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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8章幕府似中興

  足利義氏越想越怕,她忽然明白了簗田晴助的感慨。

  上杉北條兩家爭斗,雖然各出其謀,但到底還是戰場上論英雌,真刀真槍的干仗。

  可斯波義銀卻不一樣,他手持御白旗,口稱源氏長者,所言所語皆是愛民如子,殺人都不愿沾染上血漬。

  一陣寒意從腳底板沖到天靈蓋,足利義氏嘴唇發抖,還說不出義銀半個壞字。

  只好暗自埋怨一句,凡人打架,這神仙哥哥來湊什么熱鬧。

  足利義氏連連倒吸冷氣,一時無語。簗田晴助瞅著她不說話,就是要讓她自己掂量清楚,明白其中的厲害。

  半晌,足利義氏點頭道。

  “津多殿寬仁厚愛,我是自愧不如。

  等下會面之時,不論他提出什么愛民惜民的請求,我都會答應下來,絕不讓津多殿為難。”

  簗田晴助要的就是她這句話,笑瞇瞇鞠躬說道。

  “鐮倉殿英明。”

  兩個慫人對視一笑,忽然看對方順眼不少,同是天涯淪落人呀。

  當夜,義銀在古河城居館中就寢。

  今天的會面,出乎他意料的順利。足利義氏表現得過于諂媚,讓他準備好的敲打方案是一個都沒用上。

  這位關東將軍,竟然主動承認了他自詡的源氏長者。要知道,京都的足利義昭可是悶到現在不提,不承認,不否認,一直在裝糊涂。

  武家棟梁,源氏長者,河內源氏嫡流三位一體,皆是屬于足利將軍的專屬名分。

  關東將軍作為足利分家,足利天下的第二號人物,竟然明晃晃給足利將軍添堵。

  不過,想想足利將軍與關東將軍之間的齟齬,這倒也能理解。能讓足利將軍不開心的事,關東將軍就很愿意去做。

  可足利義氏不單單承認源氏長者,還全力支持義銀的主張,下達關東無戰事的訓誡,并將落實訓誡的督導權直接送給了義銀。

  情況之順利,就像是義銀上菜市場買五斤豬肉希望打個八折,足利義昭直接給他拿了十斤外加對折,這反而把義銀搞得有點懵。

  雖然不明白足利義氏為什么這么謙卑配合,但送上門的好處不要白不要。

  義銀很干脆得接過了關東無戰事的督導權,完成了自己關東新戰略的最后閉環。

  他的義理軟刀子,終于是合理合法得插入了關八州的核心地帶,利根川中下游平原區。

  挽回了關東攻略崩潰后的惡劣局面,終于松了一口氣的義銀準備返程。就在此時,他忽然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

  來的路上,義銀是一路啪啪好爽。

  從沼田城上杉輝虎,草到大胡城島勝猛,再到現在身邊扭扭捏捏的山中幸盛。有蒲生氏鄉打掩護,這小日子過得挺美的。

  可一旦回頭,這條路就成了桃花劫。越后山脈冬天雪封,義銀要選擇在哪里過冬?

  是島勝猛的大胡城,還是上杉輝虎所在的沼田城,不論去哪里,身邊的山中幸盛都成了定時炸彈。

  到時候,蒲生氏鄉這個望風小妹未必管用。思來想去,為了自己的福生活,義銀必須把山中幸盛先弄走。

  輾轉反側,他又開始傷腦筋,用什么借口讓山中幸盛走越后山脈的小路,先回櫪尾城的本領。

  兩人剛才甜如蜜,總不能這會兒板著臉公事公辦,讓人滾蛋。好似拔無情,不太好吧?

  義銀苦惱得想辦法,可以名正言順把山中幸盛打發走,儼然忘了這幾天兩人水乳交融的美好時光。

  呵,男人。

  關東局面緩和,斯波義銀最擔心上杉輝虎被趕出關八州,導致系統任務失敗的陰霾,已然消散。

  正在他苦惱去哪里貓冬的時候,近幾這邊足利織田聯手的攝津攻略,也逐漸落下了帷幕。

  秋去冬來,京都越發蕭瑟。

  剛才從攝津國回來的足利義昭,冊封了攝津三守護,接受了三好義繼的降伏。

  在沉淪多年之后,幕府似乎再次迎來了輝煌一刻。挾制幕府的六角三好兩家,皆走向衰敗。

  幕府武家們的臉上多了幾分矜持自傲,仿佛昔日幕府掌控天下大權的好日子又回來了。

  而被任命為京都守備的明智光秀,她冷眼旁觀著幕府上下的振奮,卻將這一幕視為幕府走向滅亡的回光返照。

  京都少有大雪,盆地的氣溫比之關東苦寒,舒適太多。

  窩在斯波府邸的明智光秀,正與本多正信在茶室品茗。冬日暖陽中手捧茶湯,亦是愜意。

  本多正信被明智光秀利用,在三好上洛之中擔當了惡劣的角色,坑慘了松永久秀。

  事后她為了保命,只能投靠了明智光秀,受其庇護。

  松永久秀當然知道從自家出奔的這名家臣去向,但三好上洛的內幕,各方是諱莫如深,斯波家也不好得罪,只能恨恨放過本多正信。

  明智光秀倒是很看重本多正信,她暗搓搓做的事,大多使得是生女兒沒p眼的陰損手段。

  一般家臣她信不過,本多正信這個沒有后路的聰明家伙,反而讓她用得放心一些。

  兩人在茶室靜坐,外間不時傳來一兩聲歡呼。

  斯波家是幕府最頂層的貴胄,當年足利義輝賞賜的府邸,就在高階武家的核心城區。

  這次幕府在攝津國揚眉吐氣,幕府上下無不雀躍,這冬季的氣氛也歡快了許多。

  又一陣歡笑聲略過風中,明智光秀放下手中茶湯,十指纖纖嫩荑卷在袖中,笑瞇瞇說道。

  “將軍冊封攝津三守護之日,已經過去了兩天吧,沒想到外間還在慶祝呢。”

  本多正信小心翼翼琢磨著明智光秀的心思,這主子看似優雅溫柔無害,其實整個京都武家加起來都未必毒得過她,不得不謹慎伺候。

  “攝津攻略的順利超出所有人想象,將軍也因此得到幕府中大多數武家的認可,坐穩了位子。

  這么一件大好事,足利一派的武家當然要大肆張揚,為將軍多多造勢,抵消之前的負面影響。

  聽說這些天畠山殿下與蜷川大人的壓力很大,已經來找過您好幾次了。”

  明智光秀笑了笑,說道。

  “三好義繼不中用呀,攝津一戰把三好家的底色都露出來了,當年讓幕府驚恐的三好家已經不存在。

  織田殿下棋差一招,想著養寇自重,可輕輕一推,這賊寇就自己倒下,扶都扶不起來,平白便宜了將軍。

  原本在幕府中,還有畠山殿下,蜷川大人等暗中掣肘將軍。這下攝津攻略大功告成,和田惟政等足利派雞犬升天,將軍威望大增。

  此消彼長,可不是輪到畠山殿下這位新任管領承壓了嗎?

  將軍為了獨占河內源氏嫡流名分,用不光彩的手段趕走津多殿。畠山殿下受津多殿重恩,刻意與將軍為難,也是合乎情理。

  但現在將軍坐穩了位子,津多殿又遠在關東未歸,畠山宗家就半個河內的底子,拿什么和完成攝津攻略,威望如日中天的將軍斗呢?

  找我?我能怎么辦?

  將軍許我京都守備之職,我總得感恩戴德一番,不能辜負了她的美意,我可不能忘恩負義呀。”

  本多正信對明智光秀也是佩服得緊,這位斯波重臣真是在三個雞蛋上跳舞,舞步還甚是妖嬈。

  斯波義銀不計足利義輝被殺的前嫌,繼續重用她,足利義昭與織田信長對她也是另眼相看。

  足利義昭給予京都守備之職,織田信長的丈夫已經來了信,認下了她這個便宜表姐。

  論長袖善舞者,天下無人能出其右也。

  本多正信甚至不敢確定,這位斯波重臣到底效忠于誰?所以她說話分外小心,唯恐偏幫站錯了隊,被歸為不可信的一類。

  想了想,本多正信說道。

  “您就眼看著畠山殿下她們吃虧?京都幕府變成將軍的一言堂?”

  明智光秀嘆道。

  “在幕府內稱雌又有何用?

  今日之幕府,又不是當年的強盛幕府,一聲令下,海內風從。將軍也不過是在螺螄殼里做道場,自娛自樂罷了。

  說來,我們這位新將軍還真有意思。

  津多殿與織田殿下兩位上洛,扶持她當將軍,卻先后被她忌憚疏遠,她也真不怕自己的做法寒了天下武家之心。

  抹黑津多殿名節之事雖然下作,但河內源氏嫡流名分事關重大,還算情有可原。

  織田殿下這次攝津攻略是出糧出兵,一心一意幫著幕府為先代復仇,討伐三好家。即便織田家有些私心,但大節無虧。

  可將軍卻私下交涉,允許三好義繼降伏,這是把織田殿下當傻子玩了一把。

  什么女人最惡心?逼良為昌,勸昌從良。

  我們這位新將軍呀。她是逛窯子遇到初戀第一次下海賺錢,心里十倍難受。

  不知道是先掏錢,逼良為昌爽一把好呢?還是先苦口婆心勸昌從良,裝一下正經人好呢?

  津多殿要趕走,織田殿下在攝津攻略幾乎沒撈到好處,所有利益都被跟著將軍的宵小之輩篡取。

  你說幕府上下的歡喜,是為將軍中興幕府而歡喜?還是為自家在攝津又能多撈一把而歡喜?”

  本多正信苦笑搖頭,她現在敢肯定,明智光秀絕對沒有忠于足利義昭。她對足利義昭的嘲諷太形象,可謂入木三分,刻薄至極。

  這次攝津攻略,幕府的吃相實在是太難看了。

  足利義昭等于是為了和田惟政這些得利者挨罵,自己除了一個幕府上下敬服的虛名,沒撈到啥真東西,還與織田信長反目疏遠了。

  織田殿下這位兩百萬石大大名,為將軍上洛繼位盡心盡力,都落得如此下場。外藩再有人愿意為幕府盡忠,也要掂量掂量值不值。

  足利義昭真是丟了西瓜,撿了芝麻,還一個勁傻樂,難怪明智光秀看不起她。

  本多正信不是明智光秀,她即便心中認同,嘴上也不好抹黑足利義昭這位將軍,只好訕訕一笑。

  “將軍威加四海,難以面面俱到,做事總得有個取舍。

  與其便宜了織田外藩,不如籠絡幕府的自己人,才方便執政。

  這也是可以理解的。”

  明智光秀微微一笑。

  “你倒是會說話,要是人人都像你這么想,世道就真太平了。大家不爭不搶,為幕府燃燒自己,都活成圣人樣。

  人生一世,不為吃穿犯愁,不為子嗣考慮,滿腦子就是奉獻精神。這種傻子若是多一些,幕府的統治就可以萬萬年了。

  可惜如今世道就是騙子太多,傻子不夠用,忽悠人也不容易。

  就這樣,將軍還指望別人感恩,還指望別人念她的好?呵,不知道是別人傻,還是她傻?

  松永久秀已經快氣瘋了,原本她還在將軍與織田殿下之間有些猶豫,這下不用多考慮了,直接投靠織田殿下,甘為織田門下走狗。

  想想也是,攝津攻略之前,她還控制著大半個攝津國島上郡,那是三好長慶當年給她的恩典。

  如今她用心幫幕府做事,反攻三好家。非但沒得到好處,反而被和田惟政這個新出爐的東攝津守護,奪走了攝津界內的地盤。

  將軍之德遠不如三好長慶,也難怪松永久秀偷雞不成蝕把米,悔恨得想撞墻。”

  本多正信原本就是松永久秀的家臣,對攝津國內的情況有些了解,她點頭感嘆道。

  “將軍這件事的確辦得有些不妥,池田家那邊也在鬧起糾紛。

  據說池田家督剛過世不久,同族的池田勝正與和田惟政合謀,拿到了攝津三守護之一,繼位池田家督。

  家中重臣荒木村重不服,她娶了先代家督的兒子,是池田家的有力一門眾,這矛盾鬧得不小。”

  明智光秀瞅了本多正信一眼,笑道。

  “你的消息滯后了,荒木村重已經前往茨木城。

  織田殿下的這次出兵攝津,打到茨木城就停下來了。也不知道荒木村重走了什么門路,被織田殿下看中,給予茨木城。

  池田勝長那邊很不爽,等織田大軍一撤,攝津國可有好戲看了。

  織田大軍不可能長期滯留攝津國,北伊勢武家的依附是蛇鼠兩端,南近江六角母女有死灰復燃的跡象。

  后院起火,織田殿下也難呀。”

  本多正信點點頭,知道足利義昭與織田信長的對弈已經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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