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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5章蒲生家轉向

  磯野員昌把人帶到,便識趣的告辭。她軍務繁忙,正好脫身而去,也不用擋著人家母女重逢。

  進入房間后,蒲生賢秀的目光立即被一名稚氣未脫,卻已有英武之姿的姬武士吸引,一時都忘了御臺所在上。

  她的眼中飽含淚水,那是對年幼女兒在外顛沛流離的愧疚,自強不息的欣慰。

  當年她迫不得已,將十歲的女兒送來御臺所座下當小姓。這才二年多功夫,她的孩子已經成長為眼前的優秀姬武士。

  想到蒲生氏鄉無依無靠,全靠自己在關東打拼,蒲生賢秀忍不住眼圈一紅,對斯波義銀伏地拜謝。

  “見過御臺所,御臺所對吾女的栽培之恩,蒲生賢秀沒齒難忘。”

  義銀笑道。

  “氏鄉是個好孩子,更是個好姬武士。她的一身功勛地位,全憑自己的本事打拼出來。

  說起來,我還得謝謝你。把如此優秀的姬武士送入我的門下,才讓我得到這位得力干將。”

  斯波義銀這不是客氣話。

  蒲生氏鄉以不到十三歲的年紀,就能做穩同心眾筆頭,成為義銀親信,能力當然非常強。

  義銀信得過,也用得順手的人不多,蒲生氏鄉算是一個。

  蒲生賢秀聽得眉開眼笑,但凡為人父母,聽到別人夸贊自己的子女,都會下意識感到高興。

  況且,蒲生氏鄉的確做出了成績。這孩子能得御臺所夸贊,蒲生賢秀也覺得面上有光,不愧是我的種。

  兩人說了幾句拉近關系的好話,房間中的氣氛逐漸暖起來。

  蒲生賢秀鞠躬說道。

  “御臺所,我這次來,謹代表六角家向您覲見,請。。”

  斯波義銀伸手示意她停下,說道。

  “我讓你進來,是為你我私交,更為蒲生氏鄉這幾年的勞苦功高,愿意給你一份體面。

  但你若是繼續為六角家說話,那今天的覲見,就到此為止吧。”

  他的語氣雖然平淡,但以他如今的身份,淡淡幾句話就令蒲生賢秀心頭凜然,不敢再開口。

  義銀對蒲生氏鄉笑道。

  “兩年多沒見到你的母親,怎么不和她打個招呼?”

  蒲生氏鄉對義銀鞠躬,說道。

  “若是母親以六角家臣身份覲見,我身為斯波家臣,忠心事主,自然不能對叛逆的使節和顏悅色,攀談親情。

  敢問母親大人,您現在是以什么身份覲見?是以我的母親探親,還是以六角家的使節巧言令色?”

  義銀抬了抬眉毛,這孩子的口氣好沖,不過倒是個聰明人,懂得站隊。

  蒲生賢秀看著女兒肅然的俏臉,心中又是酸楚,又是欣慰。

  剛才見到朝思暮想的女兒,未曾想一見面就被她將了一軍,不過這孩子做得很對。

  她是斯波家臣,還是斯波義銀最親信的近衛首領。若是立場不穩,那以后還怎么在斯波家立足?

  有一個敵對勢力中的重臣母親,已經是非常尷尬的事。再要因私廢公,日后更難以服眾,怎么繼續當好她的同心眾筆頭?

  蒲生氏鄉看母親久久不語,心中亦是不忍,但她如此逼迫母親表態,也是為了蒲生家著想。

  蒲生氏鄉十歲追隨義銀,轉戰關東至今,雖然芳齡不過十三,但腦子比許多成年姬武士清醒得多。

  御臺所英明神武,這次上洛,麾下光是織田家的戰兵就有三萬余。其他各家陸續加起來,至少有四五萬戰兵。

  六角家內部早就矛盾重重,不然當年,蒲生氏鄉也不會被蒲生賢秀送來斯波義銀這里,受其庇護。

  蒲生氏鄉怎么能眼睜睜看著,母親跟這種沒前途的主家一路走向滅亡,把蒲生家帶進絕路死地。

  望著蒲生氏鄉堅毅的眼神,想起六角義治對自己的折辱刁難。蒲生賢秀愣了半晌,最終還是舔犢之情占了上風。

  她對蒲生氏鄉認真說道。

  “自然是以你母親的身份,前來看望你。”

  蒲生氏鄉見母親松動,眼神瞬間柔和,伏地叩首行禮。

  “蒲生氏鄉拜見母親大人,孩兒不孝讓您擔心了。兩年多不見,您又蒼老不少。

  女兒在斯波家奉公恩賞,無法在您身邊侍奉,承歡膝下,還請您多多保重身體。”

  蒲生賢秀的眼淚終于忍不住掉下來,她一手扶起女兒,一手用衣袖擦拭眼淚。

  “好,好呀。我家的麒麟女,長大了,懂事了。”

  義銀笑瞇瞇看著她們母女說話,亦是樂見其成。

  蒲生氏鄉這丫頭,平日里少女老成,讓人都快忘了她只有十三歲。她還特意找了一群半大的蘿莉當同心眾,更是讓斯波義銀頭疼。

  難得見到她像個真正的孩子,享受母女天倫,義銀也為她感到高興。

  亂世殺戮無度,泯滅人性,但能看到人性美好的一面,他總喜歡多看幾眼。

  母女倆說了好一會兒話,蒲生賢秀這才回過神來,看見身邊的義銀笑而不語,頓時心中感動。

  比起六角義治的刻薄,斯波義銀對臣下的寬容仁厚,簡直是天壤之別。難怪蒲生氏鄉對他忠心耿耿,嚴肅表明斯波家臣的立場。

  蒲生賢秀經過一連串的事件,對六角家已經是心寒到了極點。如今看見女兒在斯波家出人頭地,心想自己絕不能拖累她。

  此時此刻,她才真正拋棄了為六角家考慮的念頭,全心全意為女兒打算起來。

  蒲生賢秀拍了拍女兒的肩膀,然后對斯波義銀再次伏地叩首。

  “御臺所大恩,蒲生賢秀粉身碎骨也難以報答一二。

  您說不想談及六角家,但我為御臺所考慮,還請允許我說幾句。”

  義銀看了眼蒲生賢秀,見她一臉真誠也是意外。

  蒲生賢秀的情報,義銀對案頭當然有,她可以算是六角家重臣中最忠心的一個。

  這兩年,要不是她從中斡旋,六角義賢義治母女早就和六角家臣團談崩,六角家的內戰也就打起來了。

  就這么一個忠臣,都對六角家心灰意冷了?六角義治也太不得人心了吧?

  義銀想了想,說道。

  “我不愿意為難你。

  兩軍交戰,各為其主。蒲生氏鄉在我這里做得很好,不管你是否效忠六角家,都不會影響她在我這里的地位。

  所以,你不必勉強自己做出選擇。”

  蒲生賢秀忍不住又想掉眼淚。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主君和主君的差距,怎么就這么大呢?

  她羨慕得看了眼女兒,這就是跟對了人的好處。和斯波義銀相比,六角義治特么的算什么東西!

  她真誠說道。

  “六角義治倒行逆施,六角家臣團人心渙散。

  三好上洛,弒殺將軍,此乃大逆,人人得而誅之!六角義治決心與三好三人眾聯手,妄圖阻擋您的義軍上洛,附逆從賊,罪無可恕。

  足利將軍乃是武家棟梁,是我等武家頭頂的天啊。三好弒君,天崩地裂。

  蒲生賢秀雖不才,但也明白忠孝仁義之道,勿以小忠毀大忠。”

  蒲生賢秀洋洋灑灑一大段話,就一個意思。六角義治這個傻b,蒲生家不跟了!

  有蒲生氏鄉這個斯波義銀的親信在,蒲生家干脆調頭跟斯波家混吧,還跟什么快完犢子的六角家?

  如果有需要,蒲生賢秀現在就可以表態隱退,讓蒲生氏鄉來當新家督。

  義銀想了想,說道。

  “蒲生大人明大義,我非常欣賞。

  但這次上洛,得到了各家忠義之士的大力支持,光是織田信長殿下一家就出動三萬余戰兵,淺井長政殿下更是傾盡全力動員。

  六角義治不仁不義,戰后必然被清算。但南近江之地,多半不會由我來守護。

  你若有意改投明主,還得考慮清楚才好。”

  斯波義銀這是給蒲生賢秀提個醒,織田信長和淺井長政這次出了大力氣的,肯定會要求有所回報。

  她們兩個對南近江之地勢在必得,義銀也不想為此和她們撕破臉,已經有意退讓。

  蒲生家如果明確表態,站在斯波家一邊。日后南近江之地易主,她家到底跟著斯波家混,還是效忠新主呢?

  淺井長政還好說,織田信長可是個乖戾的性子,睚眥必報。

  已經有了一個前田利家腳踏兩只船,織田信長絕不可能允許第二個前田利家的出現。

  蒲生賢秀亦是猶豫,她看了眼身邊的蒲生氏鄉,鞠躬說道。

  “還請御臺所慈悲,為蒲生家指一條明路。”

  蒲生賢秀不是蒲生氏鄉,她身為一家家督,要為全家上下的出路考慮。

  但剛才她已經把話說的太滿,就差直說投靠斯波義銀。如今聽聞斯波家不會參與競爭南近江之地,她的心里也就沒了底。

  蒲生家世代扎根在南近江之地,蒲生賢秀不愿意改封異地,那只能跟著新的南近江之主混飯吃。

  但剛才的滿口話已經說出去,現在總不好反口,干脆討饒請斯波義銀推薦。想來看在蒲生氏鄉的面子上,斯波義銀也不會太為難她。

  義銀當然明白她的想法,不禁搖搖頭,感嘆這也是個老狐貍,做事圓滑世故。

  他想了想,問道。

  “你覺得,若是我不摻合南近江之爭,織田殿下與淺井殿下,誰會占得上風?”

  義銀其實也沒底,與其亂說,不如問問蒲生賢秀這個當地人,借鑒一下她的思路。

  蒲生賢秀肅然道。

  “我個人的看法,織田殿下更有可能成為南近江之主。”

  義銀聽得心中一沉,織田家已經是一百四十萬石的大大名,如果再讓織田信長吞下南近江,那可就是兩百萬石。

  南近江往西就是山城國,就是京都所在。身邊有一個兩百萬石的大大名,隨時可以上洛京都,這感覺真是太糟糕了。

  義銀還是希望淺井長政能夠與她一爭,織田家畢竟是外來戶,對近江國是人生地不熟,蒲生賢秀為什么會這么看好織田信長?

  義銀問道。

  “淺井殿下也是年少有為,不能一爭嗎?”

  蒲生賢秀說道。

  “御臺所有所不知。

  近江國南北之爭由來已久,京極家興旺之時,就與六角家相爭多年。京極家衰敗后,淺井家無非是接過京極家的旗幟。

  南北近江武家已經對立了數百余年,各家之間的恩怨糾纏太深。

  當年野良田合戰,淺井家勢力孱弱,依然得到北近江武家支持,全力阻擊六角家北伐。

  同理,南近江之地也很難接受,被北近江武家的統治。淺井殿下英武,但我覺得此事太難。”

  義銀點點頭,他就是野良田合戰的參與者。

  藤堂虎高當時,就是自帶干糧來幫淺井家打仗的北近江武家。蒲生賢秀說得對,南北近江嫌隙太重,淺井長政統御不了南近江。

  蒲生賢秀繼續說道。

  “而且,織田信長殿下已經對南近江下手了。”

  義銀皺眉道。

  “她做了什么?”

  蒲生賢秀苦笑道。

  “降伏于織田家的北伊勢武家,關信盛與神戶具盛,與蒲生家聯姻有舊,她們的丈夫皆是我的弟弟。

  她們已經幾次來信,為織田家當說客,希望我投奔織田殿下。

  據我所知,不只是我蒲生家。后藤家,進藤家等南近江名門,都受到織田家明里暗里的拉攏。

  而織田殿下拉攏力度最大的,還是甲賀眾。”

  義銀思索道。

  “甲賀眾。。她想收編甲賀眾?”

  蒲生賢秀面容嚴肅,說道。

  “甲賀郡多山地,六角家幾次被足利將軍懲戒,家督不敵,都是逃亡甲賀郡暫避。甲賀眾五十三家,已有二十一家是六角家臣。

  只是甲賀郡歷來以郡中自治,不受六角家兵糧役支配,讓六角家臣團非常不滿。

  自從觀音寺騷動后,六角氏式目建立。六角家臣團一直想把甲賀眾歸入兵糧役,繳納賦稅,雙方鬧得很不愉快。

  因為六角氏式目的存在,六角義治無力制衡六角家臣團。這導致她庇護不了甲賀眾,甲賀眾已然與六角家離心離德。

  織田殿下派人前往甲賀郡,重金求取甲賀眾歸順。如今六角家內憂外患,岌岌可危。

  甲賀眾多半會有脫離的心思,投靠織田殿下。只要甲賀眾一走,后藤家,進藤家這些人的心思也會動搖。

  六角家分崩離析之日,近在眼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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