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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自縛

  天色還沒暗,茶會就差不多散了。一來各家男眷不合適太晚歸家,二來大御臺所說乏了。

  歸不歸家無所謂,早晚規矩依著一句陪大御臺所就糊弄過去了。

  可大御臺所發話,不相干的人都聽得懂人話,自然就走了。

  只留下細川三淵兩丈夫,伊勢丈夫,足利輝君在場,陪著大御臺所與義銀說話。

  “你今天,很好。”

  大御臺所的身份不適合夸人,這么說話已經是極高的贊譽,義銀鞠躬致謝。

  “謝大御臺所。”

  今天能這么順利,都是這老佛爺明里暗里保駕護航。義銀雖然不知道緣由,但不代表他傻。趕緊攀上關系,這可是一尊大佛。

  大御臺所看著義銀,嘆了口氣。

  “這軍政大事我本不應該摻合的,可這些天義輝心神不定。據說整晚整晚練劍,這樣對身體不好。

  我就這么一個女兒。”

  他轉眼看向伊勢丈夫。

  “伊勢家世襲政所執事,足利家沒有虧待伊勢家。”

  伊勢丈夫聽得臉色煞白,跪下就是土下座。

  “我們男人不該參與這些個事,但你也要為了家族考慮考慮,多說些義銀君的好話吧。”

  伊勢家世代把持的政所執事,有陰管領之稱,也是炙手可熱的高門。

  如今為三好家整天唱贊歌,說足利家滿意,那是騙鬼。只是幕府腐朽到這時候,很多事情已經不是足利將軍能掌控的。

  可大御臺所不一樣,他是男人。

  先代走后,他心里就只剩下一女一子兩個牽掛。誰要是讓他的子女難受,他就讓誰也跟著難受難受。

  別說男子沒有權利,有時候軟刀子割肉更疼。

  兄弟會只是松散的男子聯誼會,卻把持著武家男子的輿論走向。

  這組織者的位子,也不是由地位最高的男子專享。誰行誰上,進了這個圈子,至少地位不會差太遠。

  大御臺所地位尊貴,可他當初跟著先代將軍流浪,歷練出來的人情世故才是最厲害的手段。

  他在幕府武家男子中的威望,也就當初導致八代大亂的御臺所,天下惡夫,日野富君可以比擬。

  真惹惱了他,伊勢家別想太平。

  伊勢丈夫雖然是個內向的,但也知道輕重。今天一見,對義銀好感很濃。又是大御臺所的話,回去自會做好該做的。

  義銀看著心里感嘆,這兄弟會的確比幕府好糊弄。只要他們覺得你是乖巧的自家孩子,有的是辦法疼你。

  大御臺所話還沒完,對細川三淵兩位又說。

  “你們兩家其實就是一家,都是細川家的孩子,有什么好顧忌。足利家與三管領家什么關系,親近還需要看事兒?

  斯波家這些年在尾張苦熬,這會兒只剩下一個孩子。你們細川家幫把手怎么了?這武家還講不講血脈情誼了。

  回去告訴當家人,就說是我說的。

  我不管她們什么軍國大事。但斯波家是將軍親族,作為長輩要懂得呵護家小。家都護不住了,還談什么國。”

  義銀聽得都要笑出聲來。

  這老佛爺滑頭,開口閉口都說是家事。他的身份談國事的確不方便,但是談家事,他就是老祖宗。

  有了他的背書,和泉細川家與三淵就能名正言順站在義銀背后撐著,幕臣們還挑不出個錯。

  細川元常肯定也是早早想到了這點,與大御臺所隔空形成了默契。

  都特么的千年老狐貍,一個個做事讓人無話可說,還得念著好,覺著公道。

  兩位丈夫自然是俯首帖耳,連聲道是。

  最后,大御臺所笑瞇瞇地看著義銀,說。

  “你呀,也收斂一些。

  知道你一個男兒在外奔波不容易,有時候做事兇狠一些,失了一些尺寸,也是情有可原。

  可你畢竟是斯波家的孩子,與將軍打斷骨頭連著筋,該幫襯的還是得幫襯。

  以后可不許再說什么織田家臣的蠢話,知道了?”

  義銀一時語塞,被將了一軍。

  大家都以為他是以退為進,用織田家做幌子惡心幕臣,將軍也是支持的。

  可這會兒大御臺所出面緩和,自然要把這事圓過去。但是他不樂意啊,他是真心想做織田信長門下走狗。

  歷史書上寫的明明白白,織田信長會成為天下人。那足利家呢?必定是掃進了歷史的垃圾堆。

  哪有看了攻略還瞎玩的道理,自然是誰強跟誰走,這時候站錯了隊莫不是個傻子啊。

  可這會兒,大御臺所正看著他呢,怎么混得過去。

  今天大御臺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女兒,足利義輝將軍。

  他能為了將軍把幕臣的家眷們壓得低頭。

  只要義銀敢表露出另謀高就的意思,他也能讓義銀付出代價,生命的代價。

  這讓義銀可如何是好。

  “嗯?”

  大御臺所以為義銀會很爽快的答應,卻發現他不說話,面色狐疑。

  “是,一切但憑大御臺所吩咐。”

  義銀這時候不敢再猶豫,直截了當答應下來。

  心里已經是欲哭無淚,這一圈一圈繞下來,最后還是把自己繞了進去。

  以后還不知道怎么辦呢,混一天是一天吧。破罐子破摔的心一起,也就看開了。

  大御臺所滿意地點點頭,再與幾人說了會兒話,才散了。

  等義銀幾個走了,大御臺所端著茶,想著心事,一旁的兒子足利輝君乖乖坐著陪父親。

  “輝君,你覺得義銀君這人怎么樣?”

  大御臺所忽然問起,輝君歪著頭想了想說。

  “嚇人。看起來那么美的男孩子,可用眼睛仔細看你,露出來的氣勢都嚇人。”

  大御臺所笑道。

  “那叫殺氣,戰場上殺伐多了的姬武士才有的東西,這義銀君可是殺了不少人哪。”

  “可不是嘛,第一眼看我可把我給嚇的,也不知道以后怎么服侍妻子。”

  輝君忍不住吐槽,他初見可是被義銀差點給嚇尿。站在傳統武家男子的立場,這樣子可怎么嫁人。

  大御臺所卻不以為然。

  “當初我與先代幾次被趕出京都,流離失所。遇險全憑手下馬迴眾忠心耿耿,才得以脫身。有時候想起來,也是擔心你姐姐義輝的將來。

  說起來,如果當初我有這斯波家孩子的武勇果決,先代會不會少受點驚嚇,也能長壽一些。

  不會讓義輝年紀輕輕就一人扛著將軍的重擔,看著心疼。”

  聽聞父親說起當年,又感傷了,輝君安慰道。

  “姐姐自幼堅韌不拔,聰慧明理,劍術也好,一定會是個好將軍。父親請不要擔心。”

  大御臺所無奈地看著單純的兒子。

  這御所長大的溫室花就沒聽明白他的意思,也是被他與義輝呵護得太好了,不知以后是福是禍。

  義輝是個好將軍,可此時的幕府卻不是一個好幕府。如果義輝娶了斯波義銀,是不是能幫她多分擔一些。

  將軍的御臺所還是別選什么溫柔懂事的,要是能上陣殺敵,殺伐決斷的不也挺好。

  那孩子要復興斯波家,大不了以后的孩子留一胎姓斯波就是了,義輝也該多生幾個開枝散葉。

  別學她母親流離失所,才生了兩個,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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