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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八章善意

  朝倉宗滴唱了一句,看三人一臉無語,哈哈一笑,鞠躬道。

  “抱歉抱歉,年紀大了總喜歡走神,也是遇到謙信公的好詞,讓人情不自禁。”

  兩客皆是回禮,這位再秀逗也是朝倉家三代軍奉行,被稱為軍神的姬武士,不能失禮。

  朝倉宗滴嘆了一聲,說道。

  “謙信公說得對,兒孫自有兒孫福,管得了一時,管不了一世。

  朝倉家得國五代,已是祖先庇佑,福澤深厚,我拿斯波家說笑的確不該。

  誰能想到斯波家蹉跎歲月,竟還有涅槃之時。

  謙信公,了不起。”

  義銀連聲不敢當,她卻是搖著頭,堅決道。

  “您不必自謙。

  須眉不讓巾幗,力挽狂瀾于危難,復興家業在近幾。

  如今誰家不以你教訓子孫,家業起伏是武家常事,敗落之時全指望后代能有奮起再興之心。”

  言語間,朝倉宗滴有些惆悵。

  要不是淺井長政指點,義銀還真不知道強盛的越前朝倉家,內部已經出現了問題。

  以下克上是武家常態,但少有武家能解決成功之后的諸多隱患。

  當初的朝倉家雖然取得了越前守護的名分,但國人心系斯波者不在少數。

  初代家督不得已,只能分封子嗣,重用親族治國。

  借重親族有利有弊,短時間內可以得到大量忠誠的姬武士掌控全局。

  但長遠來看,卻是公私難分,親族奪權的概率比外人大得多。

  名分上也難以申飭為叛逆,常有尾大不掉的趨勢。

  如尾張,守護代織田家架空斯波宗家成為一國之主,亦是重用親族治國。

  后來,庶出的清洲城織田家壓制了巖倉城織田家嫡支,分裂為上下尾張。

  再后,清洲城織田家被自家奉行織田信秀奪了權柄。

  其女織田信長更是誅滅了上下尾張兩家織田家,重新統一尾張。

  越前朝倉家也遇到過這種情況,幸運的是,朝倉家有宗滴公在。

  三代朝倉家督時候,敦賀郡朝倉庶家造反,朝倉宗滴與三代聯手剿滅,隨后被封軍奉行,進駐敦賀郡為郡司。

  因為這位軍神對朝倉家忠心耿耿,又長壽不死,家中局勢變得非常穩定。

  四代家督朝倉孝景與朝倉宗滴同心協力,北壓加賀一向宗,南入近幾扶持淺井家,恭順幕府將軍。

  一時間,朝倉家聲望無二,朝野稱贊。

  只可惜,朝倉教景過世后,她的嫡女,五代家督朝倉義景滿足于現狀,家族戰略轉向保守。

  朝倉宗滴數次諫言反引起了家督反感,越發冷落敦賀眾。

  敦賀郡孤懸在外,與福井平原上的一乘谷城朝倉宗家,在地理上本就疏離。

  雙方既然起了嫌隙,以朝倉宗滴才智高絕,自然明白她死后,主家與敦賀眾矛盾必將更大,后患不小。

  可她又能怎么辦呢?

  一生忠于家業,為朝倉家奔波辛苦,難道老了造反不成?

  朝倉義景只是平庸,卻也不是倒行逆施的昏主,她做不出這等事來。

  如今看到斯波家在義銀手中復興,她觸景生情,忍不住感嘆一番。

  當初淺井亮政獨立,是她與上代家督在背后支持。

  淺井長政來信為斯波家牽線,她心有余而力不足。

  對于一乘谷城的朝倉義景,朝倉宗滴已經沒有了影響力。

  不是說她在家中沒有威信,而是她不愿意繞過家督行事,進一步惡化雙方的關系。

  她主動出面迎斯波義銀過境,是給淺井家面子。

  之前野良田合戰,她家袖手旁觀,動搖了淺井家對朝倉家的信任,傷及多年來守望相助的感情。

  敦賀郡與近江的商業關系密切,北近江琵琶湖是通往京都最便捷的商道水路,牽扯巨大。

  她麾下的敦賀眾因為主家漠視淺井家的安危,已經產生了不滿。

  朝倉宗滴不得不對淺井長政的牽線表示熱烈回應,以維護雙方的情義,以及敦賀郡的利益。

  如今見到謙信公本人,倒是驚艷不已,有了結交之意。

  說來也是為了景紀,這孩子被自己保護得太好,待人接物有些天真。

  朝倉宗滴身體還好,可吃五谷雜糧,必有生老病死,誰能例外。

  她想給朝倉景紀留下一份人情,而在近幾以義理聞名,一諾千金的謙信公,值得她投資一把。

  當然,有心歸有心,能不能抓住機會還得看這位的能耐。

  敦賀眾雖然拜服于她,可武家重利,沒有好處的事誰肯做,且看這位是否名副其實。

  朝倉宗滴仔細琢磨過斯波義銀出使關東事,總覺得沒這么簡單。

  如若這位有心開拓關東新領,斯波家必走北陸道一線支援越后。

  那他又會如何拉攏沿線武家,安排跟進的后勤呢?

  朝倉宗滴拭目以待,笑瞇瞇看著斯波義銀,等他主動開口,才好討價還價,為敦賀眾爭取更多利益。

  她笑道。

  “謙信公與上衫殿下過境敦賀,可在此地住上一晚,以解旅途勞頓之乏。

  我與淺井亮政有舊,淺井家受謙信公照顧,老朽感激,您路過我的居城,自當招待周全。”

  義銀看了眼真誠坦然的朝倉宗滴,她的話中有話。

  其一,她與淺井家關系密切,其二,她只代表了自己的歡迎態度。

  朝倉家內部的矛盾已經如此嚴重?朝倉義景對這位位高權重的祖奶奶排斥到這份上了?

  真是可悲。

  不過也好,斯波家與朝倉家的關系多少有些麻煩。

  猶如當初義銀在尾張,初陣出色的表現就引發了織田信長的疑慮。

  斯波家乃是三管領高門,一旦勢力再起,誰知道會不會翻舊賬。

  越前尾張兩國都是大國,為眾武家垂涎,有朝一日強弱之勢逆轉,誰知道這隱患會不會爆發。

  道義都是借口,利益才是永恒。斯波家有足夠的借口掀翻兩家,獲取兩國利益,只看拳頭硬不硬。

  古越國綿長八百里,近江國到越后國卻只有四百多里而已,途經越前,加賀,越中三國。

  越前與斯波家有舊怨,加賀是一向宗的地盤,越中三分,上杉輝虎的盟友只控制了靠近越后的一部分。

  斯波家要與越后產生聯系,就必須克服這三國障礙,而朝倉宗滴表達的善意,對他來說是意外驚喜。

  義銀說道。

  “近幾往關東,中路信濃國山脈交錯,商道難行,代價太高。

  北陸道,東海道位于日本本島兩側,向北延伸。

  今川家以駿河國駿府城下町與甲斐,相模兩國溝通商務。

  近幾的堺港貨,伊勢的刀槍,尾張的糧食,三河的馬匹,自東海道一線流入駿府城,利潤豐厚。

  今川家盡得關東十國財富,駿府城因此成就東海道第一城,繁榮似錦,令人向往。”

  義銀一番話說完,看向朝倉宗滴,只見她面色似水,不為所動。

  心里吐槽一句,人老成精,不好忽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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