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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七章謀劃

  大熊朝秀知道此次對答影響甚大,這位御臺所心思細膩,思慮長遠。

  如果這次失言讓他看輕,會降低自己在其心中的價值。

  于是,她打起精神,仔細回想了自己所知,緩緩說道。

  “本莊繁長之母本莊房長,亦是本莊家督,為自己姐妹所害。

  那時候本莊繁長還只有六七歲,竟然不動聲色,忍辱負重。

  直到她十三歲時,已經以武勇名聲鵲起,這才逼迫叔母自盡,為母報仇。

  此姬軍略武力皆是上等,也善于利用局勢拉攏人心,年紀輕輕就在揚北眾中威望甚高,乃是少壯派的領袖人物。”

  義銀心想此姬的確厲害,但他還有些不明白,問道。

  “她是借著反對上杉殿下的名義提高自己的威信,團結揚北眾嗎?

  揚北眾幾次叛亂,上杉殿下都沒有下死手鏟除她們,為何還要一而再,再而三的鬧事?

  這些人當真不知好歹?”

  大熊朝秀苦笑,心一橫,把心里話說了出來。

  “原本揚北眾就緊跟舊時的守護上杉家,在府中長尾家下克上時幾次交戰,損失不小。

  上杉殿下的母親對她們嚴加防范,到殿下本人,更是變本加厲。

  越后兵糧役是六公四民,揚北眾除了中條藤資等少數投效者外,皆是七公三民的重稅。”

  大熊朝秀自己也是一肚子苦水,對上杉輝虎多有不滿。

  她是內政官員,對其中的不公門道清晰,訴起哭來說得頭頭是道,有理有節。

  “越后平原雖說是關東有數的大平原,糧產豐厚,但也是苦寒之地。

  每年海上來了寒流,被越后山脈阻擋,在越后平原回轉,導致大雪紛飛,甚是難熬。

  到了開春,大雪化水泥濘不堪,缺不得溝渠等水利設施。

  更不提春寒回冷,水成了冰,春耕開田堅硬非常,苦不堪言,農具的損耗也不少。

  揚北眾被上杉殿下壓著七公三民的重稅透不過氣來,哪有余力開通水利,余錢購買農具,怎么能不怨恨?

  越后雖然物產豐富,但金銀礦產,青麻,上布,海鹽等好處都被上杉殿下收走,僅僅靠土地產出,日子過得很苦。

  揚北眾又粗鄙,以武勇著稱,不善精耕細作,日子更過得難受,自然反心熾烈。”

  義銀默默點頭,對大熊朝秀的評價又上了一個臺階。

  此人不但武勇,還善于內政,對事務看得透徹,可以大用。

  她說的事不單單發生在揚北眾身上,也是中越不被上杉輝虎重視的武家困苦所在。

  越后要想統一思想,對外開拓,必須給這些武家一條出路。不然上杉輝虎即便有了正統名分,也會面對不斷的叛亂。

  武家名分都是表象,真正的內核是利益,作為主君不一定要一碗水端平,但至少得給人一條出路,一個希望。

  義銀心中有了計較。

  大熊朝秀他是保定了,此姬他要大用。另外,本莊繁長也可以嘗試接觸,看看是不是一條識相的好狗。

  義銀說道。

  “你替我聯絡城外本莊繁長,就說揚北眾如若無心沖撞御所行在,不再犯錯,之前的冒犯我就不追究了。”

  大熊朝秀嗨了一聲,伏地叩首下去辦事。

  她不會說沒有門路,兩家原本都是叛軍,自然有些難以啟齒的勾連,互通有無。

  她對自己這次的對答也很滿意,御臺所是聽進去了,才會讓她向本莊繁長發出善意。

  不管本莊繁長是不是聽得進去,至少大熊朝秀自己是加了分數,更有把握熬過這關。

  在她走后,義銀又思索許久,不禁搖頭。

  上杉輝虎把內政搞得一團糟,太過偏袒自家人,這樣不行。

  他本不愿介入越后內政太多,以免引起新上杉家臣團對他的敵意。可如今看來,不參與是不行了。

  再這般下去,下次叛亂不會太遠,必須徹底扭轉這種不和諧的內部分配,讓越后各方獲利均衡,才不會影響了關東攻略。

  義銀默默想著,能做到哪一步,就看上杉輝虎的愛慕之情有多真摯了。

  原本,為了完成系統任務,義銀來關東是被動的無奈選擇。

  他最初的構想是自己為上杉輝虎提供政治上的背書,軍事上的問題主要由她自己解決。

  可隨著事情的進展,義銀已經投入太多的資源,幾乎掏空了斯波家的家底。

  他猶如一個賭徒紅著眼砸下老本,實在是輸不起。

  另外,隨著手中籌碼的不斷增加,他也越發認真起來,想要贏下這一局豪賭。

  但是,義銀對越后國的深入滲透,必然引起新上杉家內部的強烈反彈。

  別看她們自己斗得不亦樂乎,但肉還是爛在新上杉家這口鍋里,容不得外人染指。

  上杉輝虎這個越后之主,其實只是越后松散的武家聯盟共主,做不到一言九鼎。

  義銀想要解構越后現在的政治生態,重新分配各方利益,必然得罪太多人,這就需要上杉輝虎的全力支持。

  必須牢牢抓住上杉輝虎對自己的感情,借力打力,把新上杉家的既得利益者們擺平。

  那么,只能對不起上杉輝虎,利用她來完成自己的政治謀劃。

  義銀嘆了口氣,我真是一個壞透了的男人。

  柏崎平原,北條城外。

  直江景綱跟隨后勤錙重來到上杉輝虎駐地,進入本陣幕府求見家督。

  只見柿崎景家與宇佐美定滿大氣都不敢喘息,幕府內氣氛壓抑,上杉輝虎坐在主位上神色冷漠。

  直江景綱不敢怠慢,上前鞠躬行禮,說道。

  “稟告殿下,后續軍需已經抵達,大軍隨時可以開拔。”

  上杉輝虎拔地而起,拍拍她的肩膀以示欣慰。

  “干得好,直江大人。

  柿崎景家,命令各軍勢分發干糧,農兵整理錙重,即刻出兵。”

  一旁的宇佐美定滿忍不住說道。

  “殿下,天色不早,石地一帶道路崎嶇,是否等明日天亮再走?”

  柿崎景家也遲疑一下,仿佛在等后續。

  “柿崎景家!你還愣著干什么!滾出去做事!”

  “嗨!”

  上杉輝虎猛地爆發,把柿崎景家這員猛將都嚇了一跳,趕緊鞠躬走人。

  宇佐美定滿見上杉輝虎理都不理她,心中苦笑。

  她的建議乃是軍理正道,軍隊基層大多營養不良,夜盲看不見東西,走山路太危險了。

  宇佐美定滿一番好心,似乎被家督誤會,反增添了惡感,苦澀不已。

  上杉輝虎看重她在守護舊臣中的影響力,離國前是委以重任,監督各地不滿者。

  結果越后國內遍地烽火,讓她的地位受到了動搖,為家督不喜。

  直江景綱在旁不動聲色,她聽了直江兼續的話之后,已經理清頭緒。

  家督愛慕御臺所,出兵之事自然心急火燎。

  她迅速整理好后勤,跟隨錙重前來,也是有露臉賣好的意思。

  柿崎景家與宇佐美定滿并不清楚家督心事,做事難免不知輕重,她也懶得點破。

  新上杉家中,三人分屬直臣,降臣,譜代家臣,利益各有不同。

  柿崎景家挨罵,那是她與家督關系最近,自家人罵起來順口,算不得失寵。

  直江景綱老奸巨猾,做事貼合家督心意,加分不少。

  而宇佐美定滿不明真相,挨了這下悶棍,估計還摸不到頭腦,問題出在哪里?

  三人各自負責一攤事務,在上杉輝虎的督促下,大軍開拔,向櫪尾城進軍。

  上杉輝虎未必不知道這些人背后的心思,但她懶得費神去想。

  從她母親開始,兩代鎮壓越后的府中長尾家軍力強悍,她的基本盤是長尾一門眾,忠誠穩固,并不害怕任何人造反。

  上杉輝虎早就看透了武家內斗,陰暗伎倆讓人惡心,只要別妨礙到她統治越后,讓她們自己鬧去。

  麾下各立山頭,總好過齊心合力一起反對自己。

  如今的上杉輝虎,心思都在櫪尾城,在那位心上人的身上,無心理會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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