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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1章大危機初現

  色部長實以為自己要困在孤城之中,就這么虛度光陰老去。絕望中,她對斯波義銀的怨毒是越來越深。

  這次佐野領合戰,色部勝長沒有其他要求,只是懇請斯波義銀放出色部長實。

  斯波義銀給了她這個面子,色部長實才算從那個名為城池,實為監牢的地方逃出。

  她充滿感激,回望著色部勝長,說道。

  “母親也清瘦了許多。”

  色部勝長拍拍她的肩膀,沒有多說什么,一群人往城里走,直至進入居館。

  內室之中,母女分坐。

  沉默半晌,色部勝長說道。

  “這次你能回來,是上杉殿下的面子,御臺所開恩。

  雖然沒法再去關東侍所奉公,但至少保留了御臺人的名分,讓你能夠體面回家。”

  提起斯波義銀,色部長實面露怨恨,她伏地叩首說道。

  “我能回來,乃是母親奮勇作戰,才為我打開一條生路。”

  色部勝長見女兒語氣不對,嚴厲看著她,警告道。

  “你和本莊繁長,新發田重家胡鬧,犯下滔天大罪。我念你年幼,這次又受了苦,不愿意另加責罰。

  但你自己得記得這次教訓,以后做事更要謹慎。特別是對御臺所,要懂得感恩,知道嗎?”

  色部勝長一片苦心,色部長實這女兒卻是難以理解。

  她在海津城受困一年多,連幾個說話的人都難以找到。這份痛苦的折磨,和未來前途的黯淡,讓她心中怨念叢生,雙目被怨毒遮掩。

  她冷笑道。

  “懂得感恩?御臺所恩典?

  新發田重家戰場下令犯的錯,本莊繁長為了遮掩自己的過失錯上加錯,與我何干?

  又不是我指揮御臺人脫離戰場,又不是我事后狡辯拖延,憑什么要我在海津城受罪受罰?

  新發田重家未判先斬,死得不明不白。島勝猛在軍議中殺人,為什么能夠不受處罰?

  本莊繁長身為御臺人首領,犯下如此大錯,竟然可以躲過一劫,如今混得風生水起。

  這公平嗎?御臺所的公正嚴明呢?

  我在北信一年多,聽得許多流言蜚語。那日御臺所被武田家捕獲,武田晴信與一眾姬武士把他給。。哈哈哈。。

  聽聞武田晴信收養了一個女兒,算算日子,說不定就是。。”

  色部勝長萬萬沒想到,女兒對斯波義銀的怨恨竟然這么深,言語中的冒犯讓人不寒而栗。

  她大怒道。

  “閉嘴!你這個逆女給我閉嘴啊!”

  色部勝長驚得面色煞白,渾身顫抖。

  什么斯波義銀被輪,什么武田晴信借種生女,色部長實這張嘴是想害死色部全家嗎?

  新發田之亂后,整個揚北眾被瓦解。跟上杉家的,跟關東侍所的,各走一邊,凝聚力徹底消失。

  斯波義銀這兩年東征西討,威望日高。他又在鐮倉鶴岡八幡宮遇上神跡,八幡太娘源義家親自賜予御白旗,被關八州武家敬為天人。

  色部長實剛才回來,她對現在的關東局勢一無所知。光是她說出的這些話,就足夠她死一百次,還要拉著整個色部家陪葬。

  色部勝長看了眼被她罵得有些發愣的色部長實,咬咬牙,有了決定,大喊道。

  “來人!”

  拉門打開,幾名色部家姬武士走進來,對家督鞠躬行禮。

  色部勝長面色鐵青,指了指色部長實。

  “送少主回去下越本領,馬上出發,日夜兼程不停歇。”

  色部長實懵了,她剛進城,一口水都沒喝上,就被母親趕回下越北部的本家居城,平林城。

  天寒地凍,翻越越后山脈可不是一件輕松的事,更何況還要加上日夜兼程的辛苦。

  “母親。。”

  色部勝長憤怒得指著她,罵道。

  “你不要說話!回去以后閉門思過,沒有我的命令,誰都不許放你出來!”

  色部長實剛從北信海津城的牢籠中被放出來,又要被自己的母親親手投入下越的平林城繼續禁閉,臉色漲得通紅。

  色部勝長嘆了口氣,最后語重心長對女兒說道。

  “長實,你現在一肚子怨恨之氣,完全失去了理智。回去之后好好想想,多看看家中情報,多了解一下現在的局勢。

  有些人你是得罪不起的,有些事要牢牢管好自己的嘴巴。不要因為你一個,連累全家去死。”

  說完,色部勝長卸下最后一絲舔犢之情,面色嚴肅,對姬武士下令道。

  “還愣著干嘛,趕緊把少主帶回去!”

  姬武士們嗨了一聲,在色部長實面前鞠躬。色部長實羞憤難當,最后看了眼母親,低頭走了出去。

  色部勝長望著女兒遠去的身影,只覺得身心俱疲。

  她苦戰佐野領,好不容易把女兒的罪過洗清,可她卻沒有辦法洗清女兒一身的怨恨。

  女兒不知道從北信哪里,聽到了一些不明真假的可怕消息。若有只字片語流傳到上杉輝虎耳中,不知道要鬧出多大的事。

  她暗下決心,若是女兒始終想不通,就只好換一個繼承人了。色部家,不能毀在色部長實手里。

  佐野城北方,唐沢山城居高臨下。

  佐野昌綱俯視著山下隱隱可見的佐野城,家臣小野寺景綱恭恭敬敬侍立在旁。

  不舍得又望了一眼,佐野昌綱回頭問起小野寺景綱。

  “北條氏康信上,怎么說的?”

  小野寺景綱鞠躬道。

  “北條殿下為北條大軍開入佐野領,導致佐野領生靈涂炭,表達自己誠摯的歉意。

  她還關心您的近況,說起您脫離關東聯軍返回本領,是否會受上杉殿下責難?是否需要她出面幫您說一句公道話?”

  佐野昌綱冷笑不止,北條氏康真特么的不是東西。

  她女兒北條氏政大軍開進佐野領,幾乎逼死佐野家。可惜是個沒本事的賠錢貨,被上杉輝虎,斯波義銀打得滿地找牙,精銳喪盡。

  佐野昌綱現在領地一片狼藉,還被上杉輝虎強奪拿走了佐野城,真是賠了丈夫又折兵。

  她心存怨恨,在關東聯軍瓦解之時,被北條幻庵攛掇,頭腦一熱回了本領。

  原以為,上杉輝虎要倒霉,越后大軍橫在相模國,進退兩難。

  誰知道,鶴岡八幡宮神跡,斯波義銀得到八幡太娘賜予御白旗。北條氏康這孫子,竟然觍著臉去磕頭,還特么的過關了!

  導致關東聯軍解散的罪魁禍首,成田長泰,嚇得去斯波義銀跟前負荊請罪。佐野昌綱也鬧得里外不是人,在家中惶惶不可終日。

  佐野城就在唐沢山下,上杉輝虎現在是顧不上她。等上杉輝虎在關八州站穩了腳跟,回頭找自己算賬怎么辦?

  就算上杉輝虎不找她,想起佐野城落入外人之手,自家每年的收益都要減少,佐野昌綱也是心頭滴血。

  正在此時,北條氏康這老銀幣的信件來了,假惺惺關心佐野昌綱的近況如何?

  如何?如何你爹!

  佐野昌綱回頭看了眼小野寺景綱,問道。

  “你覺得呢?”

  小野寺景綱低聲道。

  “凡事都得留條后路,誰曉得這關八州未來是哪位殿下的天下?

  北條殿下熱臉相迎,我們總不能冷落她的好意。未來若是上杉殿下翻臉,我們也是需要北條殿下幫襯。”

  佐野昌綱默默點頭。

  這說法不稀奇,不單單是她這么想,夾在上杉北條之間的關八州武家,誰不是存了這個心思呢。

  上杉北條哪家過分了,大家就傾向另一家。她們兩家要斗就斗去,總不能讓別家跟著利益受損。

  佐野昌綱說道。

  “那御臺所呢?”

  “御臺所就要上洛了,下次來,誰知道又是幾時?眼前年關難過,哪管得了那么長遠的事?”

  佐野昌綱摸了摸下巴,又往佐野城方向看去。

  “我有些不甘心呀,那到底是我家的佐野城。”

  小野寺景綱左右探了兩眼,走近一步,說道。

  “殿下,這未來的事誰能說的清呢?來日方長。”

  佐野昌綱深深看了她一眼,點頭道。

  “你說得對,是我心太急了,來日方長嘛。色部勝長,哼。。

  給北條氏康回信吧,就說我感謝她的關心。兩家之間的誤會,我不在意,也請她不要再放在心上。”

  武田晴信強上了斯波義銀,武田晴信有了一個養女。這消息雖然被武田家隱瞞得很深,但世界上本就沒有不透風的墻。

  隨著時間流逝,人心叵測,越后雙頭政治的最大危機,正在慢慢向義銀逼近。

  色部勝長的果斷,暫時阻斷了危險。但在這個朝不保夕的亂世里,她又能保證自己活得了多久?

  恨是比愛更深沉,更持久的存在。帶著對斯波義銀的怨毒,色部長實縮回一角,舔舐自己的傷痕。

  在沼田城中的斯波義銀卻不知道這些,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經有了一個可愛的女兒。

  此時的他,剛才從三峰山野溫泉歸來。為戰后軍功評議,協調內外各方勢力。

  清晨,義銀從夢中醒來,第一縷陽光在門外倒映。

  他的心情相當不錯,身邊侍奉的井伊直政注意到他的目光,知趣得拉開門,露出冬日暖陽的門廊。

  在同心眾的小心伺候下,義銀完成梳洗,穿上新衣,坐在門廊上享受陽光。

  井伊直政親手端來一個木案,上面放著一碗雜糧粥,兩塊腌白蘿卜片。

  義銀掃了一眼,忽然覺得心情有點糟糕。

  雖然已經來到這個世界十八年,但每次吃飯的時候,他都會想念前世往事。

  收拾心情,義銀拾起碗筷喝粥。蒲生氏鄉從遠處碎步走近,看見主君正在用膳,悄悄停下腳步,守在一旁等候。

  義銀眼角掃到她,笑著對她招招手。

  “過來吧,用過早膳了嗎?”

  日本武家顯然不習慣義銀這種天朝式的吃了嗎問候法,蒲生氏鄉愣了一愣,上前伏地叩首。

  “御臺所安好,謝御臺所關懷。”

  見她一本正經,義銀有些索然無味。剛才被挑起對前世的思念,又淹沒在武家君君臣臣的繁瑣禮儀之中。

  他嘆了口氣,打起精神問道。

  “有什么事嗎?”

  蒲生氏鄉恭謹回答。

  “直江景綱大人與大熊朝秀大人,以及上杉奉行眾,關東侍所奉行所諸姬都到了,她們正在議事廳恭候兩位主君。”

  義銀點點頭。

  打仗就是燒錢燒糧食,戰事收尾,最重要的事就是搞清楚花了多少錢糧,還剩多少老本。

  而越后雙頭政治的軍事補給更加復雜,牽連到上杉輝虎的上杉奉行眾,斯波義銀的奉行所,以及雙方合作的直江津關所。

  越后山脈冬季大雪封山,只有少數山谷山道可以通行。

  越后大軍停在沼田領休整過冬,只能是直江津那邊負責后勤補給的兩家奉行首領,前來匯報。

  義銀囫圇吞棗,扒拉幾口食之無味的清粥,又將兩片腌蘿卜丟進嘴里,沾沾味。

  然后他伸出一只胳膊,對蒲生氏鄉說道。

  “扶我起來。”

  “嗨!”

  蒲生氏鄉半跪矮身攙扶義銀起身,義銀順勢靠在她半邊身子,嗅了嗅她的脖子,在她臉蛋上親了一親。

  “今天也是香香的氏鄉。”

  蒲生氏鄉的表情一僵,頸部泛起可愛的粉紅色,吱吱唔唔不敢說話。

  義銀哈哈一笑,很不要臉。

  自從有了溫泉木屋的一場好戲,義銀也懶得在蒲生氏鄉面前演什么貞潔圣男,日常調戲成癮。

  蒲生氏鄉逆來順受,反駁也不是,接受也不是。對于義銀在她面前的親昵表現,又愛又怕。

  愛,主君這種親密無間的態度。怕,總覺得自己會因此抱有不該抱有的幻想。

  主君乃是天上人,豈是自己這等凡婦俗女可以褻瀆。

  在蒲生氏鄉的糾結中,義銀已然起身,拍拍褶皺的衣角。

  遠處井伊直政看見義銀吃完,命令身邊的同心眾姐妹收拾雜物,護衛主君出行。

  義銀見井伊直政帶著幾名同心眾走近,面上再度恢復目不斜視的威嚴做派。

  他還是有原則的,該騷的時候騷,不該騷的時候比誰都正經。

  蒲生氏鄉見他變回日常圣潔的御臺所,恍然如夢。腦海中,忽然想起京都時候聽到過的一則傳言。

  主君乃玉藻前轉世,一顰一笑勾人心魂,千人千面動人心魄的狐貍精。

  她猛地甩甩頭,痛罵自己怎么能這么看待主君呢。再抬頭,發現義銀已經走遠,慌忙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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