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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一章轉變

  島勝猛帶著一百七十騎,雙馬齊備。自越前加賀邊境出發,兩天奔馳二百里,直抵越中婦負郡。

  好在尾山御坊允許過境的命令,在她到來之前就已經發出,省了口舌功夫,節約不少時間。

  如此高強度的奔馳,一行同心眾皆叫苦不迭,只是島勝猛身先士卒,讓人指不出錯來。

  又因為越前加賀邊境,她描繪出超大的畫餅,給一眾姬武士打足了雞血,總算是咬牙支撐下來。

  義銀麾下高階武家,以山中幸盛與島勝猛最為看重義理。

  山中幸盛不過十五六歲,容貌嬌媚,乃是義銀生平僅見的美少女姬武士。

  尼子勝久與她情同姐妹,義銀對她另眼相看,自出道以來就沒吃過什么苦頭。

  她的義理還未被殘酷的現實碾壓,依然懷揣著一份天真與理想。

  而島勝猛卻是歷經坎坷。

  她出身北大和傳統武家領袖之家,英武高挑,被筒井家忌憚。

  為了家族延續,選擇出仕筒井順慶,想以奉公換取主君寬容。

  誰知筒井順慶與柳生家早已聯手,把島家折騰得幾近崩潰,最后差點滅族在大和之戰中。

  島勝猛性格堅毅,即便遇到這么多挫折,都沒有動搖她做人做事的原則。

  秉持義理,初心不變。

  她愛慕主君卻自守矜持,勇于任事而公平待下,是個徹頭徹尾的老實人。

  可就是這種老實人,才是最可怕的。

  不論遇到什么事,她都會堅持自己的信念不動搖,貫徹義理不為她人左右。

  把這種人惹出真火,結果唯有不死不休。

  如今主君遇險,她臨危受命前往救援,不到六天就帶兵沖到婦負郡,可謂忠勇果毅。

  進入婦負郡,是敵是友還未可知,前方一支騎馬姬武士隔著小河喊話。

  “來者何人!為何侵入我越中神保家領地!”

  對岸正是小島職鎮,她聽聞大隊騎軍沖入婦負郡,大驚失色。

  一時也召集不了多少人馬,只好硬著頭皮帶自己的旗本前來喊話,還不敢太過靠近,只在對岸遠遠傳音。

  島勝猛也正想找人了解情況,不論敵友,總要有個說法,才好找尋主君。

  “我乃幕府使臣斯波謙信下屬,島勝猛。

  將軍御旨命我帶隊前來維護使團安全,你等速速通報使團去向!”

  足利將軍乃武家棟梁,天下武家皆是臣屬,島勝猛借著虎皮,自是不用客氣。

  小島職鎮臉色愕然,竟然是斯波家的援軍。

  這才幾天,便有這么多騎馬姬武士千里馳援,心中頓時起了畏懼之意。

  她喊道。

  “我是神保家臣小島職鎮。

  使團已過神保領地,你等不可驚擾沿途,我愿為你指路開道,安全過境。”

  島勝猛隔岸怒罵。

  “豎女安敢欺我!

  神保家身為臣下,竟然圖謀不軌,欲加害使團。

  家督派人快馬報信,幕府震動,將軍驚怒,派我前來接應。

  速速交代我家主君去向,再敢胡言亂語,人頭不保!”

  小島職鎮知道這是事實,但她卻不能認賬。

  幕府衰敗了,也管不到越中來。但越中神保家還是以守護體系內的尊卑劃分,維系與當地武家的主臣關系。

  這一契約干系家業安穩,不能崩碎。

  神保家也是借著山高皇帝遠,才敢阻攔使團,伏殺上杉輝虎。

  小島職鎮狡辯道。

  “其中定有誤會,使團已經過境,我家并無失禮之處,島大人可以前往椎名家領地尋問。”

  島勝猛冷笑,越中國不小,如果被小島職鎮幾句話忽悠,像只無頭蒼蠅到處亂竄,才是傻子。

  她厲聲道。

  “還敢信口雌黃!將軍已賜下御劍,命我交付主君手中。

  沿途敢有忤逆者,皆視為叛逆剔除役職,眾姬共討之!

  小島職鎮,我最后問你一次!我家主君在哪里!”

  島勝猛的話讓小島職鎮不敢相信。

  她可不是不懂事理的野武士,作為神保家譜代重臣,自然知道御劍意味著什么。

  此寶物哪是可以隨便賜與下屬的玩意兒,要說足利白旗還能忽悠住人,這島勝猛實在是不會騙人。

  忽然面色慘白,額角冒汗。

  她想起了一件事,使臣斯波家督義銀,是個少年。

  頓時寒毛冷立,嘴唇哆嗦。

  御劍確是不會外傳的將軍御用之物,但御臺所是內人啊!

  男人。。御臺所。。臥槽。。

  她不禁急問道。

  “斯波殿下可是當今御臺所?”

  島勝猛雖然不愿意承認此事,但干系主君安危,自然要把身份架得高高,讓對方不敢心存僥幸。

  她回喊道。

  “斯波家已經收下足利將軍的納彩之儀!”

  小島職鎮心慌意亂,收下納彩之儀,那就是定親,難怪將軍會賜下御劍給斯波義銀護身。

  特么的,這事鬧大了!神保家竟然襲擊了御臺所,形同大逆之罪。

  她神色不定,想要繼續推脫狡辯,不敢接這燙手的大鍋。

  島勝猛見她不語,知道她心中糾結,最后補上一擊。

  “神保家真是愚蠢。

  北陸道一向宗正在準備一向一揆,你們還要與幕府為敵,行叛逆之事。

  這是嫌自己死得不夠快嗎?”

  越中各方還不知道一向宗法主易位,本愿寺顯如要開始新一輪擴張,她們只是對一向宗封國不安。

  小島職鎮聽聞此事,大驚失色道。

  “島大人莫要誆我!”

  “我又不是你等奸詐之徒,何須誆你!

  石山本愿寺證如上人坐化,顯如上人繼位,向加賀尾山御坊派出下間賴純為坊主,主持北陸道一向宗開拓之事。

  你若不信,可以自己去查!”

  島勝猛不是一向宗信徒,犯不上為本愿寺顯如保密,把一向宗之事倒了個底朝天。

  聽聞島勝猛帶來的確切消息,小島職鎮終于崩潰。

  她本就反對神保長職向東擴張,與越后長尾家結怨,希望主君全力應對西面越中一向宗的潛在威脅。

  如今已經不是潛在的威脅了,而是刀槍頂在腦門上,她哪還有心思為主君遮掩,惡了幕府來人。

  一向一揆是婦負郡武家的最大敵人,這是不可調和的利益沖突,其他次要矛盾都要為此讓位。

  她心思轉變,咬牙打馬涉渡,過河向島勝猛靠攏。

  之前害怕騎軍突襲,才在對岸喊話。如今為表誠意,她選擇過河再說。

  島勝猛待她片刻。

  小島職鎮騎馬到她身前,鞠躬行禮,說道。

  “之前主君與使團的確有些沖突,乃是池田城主寺島職定挑撥。

  御臺所武勇過人,已經順利過境,到了椎名家地界。

  我所言句句屬實,還請島大人明鑒。”

  襲擊使團的事是瞞不過去了,御臺所是將軍丈夫,算入河內源氏嫡流,伏擊他乃是重罪。

  為今之計只能把事情全部推到寺島職定身上,主君無錯,我小島職鎮也無錯,都是寺島小人挑撥!

  她過河說話,島勝猛信她有意緩和。

  至于那個叫做寺島職定的人怎么回事,島勝猛不在乎,她要的是主君平安,其他說法做法都只是手段。

  神保家內的腌臢事自己鬧去,她只關心主君的去向。

  “主君確實已經脫險?”

  小島職鎮就差指天發誓。

  “我敢以性命擔保!神保家對御臺所并無惡意,他已安全離開了神保家領地。”

  島勝猛稍許安心,椎名家據說是上杉輝虎盟友,到了那邊,應該無事了吧?

  小島職鎮建議道。

  “島大人,您一路奔波,糧草必然匱乏,難以為續。

  不如隨我去富山城面見我家主君,補充軍需,才好再行上路,追趕使團腳步。”

  島勝猛回頭看了眼神色疲憊的同心眾。

  兩天急行,鐵打的人也吃不住了,如果不能緩和一陣,騎軍遇敵也無力作戰。

  她從朝倉宗滴那邊帶足了五天糧草,因為強行軍消耗過半,也確是需要補充。

  于是,她點頭道。

  “那好,我隨你去富山城。”

  小島職鎮心中大喜,暗自咬牙切齒,這次定要寺島職定好看!

  襲擊御臺所之事非同小可,必須抓個人出來背鍋,她要借機把寺島職定為首的新領派打垮。

  越中一向宗馬上就要開始擴張了,之后婦負郡的日子會越來越難過,要把主君的注意力引回本領才行。

  小島職鎮發誓,這次她絕不會妥協。

  神保長職如果不能保護神保家臣們的領地安全,就不配再做她們的主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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