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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1章糧票與一粒米斬

  斯波忠基金背靠北陸道商路,有高田陽乃刻意扶持,迅速成長為普通商賈無法匹敵的托拉斯。

  政治利益與商業利益糾纏在一起,北陸道沿途武家已經形成了以斯波家為首的商路利益集團。

  石田三成占有這么大的優勢,必然是日進斗金。

  其實就算在她的位置上放一頭豬,哪家奸商敢坑這個斯波義銀欽點的斯波家福利機構,敢在交易中做手腳,敢讓斯波忠基金虧錢?

  石田三成這是捧著一個聚寶盆,遲早會飛黃騰達,當然是倍感珍惜。

  她在這里侃侃而談,當然不是為了炫耀。

  關東傳來了一個麻煩的任務,斯波義銀把大熊朝秀創立的糧票制度砸在了石田三成頭上,要求年金逐步從實物發放改成糧票發放。

  石田三成要想辦成這件事,并不容易。

  三地斯波領距離遙遠,通信不暢。原本發放年金就是一件非常麻煩的事,擇近購買糧食,運輸發放,就讓石田三成已是頭昏腦脹。

  斯波義銀要求的糧票制度,石田三成研究了一下,發現這事看似簡單,其實比原來的辦法更麻煩。

  用糧票簡化發放方式,對斯波忠基金本身,是增加了大量的繁瑣事務。

  為了建立糧票制度,石田三成就得在各地斯波領建立存糧倉庫,發放糧票,派遣人員兌換,還得嚴防假票沖擊。

  以她自身的立場,當然不想搞得這么麻煩。多做多錯,做的越多,未來可能遇到的麻煩就越多。

  可主君此舉,是為了減少腐敗的環節。斯波忠基金對斯波家太重要了,容不得石田三成推三阻四。

  石田三成要搞成這件事情,比之前更需要與各地大佬搞好關系,尋求各地斯波領的支持。

  此時,她透出斯波忠基金的底色,在場諸姬無不露出驚嘆的表情。誰也不會嫌棄錢多,斯波忠基金的聚財能力,的確讓人羨慕。

  炫富結束,自然要切入正題,石田三成話鋒一轉,說道。

  “尼子姬,主君從關東發來消息,要求斯波忠基金逐步用糧票取代實物,更新發放方式。

  這件事,你可有收到信息?”

  尼子勝久點頭道。

  “主君已經來信叮囑,讓近幾斯波領全力協助你。”

  石田三成嘆了一聲,取出一張糧票,遞給尼子勝久。

  尼子勝久仔細看了看,一邊遞給諸姬傳閱,一邊嘆道。

  “沒想到,這糧票制作的是如此精良。”

  石田三成苦笑道。

  “不精良不行呀,關東侍所推行的福利糧票,僅僅一個冬天市面上就出現了可以亂真的假票。

  我已經通過高田姬,收攏了堺港的一批能工巧匠,以后專門為我家制作糧票,供給家中年金福利之用。

  這些糧票暫時分為一石,二石,三石,使用年限為一年,兩年,三年。日后還會不定期更新策略,就是為了抵御假票的侵蝕。

  主君的意思,是先在近幾斯波領試行糧票,然后再在尾張,關東斯波領推廣。這次的年中福利,其中三成年金將以糧票的形式發放。

  我在此懇請諸位大人協助,幫我完成這件主君交于的重要任務。”

  尼子勝久肅然道。

  “年金福利關乎整個斯波家臣團的利益,我們自然會全力支持你,你需要我們做些什么?”

  石田三成說道。

  “其一,選定安全的地點建立倉庫。

  近幾斯波領地跨北大和與伊賀國,地方不小。我準備建立數個倉庫發放點,兌換糧票糧食。

  這次先選擇一個地點試行,向附近斯波編制內的姬武士發送糧票。具體要求是方便姬武士支取糧食,能夠抵御盜匪賊寇的搶奪。”

  尼子勝久笑道。

  “這個不難,在近幾斯波領的腹心之地,擇一交通便利的城下町建立倉庫便是。

  當地有目付,有城池守軍,讓她們小心警惕斯波忠基金的倉庫安全,你再派遣奉行內衛,以為內外雙保險。”

  石田三成點點頭,繼續說道。

  “其二,頒布一粒米斬法令。

  任何參與制作假糧票的相關人等,但凡獲取超過一粒米的利益,即可斬首示眾。”

  尼子勝久皺眉道。

  “一粒米斬?這法令是否太過嚴酷了?”

  石田三成接過傳閱回來的糧票,抖了一抖,無奈道。

  “一個成年姬武士,一年吃喝不過二石糙米。這薄薄一張紙,就可以兌換一年的口糧,誘惑太大了。

  如果沒有嚴刑峻法輔佐,我根本不敢展開糧票制度,寧愿向主君請罪,辭去斯波忠基金執事。

  糧票制作雖難,但也不是無懈可擊。只要利益足夠大,總會有人前赴后繼的造假換糧。要想緩解壓力,唯有嚴刑峻法。

  諸位大人,糧票換取的糧食,可是斯波家全體姬武士的福利糧。

  如果被假票掏空了斯波忠基金的存糧,我就是斯波家的罪人,萬死難辭其咎,不如早早請辭。”

  尼子勝久看了一眼石田三成,又掃了全場諸姬,知道這條法令根本不會有人反對。

  斯波義銀建立斯波忠基金的初衷,就是把斯波家的財富與整個斯波武家集團共享,用利益捆綁斯波家臣團。

  現在,斯波忠基金的這些福利糧已經被斯波家姬武士視為自己口袋里的東西,她們怎么能允許有人造假掠奪自己的財富?

  一粒米斬的法令聽起來殘酷,但這個防微杜漸,絕不寬恕的態度,也是對斯波家全體武家負責任的態度。

  這時候誰不贊成,就是站在整個斯波武家集團的對立面,傻子才會站出來反對。

  尼子勝久想了想,說道。

  “一粒米斬的法令,原則上是沒有問題。

  但此令太過嚴酷,有傷主君仁厚之名,就由近幾斯波領的我們自行推出,不要再上陳主君了。”

  明智光秀看了眼尼子勝久,目光一閃。

  尼子勝久此舉,頗有章法。

  斯波義銀一向以武家義理示人,天下武家皆稱頌其為仁義之源氏長者。

  既為仁厚長者,就不好做出殘酷之事。可若是被仁義困住手腳,那就圖樣圖森破了。

  尼子勝久的想法不錯,由近幾斯波領評議會的諸姬以地方的名義,發布一粒米斬的法令。

  這屬于近幾斯波領的地方政策,不是斯波義銀的命令指示,殘酷之名杯葛不到斯波義銀身上。

  可尼子勝久此舉,又開了一個不太好的先河。那就是地方斯波領的眾姬評議一致通過,就可以推行獨立的地方法令,不用上陳主君。

  如果以后有人依照此先例,推出其他的地方法令,算不算架空主君執政的一種策略?

  明智光秀摸不準,尼子勝久是沒想到這一點,還是刻意為之?

  斯波義銀四處擴張,斯波領如今已經分為近幾,尾張,關東三塊,如果斯波家日后再有壯大,會不會進一步復雜家中的勢力關系?

  即便尼子勝久不是故意的,如果有一天,地方評議會推出的法令與斯波中央的法令相悖,會不會引發沖突導致分裂?

  明智光秀的目光越來越深邃,她知道自己不能反對一粒米斬法令。否則,剛才前田利益的困境,就馬上會成為她要面對的窘迫。

  隨著斯波義銀勢力的高速擴張,內外遇到的麻煩也越來越多。

  明智光秀第一次發現自己有些力不從心,不管是同僚還是外敵,都以超出她預料的速度在成長。

  她暗嘆一生氣,改天換地之事,果然沒那么好做呀。

  唯有盡人事而聽天命,時也,命也。

  在足利織田之爭的大背景下,近幾斯波領的重臣們展開了激烈的評議,主戰派的前田利益被主和派的明智光秀設套壓制。

  而隨著石田三成提及糧票制度,諸姬的目光又從外部轉向內部,開始關注起年中福利發送這一關乎切身利益的事務。

  在場諸姬都是高階武家,自然不缺這點年金,可跟著她們吃飯的麾下姬武士都眼巴巴看著呢。

  當老大不為下屬謀福利,遲早會被怨恨的部眾亂刀砍死。比起足利織田之爭,大家更加重視糧票與年金之事,也就情有可原了。

  就在近幾斯波領評議的同時,京都東福寺的一處靜室內,剛才趕回京都的羽柴秀吉,正在與竹中重治密談。

  織田信長似乎非常喜歡東福寺的這片院落,這里曾經是斯波義銀落魄之時,在京都的落腳點。

  即便織田大軍已經撤出山城國,織田信長還是把這里盤了下來,當成織田家在京都的據點。

  而身為織田家派駐京都的代表人物,羽柴秀吉干脆就借住在此處的偏室中。

  每每在庭中踱步,望見當年自己聽墻角的陰暗處,羽柴秀吉就忍不住發愣出神。

  當年不起眼的卑微秀吉,已是織田家安排的京都守備,而當年與斯波義銀在屋里的明智光秀,則是幕府任命的另一位京都守備。

  緣,妙不可言,又讓人感到無比悲傷。所謂人生之苦,是求而不得也。

  正如羽柴秀吉所料,織田家的伊勢征伐非常順利。

  她在撈到一筆軍功之后,就被織田信長趕回了京都,繼續當好她京都守備的角色,替織田家盯著足利義昭的一舉一動。

  摸了摸在伊勢征伐中受創的大腿,已經感覺不到疼痛的羽柴秀吉對竹中重治說道。

  “將軍似乎很不待見我。

  我回到京都之后,先去二條城問安,結果吃了個閉門羹,一點禮儀上的勉勵都不愿意給我。

  看來,距離足利織田撕破臉的日子不遠了。”

  竹中重治笑道。

  “我們這位將軍呀,已然是焦頭爛額,哪還顧得上禮節的程序。

  荒木村重突襲池田城,殺掉了池田勝長這個幕府剛才定下的攝津三守護之一。

  她還謊稱池田家與伊丹家正在合謀,想要迎回三好家,重新統治攝津國,把自己包裝成為幕府盡忠的模樣。

  如今,堺港的池田恒興與拿下池田城的荒木村重一齊盯著西面的伊丹城,嚇得伊丹家一直在向幕府請辭,要卸任攝津三守護之一。

  還有,三淵藤英已經向北越過淀川,突襲高規城,趕走了和田惟政這個攝津三守護之一。

  和田惟政可是從龍之臣,將軍一直在拉攏三淵藤英,甚至拿出了伏見城給她。可她呢?卻是狠狠抽了將軍一記耳光呀。

  幕府去年冬天剛才定下攝津三守護,現在還沒到夏天,就一辭一死一逃。將軍的臉都被打腫了,顏面喪盡卻毫無還手之力。

  她現在是恨死了在背后搞事的織田家,你這個織田家臣去二條城請安,豈能不受冷遇?”

  羽柴秀吉點點頭,說道。

  “將軍呀,也只有給我些許臉色看看的脾氣,她還能怎么辦呢?”

  竹中重治笑道。

  “和田惟政被趕出高規城,本想趕來京都,請將軍為她做主。

  可剛走到半路,就聽聞南近江的噩耗。和田家在南近江的領地,被丹羽長秀大人查出了問題。

  大殿震怒,予以不允許入見,拆除城墻,罰沒二萬錢,整整三道嚴厲的懲戒令呀。

  和田家,可能要完蛋了。”

  和田惟政出身和田家,乃是甲賀郡和田村豪族,亦是出仕六角的甲賀眾二十一家之一。

  在六角定賴與足利義輝合作的蜜月期間,和田惟政擔當了幕府外交役,成為足利六角雙方交涉的橋梁。

  但在六角定賴死后,六角義賢義治母女執政期間,足利義輝與六角家的關系極度惡化,和田惟政的地位也變得岌岌可危。

  借著京都事變的契機,和田惟政押注的足利義昭,成功在斯波義銀與織田信長的幫助下,上洛成為新的足利將軍。

  這次投資,和田惟政賺翻了。

  和田惟政在足利義昭的從龍之臣中排名第一,自然回報豐厚。攝津三守護之一的位置,就是足利義昭給她的最大饋贈。

  只可惜,她和足利義昭走得太緊密,自然引起織田信長的注意。

  織田信長正要給足利義昭一點顏色看看,于是把和田惟政這只猴被抓出來,殺雞儆猴,讓大家看看足利將軍護不住從龍之臣的窘迫。

  殺人,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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