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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不敬

  堺港,今井屋茶室,今井宗久正在品茶。

  她是著名的茶人,茶道技法出神入化,為眾人稱道。

  室外的喧囂沒有影響到她握杯的手,可心里真如外表一般平靜?

  三好家還是上洛了。

  作為堺港的保護者,關稅受益人,三好長慶在養精蓄銳數年后,終于撕下恭順幕府的面具,再次露出了猙獰。

  外面的吵鬧是堺港正在向三好家軍勢運輸物資。

  數萬兵馬用度是何其大的消耗。每天都有來自四國的船舶入港,帶來無數的軍備補給。

  這堺港不但成了三好家的物資中轉站,也是補給站。三好長慶下令各家商人進獻物資,以充軍用。

  至于補償,呵呵,下一年免了一成稅金。

  常人看打仗,無非是尸山血海的震撼,萬人廝殺的畏懼。其實這些比起身后的物資消耗,就是個屁。

  戰場上殺死一個敵人,戰場下就得壓榨死三五人,破了一家的生計。

  打仗,就是吃人。戰陣上吃,后勤上吃,橫豎都是吃人。

  對于有錢的商人來說,最恨武家以軍資壓榨。

  把錢當紙燒,當水潑,幾十年的積蓄不夠一場合戰禍禍的。遇上不講理的武家,那就是破門橫禍。

  一年的一成稅收?三年的十成稅收都抵不回來!真特么王八蛋。

  今井宗久的損失極為慘重。她家玩得是金融,是鐵炮買賣。

  錢生錢,軍械買賣,這都是堺港的大生意,遇到蠻橫的三好家損失不是一點半點。

  所謂茶道,所謂藝術那都是為了生意。

  煮壺茶就厲害了?統治者說你煮得好,你就是好。

  軍勢才是真好,錢糧才是真好。

  文化藝術不過是武家附庸風雅,交易利益的點綴。

  如果不是今井家財力物力在堺港數一數二,她把茶道玩出了花,也就是路邊擺攤的伺候人。

  損失些錢財也就罷了,她家禍禍得起。三好長慶最讓堺港商眾詬病的,是那道幕府封禁令。

  三好家將堺港提供給幕府物資的路,砍斷了。

  打仗是燒錢,可打仗也是最賺錢的。打起來,兩面做生意,賺得盆滿缽滿也未可知。

  今井宗久不怕三好長慶要錢糧要物資,就怕她禁止堺港商眾和幕府交易賺錢。

  堺港向來是,誰占了就向誰繳稅。

  可如果家家都學三好家這么霸道,占了地方就不準商人與別人做買賣,那堺港的生存之本也就散了。

  自由港自由港,不自由了,還怎么吸引買家賣家,三好家這是在撅堺港的根啊。

  可三好家現在正強勢,連幕府指的武家之敵都毫不在乎,堺港這些有錢無兵的商眾又能如何,且忍著吧。

  舉著茶杯思索到茶冷,今井宗久抿上一口,皺起眉頭才發現涼了。

  茶室外忽然傳來呵斥,呼喊,打斗聲,半晌,又靜了下來。

  紙門被輕輕打開,一名姬武士在前,朝著她微微鞠躬,今井宗久也回了一禮。

  她身后還有一名冷著臉的姬武士,隨著進來,兩人坐下。

  “敢問,兩位是?”

  “斯波家商奉行,高田陽乃。”

  陽乃沒有介紹雪乃,因為她沒打算沿著今井宗久的話走。今井宗久也發現了這點,這來客是咄咄逼人。

  但形勢比人強,外面的護衛看來是靠不住了,商人嘛,姿態低一點不寒磣。

  “原來是高田大人,不知今日有何貴干。”

  陽乃就這么笑瞇瞇地看著她,眼中沒有一絲笑意。直看到今井宗久心里發慌,發鬢生汗才說話。

  “我以為你知道我是誰,我為什么而來。原來你不知道啊。”

  說著,陽乃的眼神銳利刺人。

  “我來了堺港三天,求見了你三次,你卻不知道我是誰。今井宗久,堺港的大商人真是了不得啊。”

  今井宗久這才知道壞事。

  她仔細想想,這幾天為了三好家的事,她心亂如麻,沒了心思見客。有客商持幕府御用狀求見,就讓下人擋回去了。

  這會兒自己一時失言,可是撞到了槍口上。

  “在下失言,請高田大人海涵。三好家下了嚴令不準我等與幕府商人交易,所以我才不敢見您。

  宗久有錯,當奉上一份重禮賠罪。”

  說著,今井宗久土下座賠禮。

  他的話綿里帶針。現在三好家管著堺港,如果今日她出事,動手的高田陽乃也別想跑。

  斯波家隸屬幕府,高田陽乃又是幕府商人。現在雙方正在開戰,只要幕府有人在堺港鬧事,自有三好家會來捉拿。

  陽乃已經不是去年那個,連溪村地頭都處置不好的雛。斯波家風風雨雨大半年,她獨當一面成長極快。

  幾句話聽下來,自然品出了味道。悶哼一聲,說。

  “重禮就不用了,奉上你的人頭即可。”

  今井宗久駭然,以為遇到了愣頭青,暗寓之下起了反效果。

  “這。。大人何必。。”

  陽乃打斷了她。

  “你到底還是不明白。

  我是一個無用的姬武士,上不得戰場,智謀也幫不了主君,所以才被使喚做些商務雜事。

  我沒有臉面,也不需要臉面,但你不該無視斯波家的威嚴。

  我以斯波家商奉行為名,三次求見,三次被拒。

  斯波家是足利一門三管領之一,我主上斯波御前,為人剛烈,天下皆知,血統家格哪里是你這種商賈可以侮辱的!

  今天,便是我兩人出不得堺港,橫尸街頭,也要為斯波家取你項上人頭!你可明白!”

  說著,身后的雪乃已經是面露殺機,手握刀柄。

  今井宗久渾身發抖,臉色煞白,她的確是失誤了。

  但久經商場的她,真沒見過將家格,主上,看得如此重的商奉行。

  在商言商,大家出門是為了和氣生財。我們又不是姬武士,干嘛派這種傳統武家來做商業啊!

  陽乃當然不知道武家的商奉行如何與這些商家打交道,她從平民到姬武士還不到一年,哪懂這些。

  但她知道,誰看不起斯波義銀,誰就去死。

  “生意可以不做,但斯波家不得不敬,請你來世也記得這句話吧。”

  陽乃說完,就想讓雪乃動手。

  誰曉得對面的今井宗久變臉更快。

  一副高人做派,氣質不俗,風度上佳,忽然就給跪了。在那里磕頭如搗蒜,孬到了極點。

  “高田大人饒命!饒命啊!賤民真的是不知道這事,這幾天忙著應付三好家的禁令,把所有人都給擋了。

  我真的不知道您是斯波御前座下商人,不然我哪里敢這般托大,求大人再給我個機會,求大人了!”

  今井宗久痛哭流涕。怎么敢不慫,這特么的就是兩個死士。

  人家根本不在乎性命,惜身的商人如何能和她們硬碰。

  今井宗久還年輕,還沒娶夫生女,給家族留后呢。怎么能死得這么窩囊,這么莫名其妙。

  至于那斯波御前是誰?我管他是哪里的神仙,先磕頭過了這關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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