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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五十六章坂本城定計

  足利義昭深以為然。

  她自小長在佛寺中,不通武家政治。這次還俗爭位,就是深信足利家的門第家格,會讓全天下的武家都無條件站在她這邊。

  和田惟政這套名門貴胄的說辭,非常合她的胃口。于是對六角家的援手,欣然接受。

  足利義昭笑道。

  “六角義治還算明事理,對六角家的善意,我會記在心上。”

  和田惟政心中卻是不以為然,她的說辭是討好足利義昭,其實六角義治根本無力決定什么。

  六角定賴時代,六角家稱霸近幾,甚至連足利義輝都是六角定賴主持的元服儀式,結為烏帽子親。

  只是這風光無限的六角家,在六角義賢時代,敗落得一塌糊涂。幾度戰敗,家業崩壞。

  等到六角義治這個六角定賴的孫女掌控實權,發現自己真成了個孫女,憋屈得不行。

  后藤賢豐代表家臣團,對主家諸多掣肘,指手畫腳。年輕的六角義治惡從膽邊生,一刀了斷了這位家中重臣。

  結果,家臣團爆發不滿,觀音寺騷動。六角義賢義治母女不得不狼狽逃出居城,依靠蒲生家斡旋,才得已重回觀音寺城。

  六角義治與家臣團共同起草的六角氏式目,約定了雙方的權利和義務,她的權力被徹底限制死。

  六角家臣團與甲賀眾的對立,更讓六角義治威望大跌。她就是個坡腳家督,有名無權能決定什么?

  六角家自己忙著內斗,沒興趣收拾足利義昭。她們也不愿看到三好家這群四國土鱉占據京都,于是決定給足利義昭一點支持。

  足利義昭的感動,根本沒有必要。六角義治要是有六角定賴時期的權勢,早就出來搞事了,誰還沒有個上洛夢呢?

  和田惟政繼續給足利義昭吃定心丸,她說道。

  “我在京都有些幕臣密友,得到了不少消息。據說,三好義繼與伊勢貞教最近鬧得很不愉快。

  三好大軍駐扎山城國,這個冬天不好熬。三好義繼希望幕臣們提供物資補給,幫助三好家過冬,伊勢貞教卻遲遲不愿意表態。

  冬天的第一場雪已經不遠,三好義繼為此發了好幾次脾氣,甚至對伊勢貞教發出威脅。”

  足利義昭問道。

  “三好大軍就在京都,伊勢貞教怎么敢和三好義繼硬頂?”

  和田惟政笑道。

  “伊勢貞教也不想啊,但蜷川親世躲在丹波國的領地不出來,嘴上卻不饒人。

  她不斷傳訊京都,表示對三好家大逆一事的憤慨,她號召幕臣們不要屈從弒君逆賊,讓伊勢貞教下不來臺。

  幕臣們內部也不是鐵板一塊。

  她們怕三好家翻臉,在京都鬧出兵災。又怕斯波義銀回歸近幾,清算她們勾結三好家的罪行。

  伊勢貞教左右為難,現在京都亂成一團,三好義繼連過冬的補給都湊不齊,根本沒辦法對我們的坂本城做出任何不利舉動。

  況且,蜷川親世在丹波國的發言,受到丹波守護波多野秀治的支持。

  三好義繼就算想出兵教訓這個搞事的政所代官,可面對波多野家這些丹波地方武家的庇護,一時也無計可施。

  她在京都看似威風,其實四面楚歌。別說對我們用兵,三好家連京都一地都站不穩腳跟,說不準哪天就得滾回攝津四國去。”

  足利義昭聽得精神一振,覺得自己這次出山還俗的決定沒有錯。

  她笑道。

  “三好家倒行逆施,必遭天譴。這不,還未入冬,三好義繼就已經扛不住了。

  天意,這是天意。祖先有靈,天不絕足利家。”

  和田惟政與仁木義政對視一笑,她們所言所語,都是為了增強足利義昭的信心。

  她們這次的投資可都著落在足利義昭身上,她要是被外部壓力嚇垮,事情就不好辦了。

  柳生宗嚴沉思道。

  “近幾雖然混亂,但各家對三好家都沒有好感,只需要有人牽頭上洛,即可推倒外強中干的三好家。

  坂本城既然無礙,殿下應當尋求有力大名的支持,謀劃上洛。”

  眾姬的想法是不依靠斯波義銀,但斯波義銀一定會盡快趕回來。所有的謀劃都必須加速,要趕在斯波義銀回歸之前完成。

  要是讓斯波義銀先拿到金印,舉旗引領天下武家,足利義昭根本沒有辦法和他比號召力。

  畢竟他是名正言順的御臺所,為妻報仇。足利義昭算什么?不祥的足利雙生女,沒名沒分。

  足利義昭點頭道。

  “柳生姬說的不錯。

  我們要盡快尋找到愿意幫助我的有力大名,在斯波謙信公回來之前,舉兵上洛。”

  和田惟政說道。

  “殿下是否愿意前往越前國一試?”

  足利義昭問道。

  “你的意思是找朝倉家?”

  和田惟政點點頭,說道。

  “朝倉家經營越前國百余年,實力強大,又與北近江淺井家聯盟,可以從容進入北近江,借道上洛。

  越前國與近幾關系緊密,幾次近幾大亂,朝倉家都曾為將軍有所貢獻,對足利家一向恭謹。

  我聽說去年朝倉家還舉兵攻打加賀國的一向一揆,戰績彪悍,不愧為北陸道第一雌藩。

  您若是愿意親自前往,尋求支持。相信朝倉家會感受到您的誠意,保護您上洛京都,坐穩將軍之位。”

  和田惟政推薦朝倉家,也是深思熟慮。

  朝倉家與淺井家數代聯盟,關系密切。朝倉家出兵,淺井家必然也會出兵相助。

  淺井家控制著北近江,從琵琶湖西岸沿著比良山地南下,直插京都盆地,行軍線路近乎完美。

  京都東北部最大的阻礙,其實是比叡山天臺宗為首的寺院。以天臺宗和足利家的親密關系,她們不可能幫三好家阻擋足利義昭上洛。

  論起戰力,朝倉家亦是名聲在外,不比三好家差多少。朝倉淺井兩家實力加起來也有百萬石,足以支撐足利義昭上京繼位。

  只要足利義昭舍得畫大餅,給好處,朝倉淺井兩家應該會愿意出兵吧?這對她們來說,有利無害。

  足利義昭倒是從善如流,她說道。

  “既然如此,我便去一次越前國。可兒吉長,你隨護我前往。”

  柳生宗嚴伏地叩首,說道。

  “臣下自詡劍術不凡,懇請護衛您前往越前。”

  足利義昭為難道。

  “這。。會不會影響你的大目付事務?”

  足利義昭的確希望這位天下聞名的劍豪保護自己,但大目付的情報也很重要,不可顧此失彼。

  柳生宗嚴肯定道。

  “請您放心,保護您不會影響大目付之事,還可以將情報盡快送上您的案頭,一舉兩得。”

  柳生宗嚴必須去,當情報頭子最重要的就是主君信任。主君不相信你,你就是個p。

  當初足利義輝懷疑她的忠誠,柳生宗嚴立馬打回原形,日子過得不如京中一條野狗,教訓深重。

  足利義昭與她初次見面便委以重任,她怎么敢離得遠?肯定是要多多在主君面前露臉,常常表達忠心,讓她放心。

  和田惟政笑了笑,看透了柳生宗嚴的心思,她說道。

  “坂本城離不開仁木義政大人主持大局,我也隨殿下去一次越前國,與朝倉家交涉。”

  仁木義政嘆了口氣,一副郁悶的模樣,恨恨道。

  “坂本城不容有失,我無法追隨殿下出行,甚是遺憾。

  我會安排精銳旗本隨您出發,另外準備好船只,直接到北近江上岸,以防三好六角兩家阻擾。”

  足利義昭見三人忠心可嘉,非常感動,搓手道。

  “疾風知勁草,板蕩識誠臣。

  我足利義昭若有君臨天下的一天,絕不會忘記你們的忠心。”

  座下三姬一齊伏地叩首,連聲不敢。眾人眉開眼笑,君臣間氣氛融洽至極。

  坂本城定策,足利義昭一行開始準備前往越前國。尚未啟程,次日城中卻迎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細川藤孝望著足利義昭,眼神空洞,面色漸漸泛白。雖然沒有大哭大喊,但那份沉重的悲傷,是對足利家深深的依賴。

  柳生宗嚴在旁贊嘆,細川藤孝不愧為和泉細川家精心培養的繼承人,光是這份精湛的演技,就足以縱橫幕府政壇。

  足利義昭再一次被感動,兩人相視流淚,又是一番緬懷足利家榮光的時刻。

  和泉細川家是細川分家,宗家被三好家所滅。細川藤孝說起話來娓娓動人,與足利將軍家的遭遇兩相映照,讓足利義昭頓感共鳴。

  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足利義昭一抹眼淚,拉著細川藤孝的手,動情道。

  “細川姬,你有心了。”

  細川藤孝紅著眼,故作堅強,咬牙說道。

  “三好大逆,天理難容。

  細川家身為足利親族,必然要和您站在一起,與三好家戰斗到底,不死不休!”

  “好,好啊。。”

  足利義昭拍著她的手,感動得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和泉細川家可不是什么小角色,細川三淵兩家同氣連枝,擁有和泉國,北河內大概二十萬石領地,就在攝津山城兩國西南側。

  有了和泉細川家的支持,三好大軍的腹部猶如豎起一支利劍。三好義繼在京都是腹背受敵,寢食難安。

  細川藤孝代表兩家前來投效,讓足利義昭大喜過望,真是天助我也!

  其他人卻不似她這么天真,地方實力派的細川三淵兩家竟然主動向足利義昭靠攏,她們不是跟著斯波家混的嗎?這是什么情況?

  摸不準和泉細川家的想法,和田惟政試探道。

  “細川姬,細川三淵兩位家督大人,真愿意支持我家殿下繼承將軍之位?”

  細川藤孝肅然道。

  “義昭殿下是先代姐妹,幕府武家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如今先代在二條城蒙難,足利家業當然應該由義昭殿下繼承。細川三淵兩家身為足利親族,愿為義昭殿下效犬馬之勞。”

  細川藤孝說得義正言辭,讓人挑不出毛病。

  細川家是三管領之一,足利幕府開幕以來就是親族雌藩,幾度執政幕府,威名遠揚。

  雖然細川宗家已經被四國的三好家滅族,但和泉細川家受足利義輝重用,地位也不低。

  三淵家是四代將軍分支,談及血緣親疏,比起斯波細川這些親族還要近一些,更是世代幕臣為足利將軍奉公。

  這兩家亮起高調,一唱一和。比和田惟政,仁木義政,柳生宗嚴這些足利義輝的直臣,嗓門更大,名分更足。

  但武家做事,利益為先。忠孝仁義客氣客氣就好,誰當真誰傻b。

  和田惟政微微一笑,問道。

  “聽聞斯波家拿到了日本國王之印,地方實力派不是應該等斯波謙信公回來主持大局嗎?”

  細川藤孝皺眉道。

  “和田大人此言差矣。

  君君臣臣,母母女女,綱常倫理不容違背。斯波謙信公雖然被先代看重,但說到底還是一介臣子。

  足利家之事,自當由足利家的子嗣料理。我等臣子秉持義理,效忠足利家即可。

  豈可越俎代庖,行霍光之舉?”

  細川藤孝此言一出,和田惟政等人算是明白過來,原來是細川三淵兩家與斯波家談崩了。

  這兩家在裝傻,不談斯波義銀是足利義輝的未婚夫,只說斯波家是足利家的臣子,明顯想要投機。

  估計是好處不如預期,細川三淵兩家對斯波家有了看法,轉向投資足利義昭,希望在未來的新幕府得到更多利益。

  三好義繼在京都的困境,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三好家在中樞熬不了多久,幕府的未來沒有三好家一席之地。

  既然如此,各家當然要各顯神通,為日后在新幕府的地位權勢,爭一爭座次。

  足利義輝的這些直臣害怕斯波義銀獨攬大權,把自己排斥在外,細川三淵兩家就不怕嗎?

  就算兩家能分到一些,但分的少也不開心啊,誰不想家業更興旺?三好家就是秋后的螞蚱,蹦達不了幾天,這時候不爭是傻子。

  和田惟政點點頭,算是接受了細川藤孝的解釋。她并不知道,斯波家給的不少,只是細川藤孝要的太多。

  細川藤孝想要斯波義銀這個男人,斯波家那些想入贅想瘋了的家臣們,當然不肯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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