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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9章明智見將軍

  羽柴秀吉對織田信長的一絲憤恨,被竹中重治點撥起火,化為天下大志。

  直至今日,羽柴秀吉對自己的未來,終于有了清晰的奮斗方向。

  得到天下,得到斯波義銀,不再是她心中的妄想,

  而是一個可以通過努力去達成的目標。

  這讓她心中的野火越發旺盛,斗志昂揚。

  但此時,誰都不會在意這個織田家的小小平民地頭。幕府內斗加劇,才是高層武家關切之事。

  足利義昭在伊勢貞教與和田惟政之間搖擺不定,幕府關于是否要通過織田信長的洛中法制,爭執不休。

  正在這時,挽回了細川三淵兩家,團結了蜷川畠山兩家的明智光秀,已經統一了斯波陣營的思想。

  她通過壬生狼和雜賀眾,暗布殺機。明面上,卻是高調前往二條御所,請求覲見將軍。

  聽聞明智光秀前來,正猶豫不決的足利義昭馬上將她請了進來。

  在足利義昭心中,自己能有今天的將軍之尊,也有當初明智光秀那份書信的功勞。

  對于這位忠于幕府的斯波臣子,舉棋不定的足利義昭非常有興趣聽一聽她的來意。

  行禮之后的明智光秀環視議事廳,只看到隨侍的和田惟政,仁木義政兩人,卻不見伊勢貞教身影。

  可見,在足利義昭心中,對搬弄是非的伊勢貞教,已經有了提防之心。

  明智光秀一眼掃完,心頭盤算。她抬頭看向足利義昭,對她神似足利義輝的容貌,

  微微發呆。

  這是明智光秀第一次見到足利義昭本人,真如傳聞中一樣,她與足利義輝長得好像。

  難怪幕府武家從未懷疑她的雙生女身份是否血統純正,

  難怪斯波義銀愿意無償幫她上位。

  明智光秀眼中閃過一絲神傷,斯波義銀對足利義昭如此忍讓,也是出于明智光秀殺害足利義輝的內疚。

  足利義昭一樣在觀察著明智光秀,見她愣愣看著自己,目露悲戚,越發認定此人對幕府忠貞。

  和田惟政見明智光秀直視將軍半天,可說是御前失儀,便輕輕咳嗽一聲,說道。

  “明智大人,好久不見。”

  明智光秀被她一言點醒,回過神來,鞠躬笑道。

  “和田大人,確實有些日子未見了,你可是光彩更勝往昔呀。”

  和田惟政微微一笑,知道明智光秀指的是自己輔佐將軍上位有功,已然成為足利家臣子之首,很是風光。

  她鞠躬還禮道。

  “不敢當,明智大人這次前來覲見將軍,所為何事?”

  和田惟政的態度保持著距離感,足利斯波兩家現在的關系敵對微妙,她可不想和明智光秀這個麻煩的家伙掰扯不清。

  京都事變,足利義輝被弒,這件事充滿了怪異。大家都不是傻子,對于明智光秀在三好上洛之中扮演的角色,多少有些感覺。

  只是幕府各家自己都不干凈,誰都不愿意去追究京都事變的真相。以至于足利義昭,她根本不知道明智光秀有多危險。

  因為誰都不方便開口,真要說清楚明智光秀此人,難免牽連到自己身上。

  明智光秀就是依靠把所有人都拖下了水的辦法,讓大家都無話可說。

  所以,和田惟政雖然忌憚明智光秀,但足利義昭對明智光秀產生的莫名好感,她也不便多言勸誡。

  此時,她最在意的是,明智光秀怎么來了?大御臺所終于忍無可忍,把這條毒蛇給放出來了?

  回想明智光秀的所作所為,和田惟政與仁木義政對視一眼,皆看出對方眼中的不安。

  明智光秀對兩人的防范之心,并非毫無感覺,但她也不怕什么。

  越是私心雜重的武家,她相處起來越是得心應手。若是大公無私的姬武士,反而有些麻煩。

  她要求藤林椋加名字的四姬,就屬于麻煩的人。所以,干脆請她們去死,免得以后大家不好相處。

  至于和田惟政這些人,利用她們的私心,許多事反而好做了。

  明智光秀眼圈微微發紅,對足利義昭伏地叩首,說道。

  “臣下失儀,看到公方大人,忍不住就想起先代。回想先代對我的恩德,我。。”

  話到一半,明智光秀已經哽咽得說不出來。她用衣袖抹了抹眼睛,再次鞠躬說道。

  “非常對不起,我失禮了。”

  和田惟政與仁木義政冷眼旁觀她表演,足利義昭倒是有些動容。

  “我與明智姬神交已久,若非你當初一封書信勸說,也許我就在興福寺引頸待戮,等候三好家處置。

  明智姬對先代的忠誠,對我的功勞,我一直記得。只是沒想到,你我會在這么尷尬的時候見面。

  聽聞大御臺所對你并不滿意,這些天都要求你在多聞山城思過。只是不知,你什么時候來的京都?”

  足利義昭雖然對明智光秀頗具好感,但明智光秀是斯波家臣,忠的是足利義輝與斯波義銀。

  如今足利斯波兩家不合,明智光秀的來意是好是壞,尚未可知。

  明智光秀面對足利義昭的試探,微微一嘆,說道。

  “我是負責京都事務的斯波家臣,又承蒙先代厚愛,得以陪臣身份侍奉先代,參與幕政。

  三好上洛,先代死于叛軍圍攻。大御臺所回歸之后,對我不能救下先代之事,非常惱火。

  我被要求閉門思過,也是罪有應得。若是我多些警覺,先代。。先代也不會被。。”

  明智光秀已是淚流滿面,抽泣著說不下去。

  一旁的和田惟政與仁木義政面面相覷,只覺得這孫子太不要臉。

  先代之死,與明智光秀脫不了干系。

  她雖然不像伊勢貞教跳在臺面上,但背負的罪孽絕對比伊勢貞教更大。只是大家都不干凈,才不好在足利義昭面前說她壞話。

  可沒想到,她厚顏無恥把一副忠臣模樣演得活靈活現,讓和田惟政兩人真要憋屈死了。

  足利義昭不明真相,跟著鼻子發酸,說道。

  “我知道你的忠心,只是你這次前來,是不是受大御臺所指示,要與我說些什么?”

  明智光秀面色嚴肅,痛心疾首說道。

  “公方大人,您與大御臺所怎么會鬧到這番田地?

  我在多聞山城聽聞幕府近況,氣悶得捶胸頓足。這才冒死前來京都,面見大御臺所,曉以利害。

  足利斯波本就是一家人,大御臺所對先代感情深厚,才會誓死捍衛足利家的利益,千里迢迢從關東趕回來,無怨無悔扶您繼位將軍。”

  足利義昭聽得面上發燙。

  有私心的不是斯波義銀,是她足利義昭。是她貪心不足,想要一腳踢開斯波義銀,獨攬幕府大政。

  可沒想到,伊勢貞教不中用啊!聽起來挺美的主意,執行起來一塌糊涂,最后鬧得不可收拾。

  說后悔,足利義昭是真后悔,但她已經沒有了退路。

  斯波義銀那個耳光打在她臉上,議事廳所有幕府武家看的是清清楚楚。

  她要是忍氣吞聲,當這件事沒發生過。這將軍之位,還怎么坐下去?一步錯,步步錯,騎虎難下就是她現在的寫照。

  足利義昭面上無光,只能訕訕說道。

  “事已至此,無需多言。”

  明智光秀肅然道。

  “將軍,伊勢貞教與三好家狼狽為奸。先代遇害,她就是兇手之一呀!

  您真以為她是想幫您做事?

  弒殺君王,罪無可恕!她只是想把幕府搞亂,才好為自家脫身!”

  足利義昭遲疑道。

  “這。。”

  明智光秀繼續誘導道。

  “您仔細想想,大御臺所不過是一介男流,并無爭奪將軍之位的野心。即便參與幕府政治,也是為了把你扶上馬,送一程。

  他一個男兒,能有什么大志?

  可伊勢貞教呢?恨不得在您與大御臺所之間挑起血仇,讓足利斯波兩家自相殘殺。

  以她多年沉浸幕政的智謀,若不是心存不軌,怎么會搞出如此禁不起推敲的餿主意?

  改嫁?誰不知道大御臺所性情剛烈,更甚先代?

  她想通過威逼大御臺所就范幫您?您說她真心幫您,還是想要害您?”

  足利義昭越聽越覺得有理,確實是這個道理,但她也不想想,對什么人用什么策略。

  伊勢貞教不想把事情做得更穩妥些?只是自己幫的足利義昭這個人不識好歹,急于求成!伊勢貞教能怎么辦?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呀!

  足利義昭疑惑道。

  “她這么做?有什么好處?”

  明智光秀冷笑道。

  “您仔細想想,她早已露出了狐貍尾巴。足利斯波兩家反目,誰會得利?”

  足利義昭雙目瞪大,失聲道。

  “織田。。”

  明智光秀點點頭。

  “伊勢貞教的不臣之心,已是昭然若揭。

  她早就知道自己罪責難逃,攪亂幕府,就是為了引外藩入主幕府,求得伊勢家一家一姓之延續。

  其心可誅!

  若是我猜的不錯,她應該已經在為織田殿下入主幕府鋪路。只是不知道,她到底是用了什么辦法,騙過了您的眼睛。”

  足利義昭越聽越覺得真切,她咬牙切齒說道。

  “洛中法制,管領代。。這個混蛋。。”

  明智光秀就像是確定了一樣,作恍然大悟狀,說道。

  “原來如此,原來是管領代。

  當年三好長慶上洛,就是要謀取管領代之職。

  先代率領幕府諸姬拼死阻擋,是因為先代很清楚。三好長慶成就管領代之日,便是足利將軍被架空為傀儡之時。

  伊勢貞教真是該死!”

  足利義昭忍不住拍案罵道。

  “這個小人!”

  和田惟政靜靜觀看,明智光秀挑撥足利義昭與伊勢貞教的關系。

  足利義昭已經對伊勢貞教心存不滿,明智光秀一番話有理有據,真是契合了足利義昭的心思。

  和田惟政最近與伊勢貞教為了洛中法制一事,鬧得相當不愉快,她樂得在旁邊看著伊勢貞教倒霉。

  但問題是,壓倒了伊勢貞教,并不能解決足利義昭以及她們這些足利臣子的麻煩。

  天下的道理是講不完的,反目成仇的真相,往往是為了利益。

  反對佛教的儒生眾多,佛門高尼往往很有涵養,笑而不語。但她們對韓愈卻是恨之入骨,窮追猛打,為什么?

  因為其他儒生是要和她們辯經,論證佛經的漏洞。而韓愈是要求寺院不得蓄田,要求寺院繳稅。

  嘴上是金剛怒目,維護佛門。心里卻是利益相關,誓不兩立。

  和田惟政與伊勢貞教反目,也是一個道理。

  你伊勢貞教要教唆足利義昭趕走斯波義銀,和田惟政她們樂得足利義昭權勢更甚,跟著吃香喝辣。

  但斯波義銀反手一巴掌抽過來,足利義昭地位不穩,和田惟政她們還怎么跟著作威作福?自然就無法容忍伊勢貞教的胡作非為。

  大家都是靠著足利義昭飛黃騰達,要是她被斯波義銀弄下了臺,大家的前途可怎么辦?

  明智光秀挑明伊勢貞教的罪行,和田惟政舉雙手歡迎。但更重要的是,怎么解決足利斯波兩家現在的問題。

  如果不能解決,那伊勢貞教就不能動。她聯絡織田,壓制斯波的策略,就是足利家的后手,也是和田惟政這些人的后路。

  和田惟政鞠躬行禮,插嘴道。

  “伊勢貞教包藏禍心,死不足惜,但現在不是追究她的時候。

  大御臺所與將軍已經有了嫌隙,幕府亂局難以收拾。

  將軍自然不希望外藩介入幕政,但若是大御臺所繼續逼迫,將軍也只好尋求外援,為之奈何。”

  足利義昭被和田惟政的話點醒,冷靜下來,看向明智光秀,看她怎么說。

  和田惟政說的對,伊勢貞教事后怎么收拾都行,但她現在正與織田信長那頭交涉,暫時不能動。

  斯波義銀實在太厲害了,足利義昭怕呀。他不息怒,足利義昭就不敢松開織田信長這個援軍的手。

  足利斯波兩家敵對的現狀不解決,說什么都是廢話。局勢崩壞至此,能不能提點有用的建議?

  明智光秀微微一笑。

  她來這里,就是為了給足利斯波兩家的僵局解套。不解套,斯波義銀就不能離開,還怎么坐看足利義昭與織田信長狗咬狗?

  欲要取之,必先予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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