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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八章虎松進忠言

  義銀嘆了口氣。

  蒲生氏鄉當時選擇一群半大丫頭提前元服,進入同心眾,他并沒有多想。

  一來,蒲生氏鄉年紀太小。

  以為她擔心壓不住那些百戰老兵,這才挑稚女充入同心眾,以便駕馭。

  二來,在關東的斯波勢力來源復雜,選擇各家少幼進入同心眾侍奉主君,也是拉近雙方的關系。

  等這些姬武士年長之后,回歸各地,能成為義銀在地方各家的耳目爪牙。

  如今,義銀終于明白了她的第三個用意,是防著他上陣開無雙!

  斯波義銀對于斯波家,如同擎天博云柱,架海紫金梁。復興的斯波家唯有他一人懷有血統家格,沒有他,就沒有斯波家。

  家臣們仰慕他的英武,又懼怕他出陣作戰。戰場上生死由天,一支游矢就能斷送了整個家業,誰能不怕。

  蒲生氏鄉身為同心眾筆頭,斯波義銀的近衛首領,她當然要想辦法規避風險。

  義銀不自覺瞪了她一眼。這孩子哪里學來的心思,心眼是比馬蜂窩還密,都計算到老子頭上來了。

  若是平日里,義銀不上陣也就罷了。可今天,他不得不硬著頭皮出擊,領著一群孩子讓她們去死。

  他冷聲道。

  “蒲生氏鄉!”

  “嗨!”

  “把所有的同心眾叫進來!”

  “嗨!”

  蒲生氏鄉鞠躬起身,出門召集姬武士去了。

  她心中隱隱有些悔意,要是當初重組同心眾時候,少點私心,保留部分老兵,如今主君上陣也多幾分把握。

  主君的冷漠,顯然是看透她當初的布置,只怕已經失了信任,戰后要靠邊站。

  她是義銀小姓出身,受主君庇護躲開了六角家中傾軋。自從跟隨義銀,是日夜侍奉,忠心耿耿。

  想到主君察覺自己私心作祟,又惶恐這次要誤了主君大事,心如刀絞,一時有些失神。

  不知不覺,兩行淚痕已經劃下。蒲生氏鄉裝作無事,低頭順勢擦去。抽了一下鼻子,紅著眼睛咬著牙,出去辦事。

  不一會兒,三十名同心眾魚貫而入,將義銀座前塞得滿滿當當,皆聽候主君訓示。

  義銀指了指坐在最前面的蒲生氏鄉,說道。

  “你上來。”

  “嗨!”

  蒲生氏鄉鞠躬后,上前跪候,義銀一個耳光打在她的臉上。清脆的一聲在鴉雀無聲的內室中,響徹房梁。

  義銀深深吸了口氣,三十余姬擠在一屋,縈縈繞繞,滿屋生香。

  可他想起這些活生生的大蘿莉,馬上就要吃頓飽飯,陪他去拼命。誰知道那里有多少敵人,又有誰知道她們能活著回來幾個。

  他一時壓不住火氣,沒有留力,一掌打得蒲生氏鄉嘴角流血。片刻,半張臉已經腫了起來。

  義銀泄了一股子氣,看到蒲生氏鄉小小的俏臉上腫得嚇人,心中也是有點后悔,這孩子還不到十四,自己是否太苛刻了。

  但他硬著心腸冷著臉,說道。

  “知道我為什么打你?”

  蒲生氏鄉伏地叩首,說道。

  “臣下有罪,私心作祟。同心眾年幼不堪,拖累主君上陣殺敵。”

  “混蛋!我上陣殺敵,是你們能拖累的嗎?我是讓你看看她們,看看,她們才多大!

  都是半大的孩子,被你拉來當牛做馬,還要上陣死戰,和那些成人廝殺。

  你于心何忍!”

  義銀說得動情,眼中閃爍著不忍。蒲生氏鄉一愣,眼眶泛紅,欲言又止。

  室內氣氛壓抑,義銀還要說話,在他身側的虎松卻是一口童聲清脆。

  “御臺所錯了。”

  義銀瞇了瞇眼,掃向身側的她。

  “膽肥了你?這里在議公事,你一個小姓也敢開口胡說八道!”

  義銀嚴聲厲色,把虎松嚇得抖成一團。但她還是抬著頭,倔強與義銀對視,顫抖著說話。

  “我不該插嘴,應當受主君責罰。但主君說得有錯,身為臣子,就要諫言以正視聽。”

  “你個小姓,算什么臣子!”

  “我是御臺所救下的!生是您的人,死是您的鬼!”

  義銀怒極反笑,指著虎松罵道。

  “好好好,越來越不聽話了。是我太寵你了,是吧?

  說,有什么都說完,說完就給我滾!我沒你這種小姓!”

  虎松紅著眼,諍言道。

  “自古學得文武藝,賣與帝王家。姬武士元服出仕奉公恩賞,乃是武家正道!

  蒲生大人選各家優秀稚女,她們欣然元服出仕,都為忠君奉公!

  這些日子,同心眾的大家在蒲生大人的調教下,事情越做越好,本事越來越大,我都看在眼里。

  但是御臺所呢?

  您卻是以年紀衡量她們的本事,看不到她們的努力,蒲生大人的良苦用心。

  您這樣是不對的!

  自古二十歲舉成人禮,武家十五歲默許元服。但這些歲數都不是定死的,沒說稚女不可提前元服出仕,為君分憂。

  同心眾有效忠主君之心,懂得奉公恩賞的道理,您憑什么認為她們不如那些所謂的成年人!

  那些一向一揆的賊尼癡長幾歲,就一定打的過蒲生大人她們嗎?

  殿下,你的話說得不對,寒了忠臣義士之心!”

  虎松伏地叩首,再起身看著義銀,剛烈道。

  “殿下不要我這個小姓,我也不愿意當這個小姓!

  我愿元服,為殿下死戰!”

  義銀的氣焰在虎松的幾句話中,慢慢被打落下來。他偷偷瞅了眼蒲生氏鄉,見她低著頭,淚珠子已經打濕了眼前的榻榻米。

  義銀心中苦笑。自己貌似又以前世的價值觀在評判這時代的事情。結果被虎松駁得啞口無言,還莫名其妙打了蒲生氏鄉一巴掌。

  蒲生氏鄉的邏輯是擔心同心眾年幼,不堪作戰,辜負主君期望。

  斯波義銀卻是指責她招來一群孩子,傷了死了怎么辦?太沒人性。他這套想法,放在這時代比圣母還圣母。

  不但蒲生氏鄉覺得屈辱,身后同心眾個個低頭不語,也是感到了極大羞辱。

  義銀苦澀著想。在她們眼里,虎松算不算是主持公道?自己算不算是昏君亂命?

  虎松嚷嚷著要元服,義銀尷尬得看著她,有點心虛。

  “你還不到十歲。。”

  虎松抬頭,雙目如炬。

  “御臺所,開春了。

  我已經十歲了!您答應過我的,以后不論去哪里,都帶著我!”

  說完,她伏地再叩首,碰的一聲砸在榻榻米上,嚇了義銀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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