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井宗久有些明白高田陽乃的意思,原來是指望這里出錢。
“開春的時候,份額大概是北陸道三成,東海道六成半,中山道半成。
如今近夏,東海道戰亂,大概只剩下二成半的份額。總有人不死心,想要再等等看。
中山道的山路難走,只有少數商家愿意走,北陸道商路的份額已經漲到了六成。”
高田陽乃瞇著眼不滿。
“才六成?”
今井宗久笑得有些冷。
“有些人的腦筋不轉彎,總要敲打敲打。您放心,她們撐不了多久,我會讓她們懂事的。
今年北陸道七成的份額一定會完成,因為東海道大亂,甚至會超出不少。”
高田陽乃冷笑道。
“從三成漲到七成,甚至還有更多,四十多萬貫的貨物,至少要繳納半成保證金吧?
這次我不要錢,只要糧食。
不管她們是偷是搶還是怎么弄來的,保證金只能以糧食的形式給付,按二石一貫的價格換算。”
今井宗久想了想,半成的保證金是兩萬多貫。這樣算下來,四五萬石糧食就有了著落。
她問道。
“要是有人沒有糧食,愿意多交點保證金呢?
攝津國石高不過三十萬石,我們的保證金要收走四五萬石,就算商人肯交,市場上也沒有這么多糧食。”
高田陽乃斬釘截鐵說道。
“哪有她們討價還價的余地?我還只收稻米,連麥子都不要。
這些能組建起商隊的大商人,哪個沒有一點背景關系?攝津國所在的大阪平原湊不齊,九州,四國,西國這些地方都沒有了?
從北九州博多港到瀨戶內海東岸堺港,沿途這么多港口。一點糧食都擠不出來?真當我是傻子了?
最多是成本高一點,二貫三貫去換一石糧食。她們不是鐵了心走東海道商路,一定要與我作對嗎?
現在我寬宏大量允許她們反悔,怎么?還想討價還價?
我用一貫二石這個價格收保證金的糧食,損失再大也得她們自己兜著。這是給她們長長心,以后對斯波家恭敬一點。
要是這點懲罰都受不住,這點錢都出不起,那也不用來北陸道商路求飯吃了,這種沒眼力勁的商人不用理會。”
今井宗久點頭明白。
高田陽乃這是把買糧抬高的市價成本,轉嫁給這些希望擠進北陸道商路的商人們去背,自己坐收漁利。
高田陽乃又說道。
“近江國石高近八十萬,濃尾平原石高超百萬。剩下不到四萬石的份額,應該能從這兩個地方買到,但也不能掉以輕心。
北近江淺井家這一年都在休養生息,應該有余糧,我會請藤堂虎高幫忙,在北近江想想辦法。
南近江六角家內亂,家督對地方的控制因為六角氏式目而削弱。
我會找大谷吉繼這個出身南近江的斯波家臣,想辦法從地方武家那邊買一點。
至于濃尾平原,只能等待前田利家與織田殿下的交涉,我們準備好貨物銅錢吧。
要是織田家肯賣,八萬石的額度只多不少。要是織田殿下不許,就提高北陸道商路的保證金額度,來湊齊缺口。”
高田陽乃也不想把堺港商人逼得太狠,和氣生財,許多事做過了頭,對誰都沒好處。
但如果織田家那邊說不通,為了湊齊八萬石,高田陽乃只能提高保證金。政治任務必須優先保證,商業上的麻煩壓著以后再說。
今井宗久對高田陽乃的安排沒有異議,她最擔心的不是糧食本身,而是三好家。
“大人,三好家那邊怎么辦?
我們這樣大肆買糧,攝津國乃至整個近幾的糧價都會推高。甚至會有商人去四國買糧當做保證金,波及到阿波國三好本家的穩定。
三好家勢已經是夕陽西下,一日不如一日。可越是這時候,她家也就越是敏感。
萬一我們的買糧行為,引起三好家的激烈反應。。”
今井宗久的想法很現實。
高田陽乃有錢有勢,但是她沒刀啊。新選組那十名姬武士,壬生狼那些劍客,只能當治安力量用。
三好家要是翻臉,把軍勢開進堺港,硬搶斯波家的糧倉,高田陽乃拿什么去和軍隊硬剛?
高田陽乃瞇著眼,不確定說道。
“糧食收來不要全部放在堺港,商路沿途就近安置,嗯。。”
說到一半,她也覺得為難。
這可是糧食,亂世硬通貨的稻米啊。不說體積大,不好儲藏,光是底下人的貪婪,監守自盜就難以防范。
越是分散存放,管理的成本就越高,搞不好結果會更糟。
正在她猶豫怎么解決這個問題的時候,外間又傳來了敲門聲。
“什么事?”
“大人,明智光秀大人有急信給您。”
“進來吧。”
“嗨!”
由比濱結衣再次拉開門進來,這次今井宗久恭謹得對她微微鞠躬,表示尊重。
高田陽乃還是那副不耐煩的樣子,讓由比濱結衣放下信件就走。
這一次,她粗魯得撕開信件,再無之前對待主君信件的小心翼翼。
一目十行看完信,高田陽乃面帶疑惑,順手把信遞給今井宗久。
今井宗久猶豫了一下,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看。高田陽乃一皺眉,她趕緊雙手拿過信,迅速看起來。
看完之后,今井宗久不禁咦了一聲,小心翼翼看著高田陽乃的臉色,說道。
“大人,明智光秀大人這是什么意思?她讓我們只管收糧,對外使用幕府的名號遮掩。幕府那邊,她會為我們周旋。”
“御臺所要買糧,嚴格說起來,的確是幕府要用糧。
雖然這些糧食最后會沿著北陸道商路去往越后,但明智光秀這一遮掩,三好家的確是不敢搶了。
足利將軍壓制幕臣,重整幕府威嚴,這一年多勢力蒸蒸日上。
三好家卻是每況愈下,丹波國作亂,四國那邊聽說也不太平。土佐伊予兩國武家在三好長慶死后,已經不怎么聽話了。
明智光秀可能是猜到了我的難處,為我拉一張幕府的虎皮,防止三好家強奪我買回來的糧食。
但我總覺得哪里不對勁,她這樣做,三好家雖然一時不敢亂來,但這賬終究會算在幕府,算在足利將軍頭上。
當初主君為三好家與幕府促成的和睦協議,只怕再撐不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