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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九章計劃

  織田信長被她淡漠堅定的語氣說得一愣,不禁搖搖頭。

  “搞不懂你。要是跟著我的話,等我得了天下,給你知行百萬石也未可知。”

  前田利家伏地叩首。

  “利家謝織田殿下厚恩,是我自己愚鈍,讓殿下失望了。”

  織田信長翻了個白眼,說。

  “你愚鈍個屁,就是太聰明了才會這般。

  你安心做事,尾張斯波領只要忠心奉公,我會公平恩賞。”

  信長是被前田利家的諫言打醒了。

  她暗自后悔,自己怎么會犯這種錯誤。尾張初定,就開始打壓直臣領地,這是大忌。

  斯波義銀雖然離開了尾張,可斯波領卻是堂堂正正恩賞得來的,她不該區別對待。

  她是要做大事的人,正是銳意進取,賞罰公正的時候。

  如果起了疑心就肆意打壓,其他人看了必起兔死狐悲之心。

  誰以后還敢奮勇?不怕勢力大了被主家猜忌嗎?這不是開創之人應該用的手段。

  所謂開創,無非就是做大蛋糕。在蛋糕可以做大的情況下,分潤利益不礙大方一些,才能驅動人的欲望。

  此時打壓斯波家,是本末倒置,傷了麾下武家奉公之心。

  斯波家是需要壓制,可不是現在。前田利家說得對,斯波義銀志在天下,怎么可能回來。

  既然他不會回來,那么斯波領就是單純的外樣眾,難道以她的心胸還容不下一個外樣眾的領地嗎?

  不但不該打壓,還要親善,因為織田信長需要斯波義銀。

  前田利家一句鄉下領主提醒了織田信長,現在這天下還是足利家的天下。

  在天下未變之前,恭順幕府,積攢實力,窺視近幾才是她應該做的。

  她暗自后悔,自己如此高調干嘛。這時候就應該攻略美濃,親近幕府,培植勢力。

  等足利幕府衰敗乃至崩潰,等她自己羽翼豐滿。

  而與斯波義銀親善,借助他在近幾的聲望與勢力,尋找機會切入近幾甚至幕府事務,才是她現在最該做的。

  她連足利一門的今川家都難以抵擋,談什么忌憚斯波,簡直可笑。

  實力不足時就應該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把敵人搞得少少的。

  前田利家說得對,做人要大氣,等天時地利人和,再翻臉不遲。

  如此好懂的事,竟然沒有一人敢于向她進言,只有忠于斯波家的前田利家冒死進諫。

  這才是讓她真正覺得憤怒的地方。

  麾下這些武家還需要敲打一番,暮氣沉沉,茍且度日,如何能成大事。

  織田信長想到深處,心情不佳。對隸屬斯波家的前田利家怎么看都不順眼,開口諷刺道。

  “我如今自身難保,你來求我公平對待斯波領有用?

  怎么不去降了今川義元?說不準斯波領還能得個首降的頭彩。”

  前田利家跟隨織田信長多年,最是明白她的心思,也不意外她會借機泄憤,回道。

  “織田殿下說笑了,今川義元是足利一門眾,我前田利家怎么能帶著斯波領去降她。”

  這話看似奇怪,都是足利一門,不是更應該親近嗎?

  可仔細想想,斯波義銀志向遠大,如何能讓今川家勢力膨脹。

  今川家是正經的足利一門,駿河守護,如若勢力大增,接近了近幾,對斯波家未必是件好事。

  說句不恭敬的話,斯波家寧可讓織田信長做大,也不會讓今川義元做大,因為后者在守護體系中威脅更大。

  織田信長聽明白了。

  雖然免了斯波領投敵的顧慮,但心中更是有種被輕視的惱怒。

  織田家與三好家一樣,是下克上的產物。雖說顯赫一時,在幕府守護體系內,卻是根基不穩。

  守護體系以血統家格為紐帶,將高門貴胄立為各國守護家族,再將自治權層層下放,以極低的成本控制了大片的土地。

  這種統治必須有血統作為保證。不是因為貴族天生聰慧,只是減少了內耗。

  精英是出不完的,如果人人不服氣,這社會還能穩定嗎?

  但血統家格卻是固定的,讓大家按部就班排排坐,分果果。雖然不公平,但卻是行之有效的制度。

  日本貧瘠,社會的統治成本低,能穩固不亂,就是長久太平的好制度。

  血統論不公平,壓制了人才的上升通道,卻穩定了社會結構,減少了動蕩。

  織田家與三好家這種下克上的大名天生政治殘疾,一旦自家實力消退,就有分崩離析的危險。

  織田信長心中起了一絲明悟,三好家的未來一定不會好。

  即便三好長慶真的成功上洛,入主幕府,三好家也延續不了多久的輝煌。

  殺人者,人恒殺之。以下克上得高位,遲早會死于下克上。

  又想起手下武家的懈怠,這也是守護體系的弊端。得了一國,麾下武家皆是小富則安,再無進取之心。

  大爭之世,必定要走出一條新路。將領地中所有的力量集中起來,去殺戮,去征服,用軍功厚祿激發中下層武家的欲望。

  前田利家不知道。

  她今日的幾句話讓織田信長深感觸動,下了決心,要走出一條不同于守護大名的戰國大名之路。

  織田信長不爽地瞅了眼前田利家,說道。

  “你還有事?”

  前田利家恭敬地低頭道。

  “是。對于今川家此次來襲,有一些淺見想獻與織田殿下。”

  織田信長挑了挑眉毛。

  “你說。”

  “今川家全力發動,這次來攻的軍勢足有二萬五千。

  織田殿下初定尾張,還需要分兵壓制心懷鬼胎的上尾張武家,應戰的人馬不會超過五千。”

  織田信長點頭。

  “的確,也可能只有四千。”

  “尾張富庶,良田眾多,國內多是平原。想要擊敗今川家,唯有在三河與尾張交界的山區才行。

  我去過桶狹間勘察。那邊的山勢不高,卻是山頭林立,丘陵阻礙視野。

  兼又支流眾多,山勢之間被水流分割,更是支離破碎。

  不論是二萬人,還是數千人,進了這里都會變成一個個千人的小軍勢。頭尾不能兼顧,使番難以聯系。

  如若在此地糾纏住今川軍勢,便有機會奇襲今川義元的本陣幕府,擊潰敵軍。”

  織田信長瞇著眼,不禁拍起了手。

  “說得好,英雌所見略同。犬千代,你和我想到一塊去了。”

  織田信長最近看似無事可做,那是真的無事可做。

  因為大戰將起,密探多有查窺,想奇襲就要小心掩飾意圖。

  她的想法與前田利家一致,絕對不能放今川大軍進入尾張部分的濃尾平原。

  敵軍勢大。一旦進了一馬平川的平原地帶,國內武家必然騷動。

  那時候,真不知道有幾家還能堅定不移的站在織田信長一邊。

  要想打贏這五六倍于己方的敵軍,唯有在被支流分割,丘陵遮目的山區。

  只有在那里,今川大軍才會被拆解成一個個小軍勢,織田信長的劣勢兵力才有操作的空間。

  她饒有興致地問道。

  “你具體準備怎么做?”

  前田利家回答。

  “等今川大軍一到,斯波家桶狹間領就會投降,獻上美酒美食以為勞軍。

  今川義元在駿河養尊處優。大軍出動,軍中生活必然辛苦,她也只能忍耐。

  桶狹間領這大半年發展不錯,算是山區中難得舒適的落腳點,今川義元應該會喜歡吧?”

  織田信長聽得眼睛發亮,亮得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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