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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二十二章顯如的憤怒

  足利義輝看了高田雪乃許久,確定這人不是在炫耀,說道。

  “劍術不能殺人,還要學劍術干嘛?”

  “我愛練劍,不在乎能不能殺人。”

  這回答帶著一絲禪理,配合高田雪乃純潔無邪的雙目。讓足利義輝心中一顫,火氣竟然漸漸下降。

  而一旁的柳生宗嚴也是詫異,看著這位劍術高超,卻天天沉迷拔刀收刀的病弱少女。

  高田雪乃的身體一直不好,特別是在劍室斬殺十名劍客后,更是氣虛體弱。可沒人敢小看她,因為,她很會殺人。

  這么一個很會殺人的劍客,卻說自己不在乎劍術能不能殺人。這反差感,讓將軍忍不住笑出聲來。

  “這里最會用劍殺人的就是你,不在乎?對,你的確不在乎,已經夠用了。

  所以,對你來說這活人的竹劍挺好,反正你也用不上了。”

  高田雪乃認真看著將軍,說道。

  “殺人刀,活人劍,這是理念,不是兵器。刀是兇器,劍是禮器。

  一把打刀,殺人的時候是兇器,修行的時候就是禮器,換作竹劍也是一樣的道理。”

  柳生宗嚴瞪大了雙眼,看著侃侃而談的高田雪乃。一貫呆頭呆腦的她,只是默默在劍室一角練劍。

  誰想到這一年下來,在旁觀看聽講,竟然有了如此覺悟,比起柳生宗嚴那些弟子,更加透徹。

  日本刀劍由天朝傳入,而天朝在秦漢之后,刀劍便漸漸分了家。大刀用于戰陣殺伐,配劍慢慢成為了禮儀。

  日本在古代引入刀劍的時候,刀與劍也是分開的,但之后漸漸發展成了日本刀。

  刀劍在殺人時候,便是刀。練劍修行之時,便是劍。高田雪乃這話,說透了新陰流以竹劍代替真刀的內涵。

  真刀比試往往收不住手,傷殘是常有的事。光大劍道并不是要取人性命,而是要拉更多的人進來修行,這才有了新陰流推崇的竹劍。

  足利義輝被高田雪乃說得啞口無言,她本身就是在找茬,要給柳生宗嚴上眼藥,讓她做事多用心。

  足利義輝半生練劍,自問修行有成。如今被一個呆呆傻傻的小笨蛋,給教育得無言以對。一貫看重顏面的她,瞬間就掛不住臉了。

  可面對高田雪乃,這深受斯波義銀寵愛的譜代家臣。收拾她,足利義輝怕斯波義銀會翻臉。

  況且此人天真燦漫,專心劍道,確實是個不錯的陪練,足利義輝還挺喜歡她。

  冷冷看了她半天,已經習慣說一不二的將軍,發現自己真拿她沒辦法。只能轉移話題,掩飾尷尬。

  “一向宗與謙信公最近在北陸道鬧得有些厲害,南蠻教這時候上洛京都,可是真巧啊。

  斯波家,呵,別把我當成了傻子。”

  足利義輝說得威嚴,高田雪乃卻是呆呆看她,完全不明白。將軍頓時泄氣,自己在這里裝什么b嘛。

  這些斯波家的家臣,都是什么奇葩玩意兒。

  不是明智光秀那種精到骨子里,唾面自干的笑面虎。就是高田雪乃這種除了主君和劍,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滾刀肉。

  足利義輝也是服了。

  一向宗與南蠻教的矛盾,佛教諸派利用一向宗阻擋南蠻教的對策,足利義輝當然清楚。

  但明智光秀膽子太大,竟敢利用蜷川家設計南蠻教,為斯波家拿到籌碼威脅石山本愿寺。

  蜷川親世太慫,宗教糾紛這么大的干系,怎么敢瞞著將軍。可足利義輝卻是欣慰,到底是抓住了明智光秀的把柄。

  看來這人也不似很聰明,竟然敢作這種火中取栗的勾當。不過,看在她是為斯波義銀減輕壓力,足利義輝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足利義輝亦是心中矛盾。

  一方面,她希望斯波義銀在關東不順,早點回來京都成婚。另一方面,她不希望自己的未婚夫被一向宗那些賊尼,在北陸道欺負了。

  漸漸握緊了幕政,權勢穩固的足利義輝,有時候也只是煩惱小夫君不肯回家的普通妻子。

  她嘆了口氣,找柳生宗嚴麻煩的想法漸漸淡了,站起身來,拂袖而去。

  柳生宗嚴見將軍離開劍室,暗自松了口氣,神情復雜看了眼高田雪乃,鞠躬致謝。之后緊隨將軍腳步,走了出去。

  出了劍室之門,將軍身形稍稍停滯了一下。

  “柳生宗嚴。”

  “嗨!”

  “幫我傳個話去石山本愿寺,問問顯如上人到底要做什么。足利家的御臺所,她也想動一動?”

  “嗨!”

  足利義輝對著太陽望去,春日耀眼,讓人忍不住瞇眼。

  斯波義銀,回來我身邊有什么不好?在外面受人欺負也不說,是上癮了不成?

  哼,麻煩的男人。

  石山本愿寺,簡樸的大門通往礫石廣場,廣場左側深處是阿彌陀堂,供奉著阿彌陀佛。

  一向宗傳世至今,以一句南無阿彌陀佛便可成佛,無需出家,在家修行,吸引信眾無數。

  這座阿彌陀堂,便是法主日常禮佛之處。

  在堂后偏室內,現任法主本愿寺顯如,正在對自己的親信下間賴廉,大發雷霆。

  此時的法主顧不得法相莊重的儀態,將一疊書信摔在剛才回到石山的下間賴廉面前。

  “你看看!你舉薦的人到底做了什么!

  你當初推薦下間賴照,我是讓她去北陸道監督七里賴周!

  七里賴周表里比興,這狡詐小人我一時不方便動她,那就得看牢了她。免得她占據加賀佛國,生出不敬本山的心思。

  現在倒好,我派去監督她的人,與她沆瀣一氣,聯手對付斯波義銀!

  下間賴照真是會做事!你真是會選人啊!”

  下間賴廉一目十行,一份份書信看過來。有北陸道軍情通報,有當地坊主,主持的申訴。

  她剛才看完,顯如上人又丟了三封信件給她。

  其一,是北陸道斯波義銀送來的質詢,其二是明智光秀全力阻止南蠻教司鐸獲取傳教權的告知。

  最后一封,是將軍通過私人渠道,對石山本愿寺的質問。

  下間賴廉嘆了一聲,說道。

  “下間賴照也給我寫了信,說明了她在北陸道之不易。

  越中神保家聯合越后上杉家拿下新川郡,屠戮我一向宗的尼姑,燒毀我一向宗的寺院。

  越中一向宗實力不足以對抗上杉神保聯軍,她不得不向加賀的七里賴周求援,也是出于公心。”

  顯如上人冷笑道。

  “公心?七里賴周在加賀控制不住局面,為了收買當地信眾,趁著能登內亂,打入能登,掠奪土地。

  她可是一聲都沒有問過本山,我難道還得謝謝她?

  下間賴照明知道此人私心雜念甚重,還要與她聯手對付斯波義銀,她有沒有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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