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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零九章在懸崖之上

  足利將軍家雖然這一年多壓住了幕臣,奪回幕府大半權力,但兵力上并沒有大規模擴張。

  足利義輝的基本盤,還是足利馬回眾那五百名姬武士。

  她主要是奪取了幕臣領地的兵糧役,讓足利馬回眾有了足夠的補給及其運輸農兵,軍事行動不再受幕臣的后勤制約。

  幕府中樞所在的山城國,京都是控制山城國的不二核心。從天皇朝廷開始,京都就作為中央都城至今,近八百年。

  一開始的京都,是以左右半京分別模仿天朝的長安洛陽。隨后長安京毀,只留下洛陽半京,從此上京又被稱為上洛。

  之后足利義滿屠滅天皇朝廷,洛陽京北部的天皇皇宮與公卿府邸,又遭到毀滅性劫掠而敗落。

  足利幕府的核心是在洛陽京中部的室町區域,所以又被稱為室町幕府。

  足利義輝上位前后,足利將軍家已經衰敗得不像話。足利馬回眾只剩下五百人,主要控制著京都南郊的伏見鳥羽,以伏見城為兵站。

  這一年多,足利義輝大肆擴張勢力,兵城已經有了三座。

  分別是在御所北部不遠新建的二條城,南郊的伏見城,以及近江琵琶湖西南的坂本城。

  足利義輝擴張太快,錢糧跟不上。兵員的擴張還要等今年秋收的糧草入庫,才能填充兵城的骨架。

  仁木義政很擔心。

  二條城在御所北部,伏見城在御所南部,是足利將軍鎮壓京都乃至山城國的南北壓艙石。

  足利馬回眾全部被調去近江的坂本城,足利將軍家對山城國內的統治就會出現軍力真空。

  足利義輝當然明白仁木義政的擔心,但她實在是不愿意錯過這個機會。

  六角主家威望大跌,六角家臣團與甲賀眾發生劇烈沖突,此乃天賜良機。

  如果不趁著此時將六角家進一步分化打擊,日后足利義輝一定會后悔。

  從足利幕府建立起,六角家就是歷代足利將軍的心腹之患。她家盤據京都周邊,家業興旺,卻不是足利將軍的嫡系。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六角家不死,足利家難安。

  雖然足利義輝與六角定賴時期的雙方,有過一段聯盟的蜜月期。但之后發生的事,也狠狠告誡了足利義輝要警惕六角家。

  她想了想,說道。

  “二條城我會讓蜷川親世暫時負責,伏見城就交給明智光秀代管一陣子。

  等到秋收糧草入庫,再擴大足利馬回眾。最晚明年開春,就能把兩城接管回來。

  暫時托付給她們權宜一時,你不必太擔心。”

  足利義輝轉頭對和田惟政說道。

  “和田姬,辛苦你再回一次甲賀郡,重申我對甲賀眾的支持。

  告訴望月山中兩家,我已經在坂本城調集重兵。如果六角家臣團要在近江國掀起新一輪的戰亂,幕府不會坐視不理。

  另外,你回來的時候繞去觀音寺城,向六角義治表達我對六角家內亂的關切。

  近幾太平不易,讓她要懂得珍惜。別被下面的家臣帶偏了路,使得近江國戰亂重啟,生靈涂炭。”

  和田惟政伏地受命,心中卻是非常不安。

  將軍的心太急了,一面威脅六角家,一面鼓動甲賀眾鬧事,最后還把破壞安定團結的帽子扣在六角義治頭上。

  真是又要面子又要里子,就是不讓六角義治當人。六角義治不想幫一把甲賀眾?她當然想。

  但六角氏式目剛才宣布,她如果一力袒護甲賀眾,難免會有第二次觀音寺騷亂。要是再來一次,六角家就真的完了。

  原本可以慢慢拖延,大事化小的內政,被足利義輝一鍋熱油倒下去,瞬間就得竄起七層焰。

  此事之后,六角義治對于煽風點火的足利義輝必然恨之入骨,捅死她的心估計都有了。

  與六角家關系惡化的事,和田惟政也不是太擔心。這兩百年,足利幕府與六角家的關系就沒怎么好過,原本就是同床異夢的鄰居。

  她真正擔心的,是足利義輝近功近利。為了壓制六角家,把山城國內忠于自己的軍力抽調一空。

  將軍她太自信了,以為自己控制住了幕府全局,卻看不到自己身邊已經空無一人。

  和田惟政心中凄涼。

  遙想當初將軍召見,和她一起議政的都是什么人?那是伊勢貞教,三淵晴員,細川元常等幕府各方勢力的大佬。

  如今呢?將軍身邊只有破落戶直臣仁木義政,密探大目付柳生宗嚴這些上不得臺面的小嘍嘍。

  外臣方面只能倚重出賣同僚的蜷川親世,心思叵測的明智光秀。

  關鍵時刻出了大事,這些微言人輕的直臣擔得起重任嗎?外臣要么膽小如鼠,要么心思深重,真能為將軍盡心盡力?

  和田惟政感覺到了危險,但她不能勸,也不敢勸。將軍這一年多權勢大增,人也越發剛愎自用,聽不得逆耳之言。

  一個雙生女的謠言,就把幕臣們折騰得死去活來,讓伊勢貞教天天在家等著切腹贖罪。

  三淵晴員與細川元常,從足利義輝上臺就是旗幟鮮明支持她的武家。也因為謠言被趕回領地,無詔不得回京,令幕府內外為之心寒。

  而為了逼迫斯波義銀回京,足利義輝又多次對斯波家當眾折辱。

  那可是力挽狂瀾,把三好長慶給摁回去的斯波義銀!幕府中,誰敢說自己的功勞比斯波義銀更大?

  將軍這樣對待功勛之臣,就算是自己的未婚夫,也該考慮考慮旁觀武家們的感受啊!

  除了唾面自干的明智光秀,其他斯波重臣早就心懷不滿,對京都的幕府愛理不理。

  可就算是伏地順從的明智光秀,和田惟政也是看不透這個永遠帶著柔和笑容的優雅女子,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

  將軍如今看似威風八面,無人敢于忤逆。但和田惟政心中卻是越來越冰冷,總覺得她是站在懸崖之上。

  仿佛只要有人輕輕一推,足利義輝就會墜入無底深淵。而這鮮花似錦般的足利中興局面,也會變成一地狼藉,再無翻身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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