,是最靠近北面邊境的。說是六角家管著,每天起床去河邊洗個臉,都能和北面的親戚打上招呼。
距離這么近,哪天六角家退了,對面報復回來也是幾步路的功夫。這叫人怎么砍得下手,糟心。
“我們去投淺井家!”
這些村國人的首領,藤堂村的地頭藤堂虎高抬起頭來。見自己女兒藤堂高虎站在門外,朝室內愁眉不展的眾人喊。
“滾出去!”
藤堂虎高忍不住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