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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6章誘人的條件

  勝龍寺城居館,議事廳。

  細川元常正對三淵晴員大發脾氣,細川藤孝與三淵藤英這兩個女兒在下首跪坐,沉默不語。

  “你說你到底在搞些什么?

  明明說好了,你和藤孝上京各自打探,你去御臺所那邊,她去二條御所找義昭殿下。

  你可倒好,硬要拉她去斯波府邸請罪。

  你不是不知道,藤孝因為與和田惟政她們合作,被御臺所厭惡,你這算什么意思?

  我們兩家在南河內討伐,錯過了上洛之戰,本該是御臺所安撫我們,給我們好處。

  你帶著藤孝去認罪,這下成了我們理虧。你讓我之后怎么開口,向御臺所索求補償?”

  三淵晴員一臉苦笑,被細川元常噴得不敢抬頭。

  她訕訕說道。

  “我看御臺所可憐,為幕府勞碌奔波,最后累得都病倒了,所以才擅作主張。。”

  細川元常一瞪眼,罵道。

  “他可憐?他是當今御臺所,足利家御劍金印持有者,戰陣無雙的足利軍神,令天下側目的天選者。

  和泉細川家又是個什么處境?你有空可憐他,怎么不知道可憐可憐我?”

  細川元常是氣不打一出來,對這個年紀不小,在政治上卻極其幼稚的妹妹,實在是恨鐵不成鋼。

  幕府三管領皆是足利一門親族,堪稱足利家之下,天下最強勢的三家門第。

  可事實上,斯波家很早就開始走下坡路,畠山家其次。把持中樞時間最長,甚至能和足利將軍對峙的幕府管領,唯有細川家。

  細川家的家格雖然在足利一門中排序不高,但實力卻一直很強。幕府歷史上,數次出現足利將軍弱勢,細川家把持幕府大權的狀態。

  可隨著三好長慶崛起,細川宗家慘遭滅門,盤踞和泉國的和泉細川家的處境變得非常糟糕。

  和泉國處于三好家入侵近幾的前沿,和泉細川家時刻活在滅亡的恐懼中。

  和泉細川家能夠屹立不倒,就是憑借高超的站隊技巧。打仗的本事雖然一般般,但政治上從沒有犯過大錯。

  在新幕府權力交接的敏感時刻,三淵晴員擅自改變策略,把細川藤孝拖去向御臺所請罪,讓細川三淵兩家非常被動。

  其一,兩家錯過上洛之戰的損失,很可能被細川藤孝的罪過掩蓋。功過相抵,細川元常無法再向斯波義銀要求補償。

  其二,兩家判定細川藤孝有罪,足利義昭會怎么想?若是斯波足利矛盾激化,這位新足利將軍會不會判斷兩家必然緊跟斯波家?

  細川元常原本定下的騎墻策略,是想最大限度與斯波足利雙方保持曖昧,得以向雙方討要好處。

  被三淵晴員這么一攪和,萬一放出錯誤信息,導致雙方誤判,這損失無可估量。

  三淵晴員自知理虧,但她還是勉強辯解道。

  “我們是地方實力派的一員,領袖人物臥病,我們先去探望,這也不算是錯吧?

  御臺所對我們的恩德太重,若是我們顯得過于冷漠,別人會怎么看待我們兩家?”

  細川元常瞇了瞇眼,不說話。

  細川藤孝看了兩位母親一眼,說道。

  “三淵母親說的不錯,我們去看御臺所之事合情合理,并沒有讓義昭殿下產生反感。

  這件事,我之后去二條御所拜會時,已經確認過。”

  三淵晴員松了口氣,到底是自己的親女兒,雖然兩人之前發生了不愉快,但關鍵時刻,女兒還是為自己解了圍。

  細川元常的注意力轉向細川藤孝,問道。

  “你確定?”

  細川藤孝點點頭,說道。

  “我確定,義昭殿下很看重我們兩家,她甚至有意讓藤英姐姐負責伏見城的防務。

  當然,這件事要在幕府權力交接完畢,織田軍回歸本領之后。”

  此言一出,不單單細川元常動容,三淵藤英也忍不住開口問道。

  “藤孝,此話當真?”

  三淵晴員卻是心里一沉,女兒到底是與自己生分了。回來的路上,她可沒有和自己提起這件事。

  細川藤孝并不在意三淵晴員尷尬的表情,對三淵藤英點了點頭。

  其實這條件,是她與足利義昭,伊勢貞教達成默契之后,主動向她們提起的。

  細川三淵兩家夾在幕府和三好家之間的緩沖區,家中戰略一直很清晰,最看重的始終是兩點。

  第一,保證領地的安全。第二,擴大對幕府的影響力。

  足利義昭希望細川藤孝娶走斯波義銀,細川藤孝當然非常愿意。但盡她一人之力,還不足以把細川三淵兩家徹底拉下水。

  所以,她才會對足利義昭建議,把伏見城交給三淵藤英,以此來拉攏自己這位姐姐。

  三淵藤英被斯波義銀申飭,不得不舉兵討伐南河內,消耗自己的實力去補償畠山高政。

  錯過了上洛之戰后,三淵藤英的壓力更大。家臣團不敢埋怨斯波義銀戰略失誤,三淵藤英就成了背鍋俠。

  要說細川三淵兩家之中,誰最怨恨斯波義銀,那就是這位被斯波義銀扶上北河內諸侯之位的三淵藤英。

  三淵藤英雖然貴為北河內守護代,但她威望不足,在細川三淵兩家中沒有什么發言權,處境一直是很憋屈。

  斯波義銀的恩德說是成全了她,其實真正的好處是整個細川三淵兩家拿著。可一旦出了錯,黑鍋卻要丟她出來背,豈能不怨恨?

  足利義昭若是能用好處把她勾過來,細川藤孝就有信心在之后的幕府站隊中,說服細川元常站在足利義昭一邊。

  至于三淵晴員,她是頑固的親斯波派,沒必要浪費時間拉攏,想辦法把她邊緣化即可。

  三淵藤英得到確定,果然非常高興。細川元常卻是很謹慎,追問道。

  “義昭殿下為什么要給藤英這么大一個好處?”

  細川藤孝心里清楚,當然是因為自己的提議。

  兩家的家臣團中,有大量的親斯波派。這不是因為她們真心擁護斯波義銀,而是三好家的威脅如芒在背,讓她們不得不靠向斯波家。

  要撬動兩家內部的態度,當然需要拿出兩家難以拒絕的好處。

  對于足利幕府而言,伏見城是鎮守京都南郊的軍事重鎮。

  如果織田家的軍勢在幕府穩固之后撤回本領,伏見城只能交給足利義昭的非嫡系坐鎮。

  因為足利義昭在幕府中根基淺薄,并沒什么嫡系人馬可以放在伏見城。

  既然如此,足利義昭當然愿意把伏見城當人情,丟給三淵藤英。但站在細川三淵兩家的角度,這是一個天大的餡餅。

  和泉細川家的勝龍寺城與松永久秀的淀城距離不遠,也是山城國內淀川沿岸的重鎮。

  而三淵藤英鎮守的北河內,是與三好家的攝津國隔著淀川對峙。

  谷</span如果她再得到京都南郊的伏見城,細川三淵兩家等于控制了半條淀川水域,利益巨大。

  要知道,淀川是堺港與京都的水運通道,這條路不單單擁有軍事價值,還有非常大的經濟價值。

  京都與堺港,是近幾乃至天下最繁華的商業町區。控制了半條淀川水域的細川三淵兩家,光是設卡收費就能收到手軟。

  而占據北河內之地的三淵藤英,她得到伏見城之后,在兩家之中的地位必然上升,她對足利義昭一定是感激涕零。

  足利義昭用一個自己本來就占不了的伏見城,換來細川三淵兩家的大力支持,當然非常劃算。

  細川藤孝一番剖析之后,足利義昭立馬拍板,同意等織田家撤退后,將伏見城交給三淵藤英負責。

  而此時,面對細川元常的問話,細川藤孝又是另一番說辭。

  “義昭殿下很快就要成為幕府將軍,她的實力和威望都嚴重不足,為了日后施政順利,總需要一些可靠的幫手。”

  三淵晴員在旁聽得不對勁,插嘴道。

  “藤孝,御臺所對我們有恩,我們不能忘恩負義。。”

  她還未說完,細川元常已經不耐煩得打斷了她。

  “你閉嘴!

  什么叫忘恩負義?我們都是幕府的臣子,自然要效忠足利將軍。

  你自己剛才也說了,御臺所希望我們支持新的幕府,那我們對新的足利將軍恭順,又有什么不對?

  我相信,御臺所也是希望我們支持新將軍順利接手幕務的。”

  三淵晴員啞口無言,細川藤孝看都不看自己的親媽一眼,繼續說道。

  “義昭殿下的出身為人詬病,她想要坐穩幕府,必然要在政治上有所表態。

  三好上洛,弒殺先代。雖然三好三人眾已經死了,但三好家必須付出代價。

  義昭殿下希望上位之后,展開對三好家的報復,以證明自己的正統地位。

  她,有意反攻攝津國。”

  細川元常大喜。

  “好啊,義昭殿下要為先代復仇,我們當然應該支持。”

  細川藤孝暗自一笑。

  沒有人比她更清楚和泉細川家的困局,三好家就是吊在頭頂的達摩克里斯之劍,這也是細川三淵兩家緊跟斯波家的根本原因。

  足利義昭如果反攻三好家,和泉細川家在前沿地帶承受的壓力就會大大減輕,細川元常怎么可能不支持?

  細川藤孝淡淡說道。

  “但這件事,還有一點小小的問題。”

  細川元常皺眉問道。

  “什么問題?”

  細川藤孝看了眼三淵晴員,說道。

  “我隨三淵母親去了斯波府邸,向御臺所請罪。

  御臺所在言語之間,似乎并沒有向三好家復仇的意思。

  他反而對織田家很警覺,希望幕府穩定之后,能夠重視織田信長的威脅。”

  細川元常面色轉冷,三淵藤英也變得神色不定。

  幕府的力量不足以同時應對東西近幾兩端,織田家已經取代六角家,成為東近幾強藩,而且織田家的實力比起六角家更加強大。

  細川元常不太明白,御臺所為什么不去西近幾痛打三好家這條落水狗,反而要與支持幕府的織田家對抗,他是不是病得糊涂了?

  三淵藤英的不滿更加直接,伏見城如今就在織田家的掌握中。如果幕府與織田家交惡,織田家拒絕交還伏見城,她的好處怎么辦?

  就算織田家愿意歸還伏見城離開,一旦幕府與織田家交惡對抗,伏見城這一重鎮必然成為雙方爭奪的焦點。

  織田信長能上洛打一次伏見城,就可以再打第二次。

  織田家坐擁二百萬石領地,三淵藤英的北河內不過十萬石動員力,她可不愿意與織田信長為敵。

  三淵藤英忍不住說道。

  “御臺所是不是病得太重,說了胡話?”

  三淵晴員喝道。

  “藤英!不許胡說八道!”

  三淵藤英低頭不語,細川元常淡淡說道。

  “御臺所高瞻遠矚,自然比我們看得通透。

  但三好家大逆弒君,如果輕易放過,只怕天下武家再不會把幕府當回事了。”

  細川藤孝鞠躬道。

  “母親英明,義昭殿下也是這個意思。

  織田家御奉公上洛,對幕府是有功的。有功不賞,反而要嚴加提防,這不是冷了外藩效忠之心嗎?”

  兩人說話間,雖然沒有提及斯波義銀,但態度已經很偏向于足利義昭。

  三淵晴員在旁一臉擔憂,喃喃道。

  “御臺所。。他對我們有恩的。。”

  細川元常與細川藤孝同時用眼角掃了眼三淵晴員,然后繼續著對話。

  細川元常問道。

  “藤孝,你這次去二條御所,義昭殿下還有其他吩咐嗎?”

  細川藤孝搖搖頭,說道。

  “義昭殿下尚未繼位,御劍金印還在御臺所那邊。她現在什么都不能說,什么都不能做,唯有謹慎。

  她只是向我透露了少許想法,但要是讓御臺所知道了,引起他不滿,也會很麻煩。”

  細川元常點點頭,說道。

  “不會有人亂傳話,壞了義昭殿下與御臺所的和睦。”

  三淵晴員咽了口唾沫,垂頭喪氣不再說話。她不明白,為什么事情會變成這樣?

  足利義昭每句話都說到了細川三淵兩家在意的點上,細川元常雖然沒有表態,但明顯已經被足利義昭的條件吸引了。

  比起三淵晴員的感情用事,細川元常要功利得多,她是一名合格的家督,眼中只有家業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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