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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六章佛敵

  幕府之中,一片寂靜。

  足利義輝咽了一口唾沫,說道。

  “具體的戰報呢?”

  使番將信件托給一旁側近,轉交將軍。

  足利義輝幾乎是奪過了信件,一目十行。看完抬頭望天,忍不住開懷大笑。

  “好一個斯波義銀,好一個斯波御前!”

  笑著,將信件傳閱下去。

  幕府軍眾姬傳閱的信件,是由尼子勝久潤色的炫耀版戰報。

  所謂炫耀,就是吹。

  斯波義銀此行平伊賀,降鈴木,斬十河,本就是驚心動魄的一路走來。

  經過她一番潤色,更是夸得天上有地下無,堪稱足利一門的在世軍神。

  也虧得義銀爭氣。出京都身邊不過五名姬武士,如今麾下軍勢數千,戰功赫赫。

  怎么不能吹,為什么不能吹,反正我尼子勝久吹爆!

  跟著信件一起到的,是十河一存的首級。

  這時代的貴胄首級依然是重大戰功的證明,自然有的是好法子保存防腐。

  在場都是高階武家,有人見過十河。驗明了首級,足利義輝終于相信了這夢幻般的戰果。

  斯波義銀的消息,拯救了她的幕府軍,讓她不用妥協去做三好家的傀儡將軍,真是愛煞了這個少年。

  她忽然想起,跟隨出戰的相伴眾中有義銀部下。

  “明智光秀。”

  “臣在。”

  明智光秀榮辱不驚,淡雅地出列跪叩。

  足利義輝看了她一眼,說。

  “你的主上很好,非常好。”

  明智光秀回道。

  “謝公方大人夸贊。明智光秀有一言,不知當說否。”

  “你說。”

  明智光秀自入幕府以來,一直低調做事,從來是能不言則不言。

  此時,斯波義銀爭氣,也給了她露出獠牙的機會。

  “主上信中提及,她為爭取真言宗支持,在興福寺入道。”

  足利義輝點頭,也有了心情開玩笑。

  “是呀,做了居士,還取了法名叫謙信。

  以后,我可得叫他謙信公了。”

  公者,公正公平,德高望重也,是對貴胄的一種褒獎稱呼。

  足利義輝當眾如此贊嘆,義銀以后便多了一個眾所周知的稱呼,謙信公。

  明智光秀鞠躬致謝,又說。

  “公方大人,也許這是個機會。

  興福寺法主指了三好長慶為佛敵,如果此事能夠得到近幾各宗派的支持,那。。”

  明智光秀沒有說下去,因為足利義輝已經陷入了沉思。

  的確,三好長慶被自己指為了武家之敵。

  如果她被近幾各派佛教徒再指為佛敵,那么就是近幾的宗教世俗一起排斥她。

  她的軍心,必然混亂。

  軍隊,到底是人組成的。

  特別是封建時代,軍隊的組織度完全比不上近代以后的縝密嚴苛。

  既然是人,那就有自己的想法。

  武家詬病她的武家之敵身份,佛教徒詬病她的佛敵身份,那她還能如此穩坐釣魚臺,對峙消耗?

  足利義輝臉上一肅,說道。

  “明智姬,你很好,我記著你了。”

  轉身對軍奉行說道。

  “替我寫一封感謝狀送去高野山交于上人,感謝她不畏強暴,秉真直言。

  三好家侵襲大和,肆意屠殺佛教信徒,天理不容。三好長慶當為佛敵!

  我足利義輝對興福寺法主作為深感欽佩支持,愿地上佛國一如既往的安定寧和。”

  她首先寫信去威脅真言宗上人,興福寺法主說得對,你覺得呢?

  我不要你覺得,我要我覺得。

  只要幕府將軍還沒有淪為傀儡,她就是武家之首,天下之主。

  高野山有任何對興福寺法主的意見,都得考慮清楚再說話。

  她又說。

  “再寫一封信回京都,交于大御臺所。

  告訴他興福寺法主指了三好長慶為佛敵,請他老人家詢問一下比叡山眾大師的意見。”

  足利義輝父親大御臺所在京最常做的事,就是組織兄弟會活動。

  而兄弟會活動最多的一部分,就是禮佛。

  大御臺所的兄弟會,是武家門第家格最高的兄弟會。

  比叡山天臺宗走上層傳播信仰,這些男子的丈夫路線,她們可是沒少走,關系非同一般。

  大御臺所人老成精,自然明白女兒的意思。

  如果不能讓天臺宗支持興福寺的佛敵之說,此戰女兒輸了,足利家之后還有什么好日子過。

  以他的手段,肯定會讓天臺宗老老實實,認下三好長慶這個佛敵。

  近幾主流宗派中,高野山真言宗,比叡山天臺宗如果都認了興福寺的說法,那這事基本就成了。

  石山本愿寺的一向宗,前些年在加賀國鬧出了大事。

  一向一揆成就了加賀地上佛國,為眾武家忌憚。

  一向宗在北陸道逞兇,在近幾卻是安分,不愿意多處樹敵,竭力減少幕府的仇視。

  所以,如果真言宗與天臺宗聯手為幕府作倀,一向宗絕對會悶聲不語,默認了事。

  而真言宗叛出的新派,本山選中了和歌山,遠離近幾中心。

  即便三好長慶通過根來眾聯系根來寺想要反制,新派的力量也不足以影響大局。

  那么,足利義輝的手段只要起了效果,興福寺長覺法師不但不會有事,還有可能成為登高一呼的佛教圣人。

  幕府軍還未潰敗,三好長慶沒拿到幕府實權,各家宗派就不敢反水。

  因為足利家統治了近幾一百多年,與各宗門關系錯綜復雜。

  例如興福寺一事。當初沒有三代將軍足利義滿點頭,法相宗能以興福寺一家寺院徹底鏟除神道教影響?

  其中骯臟的交易,神道教徒的鮮血,只是被掩蓋在兩家的默契之中。

  而后,宗教與武家互不干涉的默契,又是如何博弈達成的?尚未可知。

  所以,只要足利家還支撐得住臺面,佛教各派就得為她家站臺,因為大家都指著這臺面吃飯呢!

  整理完思緒,足利義輝自認沒有問題。

  于是輕松坐下,說道。

  “將大和戰報與十河一存的首級,一齊送去給三好長慶,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嘛。”

  她的臉上帶出殘酷的笑意。

  “讓各家密探,目付全部出動,全力宣傳佛敵一事。

  我要幾天之內,三好麾下軍勢,占據的領國都知道。

  她們的主君,是一個被武家排斥,被佛教排斥,為世間一切秩序所不能容忍的衣冠禽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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