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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六十四章絕對的優勢

  斯波義銀見足利義氏神色寂寥,輕聲說道。

  “我不會殺你,上杉殿下也不會殺你。

  你若是堅持站在北條家一邊,我們只能軟禁你。但請你放心,你的生命安全一定會得到保證。

  這不是因為我們畏懼北條家,更不是因為源于你自身,而是對鐮倉足利家血脈的尊重。

  在消滅北條家之后,你會被喝令出家,青燈古佛了卻殘生,鐮倉足利家也將隨你而絕嗣。

  但是,你真的甘心嗎?

  鐮倉足利家支配關東二百年,末代關東將軍竟然對北條氏康這個逆賊叛黨,忠貞不二。

  這份羞辱將伴隨你終生,鐮倉足利家將因為你而蒙羞。歷史會明確記載著你的愚蠢,遭萬世唾棄。

  先代關東將軍,你的母親足利晴氏是怎么死的,你應該比我更清楚。

  如果北條家能度過此劫,佐野領合戰會是北條氏政竭力想要抹去的污點。她未來會怎么對待你這個忠誠的好友,你自己也很清楚。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鐮倉足利家不欠北條氏康什么,反而是北條家欠鐮倉足利家良多。你應該考慮仔細,明智一點。”

  足利義氏嘆了口氣,她的確被斯波義銀說得心動,但還是心存顧慮。

  北條氏政未來會怎么對她,那都是以后的事。可如果她現在投靠越后,上杉輝虎把她用完就丟,怎么辦?

  一個是遠慮,一個是近憂。足利義氏要是因為斯波義銀幾句挑撥,就直接把自己賣給越后一方,這才是真正的愚蠢。

  她低聲說道。

  “人在亂世,身不由己。未來如何是顧不上了,先顧好眼前吧。”

  足利義氏雖然還在嘴硬,但態度已經有所松動。斯波義銀心領神會,他繼續說道。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有些事應該早做打算,你先看看這個吧。”

  足利義氏迷糊看見義銀取出一份書信,遲疑接過,仔細掃起來。一目十行閱完,她忍不住哼了一聲,罵道。

  “無恥!”

  這份書信,是簗田晴助寫給上杉輝虎的,張張紙墨滿是投誠的獻媚之語。

  古河領,名義上是關東將軍駐蹕地,簗田晴助不過是代領的鐮倉足利家臣。

  足利義氏是她親手主持儀式,繼承關東將軍的。如今足利義氏戰敗,被越后大軍俘獲,身陷囹圄。

  身為家臣的簗田晴助竟然無恥得向上杉輝虎靠攏,完全不顧自己名義上的主君會是個什么下場,讓足利義氏一陣心悸。

  足利義氏當然知道關東武家是個什么德行,但看別人倒霉和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感覺,是不一樣的。

  斯波義銀慢條斯理說道。

  “識時務者為俊杰,你也無需感到憤怒。

  古河領就在佐野領東南,簗田晴助若不識相,越后大軍馬上就能南下,把她捏成粉碎。”

  足利義氏哼了一聲。

  “她識不識相,與我何干?”

  斯波義銀正色道。

  “簗田晴助最大的價值,無非是鐮倉足利家的奏者。

  上杉殿下需要在鐮倉鶴岡八幡宮,完成關東管領的繼位儀式,所以才會輕易原諒她。

  而你的價值,遠遠在她之上。”

  此時,足利義氏已經有意投靠越后,她也知道自己對上杉輝虎有用,但她害怕上杉輝虎過河拆橋。

  “御臺所,我明白您的意思。

  關東管領的繼承,不但需要在鶴岡八幡宮舉行儀式,也需要得到關東將軍的承認。

  但您清楚,到現在為止,我依然是被越后稱謂,偽關東將軍。

  今天,我可以站在上杉殿下一邊。但日后,上杉殿下是否能容得下我這個偽關東將軍?她又如何證明,她容得下我?

  你要知道,我一旦改口,便是沒有了退路,只能任她擺布。”

  斯波義銀點點頭,知道足利義氏對自己已是開誠布公,句句發自她的真心。

  足利義氏為上杉輝虎站臺不難,政客說話如放p,被人嘲笑也可厚顏無畏。但她承認上杉輝虎之后,在北條家就沒有了立足之地。

  等上杉輝虎完成關東管領的繼任儀式,在關東武家中建立了自己的威信,足利義氏這個關東將軍就沒用了,甚至會成為她的眼中釘。

  在北條家崛起之前,關東平原的大戰,大多發生在鐮倉足利家與兩上杉家這三方勢力之間。

  關東將軍與關東管領的關系,像是近幾的足利將軍與三管領。京都幕府經歷過的爭權奪利,關東也沒少發生。

  如果上杉輝虎站穩腳跟,回頭翻臉把足利義氏整死,她死得是多冤枉呀?

  足利義氏咬著牙死撐北條家,也是沒有辦法。歷代的關東管領和關東將軍,就是這個死去活來的關系,相互承認又恨不得弄死對方。

  斯波義銀看了眼足利義氏,斬釘截鐵說道。

  “上杉殿下不會過河拆橋,今日之關八州,早已不是昔日鐮倉足利家與兩上杉家對峙的局面。

  關東將軍與關東管領征戰不休,北條家,里見家,佐竹家等等地方大名借勢崛起。

  上杉殿下的基本盤遠在越后,冬季大雪時常阻斷越后山脈,很難對關東平原的突發情況有所反應。

  她無法做到乾剛獨斷,必須有人幫她盯著關東平原,監控這些蠢蠢欲動的關東大名。”

  足利義氏冷靜說道。

  “也許是吧,但這個人應該不會是我。”

  斯波義銀笑道。

  “足利義氏大人,你很有自知之明。

  我的意思,不是說上杉殿下會選你幫她盯著關東平原,而是說她對手很多,關東體系的完整對她很重要。

  她要想壓服關東諸大名,比歷代的關東管領,更需要關東將軍。

  只有足利上杉的關東體系完整,她才有足夠的名分壓制地方,慢慢削弱關八州的地方勢力。

  所以,我向你保證,過河拆橋的事不會發生。”

  足利義氏冷冷問道。

  “您怎么保證?”

  斯波義銀肅然說道。

  “我以河內源氏嫡流御臺所,關東侍所首領的身份向你保證,背信棄義之事絕不會發生。

  你若撥亂反正,越后會承認你這位關東將軍。鐮倉足利家與上杉家的關東體系將恢復運轉,關東平原將重振秩序。”

  足利義氏眉頭一動,望向斯波義銀。這張完美無瑕的俊臉上反射著圣潔光華,讓她不禁自慚形穢,低頭斟酌利弊。

  斯波義銀小聲緩緩說道。

  “這事對你來說并不難,關東管領役職從來就不存在,不是嗎?

  你用一個不存在的役職,耍得北條氏康團團轉,難道真的對她是忠心不二?”

  足利義氏猛地抬頭看向斯波義銀,嘴角露出一絲譏笑。

  “彼此彼此,京都幕府不也是用一個不存在的關東管領役職,把上杉輝虎引上勾了嗎?”

  斯波義銀微微一笑。

  他才不會和足利義氏解釋,這是足利義輝與上杉憲政聯手給上杉輝虎挖坑。自己是機緣巧合,才從大熊朝秀處得知真相。

  斯波義銀刻意引起足利義氏誤會,這樣她才能相信斯波義銀,同流合污才是最有力的保證。

  足利義氏深深吐出一口氣,說道。

  “我還有一個要求,我母親的事不能深究。”

  “好。”

  義銀答應得很痛快,要想承認足利義氏這個關東將軍,足利晴氏這個先代必須被遺忘。

  足利晴氏戰敗,被北條氏康帶回相模國軟禁,死得不明不白。要是深究她的死因,足利義氏這個繼位的現任關東將軍,必然不干凈。

  足利義氏點出這個要求,就是讓斯波義銀明白。

  日后上杉輝虎要想反悔,最大的可能就是掀開這事,向足利義氏潑污水。斯波義銀今日的保證就得兌現,要保護好她。

  隨著斯波義銀的爽快答應,足利義氏舉起案上的茶杯。兩人對話良久,沸水已經溫和了許多。

  義銀也舉起自己那杯,輕輕碰了碰足利義氏這杯,然后一飲而盡。秋冬胃寒,溫水下肚確實舒服許多。

  足利義氏笑了笑,跟著飲下自己的溫水,算是達成協議。

  她隨后毅然說道。

  “北條氏康禍亂關東,我早有意與其割席分坐。只恨自己有心無力,日日偷生夜夜垂淚,不得不寄人籬下,茍延殘喘。

  如今,上杉殿下繼承山內上杉家督,關東管領,南下關東主持正義,實乃大快人心。

  我愿與上杉殿下并肩作戰,撥亂反正,還關東以太平清明。”

  斯波義銀笑道。

  “鐮倉殿這些年不容易,是我們來晚,讓您受苦了。

  不過苦盡甘來,我向您保證,好日子還在后頭。”

  斯波義銀第一次對足利義氏用上敬語,承認了她的身份,足利義氏也報以微笑。

  室內的氣氛頓時溫馨起來,變成足利一門家長里短,其樂融融。

  翌日,關東將軍足利義氏對外正式發聲。

  她痛斥北條氏康殘害名門,肆虐關東,剝奪授予她的關東管領。

  又承認上杉輝虎的山內上杉家督,關東管領役職,感激她出兵關東的義舉。

  隨著足利義氏這位關東將軍出來站隊,關東局勢更是一面倒。

  上杉輝虎擁護足利義氏為新任關東將軍,疾行回軍上野國,包抄大胡領。北部沼田領的越后后續軍勢緊跟南下,圍困廄橋領。

  親近北條的上野武家慌亂不堪,她們甚至來不及請降,就被上杉輝虎的急襲打爆。

  不到十日,廄橋城,大胡城,赤石城皆告破。城內的武家都拋棄了主君,開城降伏。

  上杉輝虎將大胡家與那波家嫡支的姬武士全部斬首,家滅除名。

  長野業正為廄橋城長野家求情,上杉輝虎喝令其家督長野賢忠切腹謝罪,獻出廄橋城,允許家名留存。

  至此,廄橋領,大胡領,那波領落入越后大軍之手。

  上野東南平原,面對上杉輝虎的嚴令,由良成繁不敢抗命,只得退出那波領,返回自家金山城。

  足利城的長尾當長奉上杉輝虎之命南下,攻打館林城赤井照景。

  雙方領地相近,關系很深。長尾當長圍困館林城后,寫信入城勸降。赤井照景自知罪孽深重,在家臣團的請求下,切腹謝罪。

  館林城降伏,整個上野國都已經站在上杉輝虎這邊。下野佐野領,下總古河領的投靠,又讓利根川的水運通暢,直入武藏國。

  在打通后勤,穩固補給線之后,越后大軍正式進軍武藏國。此時,上杉輝虎已經占據政治和軍事上的絕對優勢。

  足利義氏以其同行,為其出陣的正義性背書。

  上野國白井長尾,總社長尾,箕輪長野,廄橋長野,沼田,由良等武家隨之出陣。

  下野國足利城長尾,下總古河城梁田,武藏國忍城成田,巖付城太田等武家附翼出兵。

  下野國小山,宇都宮,下總國高城,常陸國佐竹,小田,真壁,多賀谷,安房國里見,上總國酒井等五國武家,在外圍搖旗吶喊。

  一時間,十萬聯軍挺進武藏國,圍剿北條家,聲勢浩大。

  武藏國內武家在十萬大軍面前瑟瑟發抖,除了河越城的大道寺盛昌死守城池不出。

  北條家一方的江戶城主太田康資,松山城主上田朝直,瀧山城主大石定久都易幟反正,喜迎王師。

  上杉輝虎與斯波義銀帶著聯軍,從松山領過境,直插相模國,繞過河越城殺入北條核心領地。

  小田原城一日三驚,收攏本家軍勢入城。北條氏康命令戰死佐野領的北條綱成之女,北條康成死守玉繩城,北條各地皆守城不出。

  北條家徹底化為一只大烏龜,縮進自己的烏龜殼。任憑關東聯軍肆虐領地,也不敢出來與之野戰。

  關東聯軍從相模原的大槻地區攻入,隨后沿相模川南下,走酒匂川,圍困小田原城。

  此時,亦是冬季初雪。

  小田原城位于西相模灣岸邊不遠,從八幡山到海岸綿長九公里,擁有多個外堀。

  經過北條家多次加筑修固,幾乎成為一座中世紀武家無法攻陷的巨城,望而生畏。

  相模灣以西的伊豆國,是北條家侵入關東平原的第一個基地。小田原城連接海岸的外堀,可以源源不斷接收從伊豆國海運來的物資。

  墻高城堅,物流不斷。

  小田原城雖然被十萬大軍包圍,北條家內部卻是人心穩固,戰事一時陷入僵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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