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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2章織田信長包圍網

  三淵藤英走投無路,細川藤孝又何嘗不是被逼到墻角。

  伏擊事件已然撕碎了姐妹之間最后的一層溫情,只剩下你死我好的權力斗爭。

  細川藤孝無法確定兩位母親是否會對三淵藤英下狠手,這不單單是母女舔犢的感情問題,更是對站在三淵藤英身后織田信長的忌憚。

  不論是出于情感,利益,安全需求,細川藤孝都必須向明智光秀這個主動伸出援手的老朋友靠攏。

  這是細川藤孝最好的選擇,母親姐妹都靠不住,她唯有依靠明智光秀這個玷污過她心上人的人渣。

  這就是政治,政治是妥協的藝術,大家努力學習前人留下的明暗規則,然后在這個框架中彼此計算,彼此合作,謀求最大的利益。

  但有那么一些人,她們是天生的顛覆者。別人照著規矩玩,她們卻喜歡讓別人照著自己的規則玩。

  大多數這樣的人,只能徘徊在主流社會之外,成為憤世嫉俗的失敗者,不穩定因素。

  可總有那么幾個五百年一出的怪人,有本事能讓別人不得不照著她建立的規則,在她活著的時候,捏著鼻子陪她玩。

  即便這怪人死了,她留下的規則被既得利益者架空虛化,即便她再也無法醒來,再也無法影響這個世界。

  她的思想依然照耀著一代代的新人,讓后來者明白,這個世界其實可以更好的樸素真理。

  此時,在幕府內外的高階武家看來,織田信長的舉動簡直是不可理喻。

  擁有兩百萬石動員力,逼迫足利將軍低頭喊媽的她,已經是權傾天下,志得意滿。

  可她竟然還不滿足,還在不斷對外挑釁,對內革新。這個尾張的土鱉,她到底要怎么樣啊?

  腳踢本愿寺,拳打朝倉家,逼得細川三淵決裂,將幕府里里外外所有的勢力都往對立面逼,她的腦子是不是有病?

  保守的既得利益者永遠想不通,世界上怎么會有這種人,只爭朝夕,不負昭華。

  石山本愿寺,阿彌陀堂。

  顯如上人坐在精致的棉麻蒲團上,撥動念珠,低聲誦經。

  下首,她的親信,石山大將下間賴廉一臉凝重,卻不敢打亂上人的禮佛修行。

  終于,顯如上人停了下來,閉目塞聽回味半晌,才睜開眼問道。

  “將軍的那封御內書,你看過了嗎?”

  下間賴廉雙手將御內書奉上,苦笑道。

  “這位新將軍可真是一個妙人,前腳叩拜織田殿下,稱謂御母。后腳就請天臺宗幫忙發來密函,懇請我宗相助。

  她這是要把我宗放在火上烤呀,織田殿下正是烈火烹油,鮮花著錦之時,她竟然想要讓我宗為她火中取栗,實在是想得太美。”

  顯如上人法相莊嚴,輕嘆一聲。

  “這位興福寺的前門跡雖然當將軍當得不怎么樣,但佛法修為還是頗有造詣的。

  織田殿下與日蓮宗糾纏不清,又親近南蠻教,實在是讓我為難。天臺宗的覺恕不肯表態,卻想要讓我本愿寺出來得罪人。

  京都的得道高尼每次都是這樣,道貌岸然,滑不溜手,哼,就好借刀殺人。”

  顯如上人與下間賴廉對視,目中皆是無奈。

  日蓮宗借著織田家的樂市樂座政策,竟然又殺回了近幾。把近幾諸派控制的廟會商業收益,給挪到了城下町去,讓織田家吃大頭。

  還有南蠻教,一直在為織田家培訓鐵炮足輕,堺港每個月都有大量的鐵炮物資輸送織田領地,雙方的合作變得越來越緊密。

  這兩件事,都讓天臺宗與一向宗感到坐立不安。

  當年日蓮宗是先后吃了天臺宗與一向宗的悶棍,這才一蹶不振。

  如今東山再起,一門心思給近幾諸派添堵,刻意制造宗派與織田家的矛盾。

  而南蠻教徘徊在近幾門外,多年不能跨門而入。也因為天臺宗與一向宗為首的佛教諸派里外配合,一手屠殺,一手幕府,死死攔著。

  道統之爭比起武家之爭,更加殘酷,勝利者對失敗者一定是斬草除根,永絕后患。

  日蓮宗與南蠻教的威脅,讓天臺宗與一向宗感覺到了極大的壓力,而織田信長對佛教諸派的幾次暗示毫不在意,更讓人驚恐。

  武家宗派互不干涉的默契,已經在三好家攻入大和國之時,被打消了大半。

  石山本愿寺怎么敢把自身安危,放在織田信長愿意遵守規則的可能性上?那位織田殿下,她可是出了名的不守規矩!

  石山本愿寺一直忍耐到現在,是因為斯波義銀上次來時的安撫,寄希望于幕府能夠阻擋織田信長。

  可如今,足利義昭自己都跪了,卻寫信向石山本愿寺求助。形勢突變,斯波義銀卻又不在近幾,當時的保證已然失效了。

  顯如上人沉默半晌,苦澀說道。

  “三井寺那邊又發來新的問函,近江與伊勢的那些人已經忍耐不住了。石山如果再沒有表示,我擔心她們會越過法旨,選擇自己動手。”

  她的母親證如上人在位期間,一直壓制著狂熱的一向一揆,對外維護與武家的關系,對內消化一向一揆擴張帶來的地盤。

  而顯如上人能順利上位,則是本愿寺的擴張派力推,她就是主戰的代表。上位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策動北陸道與三河的一向一揆。

  結果,北陸道一向宗被斯波義銀打得一頭包,三河一向宗被德川家康連根拔起,這才消停了幾年。

  如今,織田信長各種政策騎在各地一向宗頭上,這些作威作福慣了的一向宗寺院怎么能忍?在她們看來,石山本愿寺的忍讓是背叛!

  顯如上人如果再繼續硬壓下去,自己的位置就要動搖了。

  可織田家正如日中天,顯如上人也不愿意自己沖上去硬干,出頭的椽子先爛嘛。

  下間賴廉沉思道。

  “法主,其實我們不必先出頭。

  織田殿下的激進已經引起了許多武家的憤怒,現在只缺一個火星而已。足利將軍的御內書,也沒有要求我們立即動手吧?

  我宗勢力遍布近幾內外,不如換一種方式為足利將軍分憂,為其聯絡各家勢力以制織田,也算對得起將軍的這份御內書了。”

  顯如上人眉頭一動,問道。

  “你說說,具體怎么做?”

  下間賴廉說道。

  “織田信長在京都利用將軍之名,召集各家大名上洛。

  丹后國一色義道,伊勢國北畠具教,河內國畠山高政,三河國德川家康等各國大名紛紛上洛。

  只有越前國的朝倉義景不但不到,還寫信譴責了織田信長,鬧得她非常沒有面子。

  如果不能將朝倉家壓服立威,織田家在京都就站不住腳。”

  顯如上人點點頭。

  “所以,你想讓朝倉家動手?”

  下間賴廉笑道。

  “我哪有本事指使一方大名,只是為各家行個方便,通傳消息,聯絡結盟罷了。

  攝津三守護一死一逃,如今只剩下伊丹家瑟瑟發抖,一直在請辭守護卻得不到織田殿下的回應。

  伊丹家為了應付西面的山威脅,一直與三好家交好。

  這次將軍被迫低頭,心中不服,而三好義繼已經名義上臣服于將軍。若是將軍有召,這個重回攝津的機會她要不要?

  還有六角母女躲在石部城惶惶不可終日,若是將軍有詔,這個重建家業的機會她們要不要?

  朝倉家與淺井家三代結交,唇亡齒寒。織田家要對朝倉家動手,淺井家這個姻親到底幫誰,還尚未可知。

  但只看這次織田信長在京都揮斥八極,卻未曾邀請淺井長政前往,便知道在織田信長心中,也是心存疑慮。

  我想,征伐朝倉家之事不會拖的太久,不然朝倉義景那封譴責書的余波就會越來越大,影響到織田家統御幕府中樞的權威。

  只要我們幫將軍一把,為各方暗通曲款提供助力,相信將軍一定會對我宗的行動感到滿意。”

  顯如上人贊道。

  “不錯,武家的事就讓武家自己去解決,我們能不插手就不插手。我們就幫將軍聯絡四方,讓大名們自己去廝殺吧。

  織田信長這不知輕重的尾張人也該吃吃苦頭,知道近幾這地方不是她的鄉下老家,可以為所欲為。

  若是她知難而退,從此懂得分寸。我本愿寺也不用與織田家撕破了臉,日后亦是有回旋的余地。”

  下間賴廉得意一笑。

  “法主睿智英明,目光千里,有我本愿寺從中聯絡,織田信長必然會陷入四面楚歌,被包圍在無法掙脫的網中。”

  顯如上人樂呵呵重復道。

  “信長。。包圍網。。嗎。。”

  小谷城,居館內室。

  淺井長政看著眼前精神矍鑠的老母親淺井久政,面色嚴肅。

  當年,淺井久政對六角家步步退讓,導致淺井家臣團非常不滿,在赤尾清綱等家老的支持下,淺井長政上位,淺井久政被迫隱退。

  之后的事,便是斯波義銀與淺井長政聯手,在野良田合戰大破六角軍勢,至此近江國內形勢逆轉,六角家走向衰敗。

  淺井長政主持大局之后,家業蒸蒸日上。她從未想到,已經不理諸事的母親還能夠再度涉政,對她逼宮。

  眼前的淺井久政雖然只是孤身一人,但淺井長政知道,在母親身后是整個淺井家臣團的意志,自己這一關不好過。

  淺井久政看了眼神情凝重的女兒,忽然問起了女婿。

  “市君最近還好嗎?你們兩個結緣時日不短,怎么你的肚子還沒有個動靜呢?”

  淺井長政微微鞠躬,恭謹回答。

  “母親大人,是我忙于家政,冷落了市君,這才遲遲不得子嗣,此事與市君無關,請您不要苛責他。

  這陣子織田殿下的丈夫濃君剛到近江國,市君正帶著他四處游玩,過幾日大概就會回來小谷城。”

  淺井久政搖搖頭,說道。

  “強扭的瓜不甜,你不愿意和他生,也不是什么壞事,何必要為他解釋這么多。”

  淺井長政瞳孔一縮,沉聲道。

  “我與市君的感情很好,還請母親不要胡亂揣測,以免市君傷心。

  市君是織田殿下喜愛的弟弟,若是有流言蜚語傳到織田殿下耳朵里,對織田淺井兩家的和睦不利。”

  淺井久政點點頭,說道。

  “是啊,連足利將軍都不得不低頭喊一聲御母,織田的確是位了不得的強藩明主。

  我聽說,她要向我家借道?”

  淺井長政點頭道。

  “不錯,若狹國內亂,忠于幕府的若狹武田家督處境艱難。

  織田殿下有意出兵若狹國,幫若狹武田家剿滅逆黨,平定亂局。”

  淺井久政打斷道。

  “你答應借道了?”

  淺井長政回答。

  “不錯,我已經答應了。織田殿下很快就會帶兵從京都前往若狹國,途經琵琶西岸的高島郡。”

  淺井久政厲聲道。

  “胡鬧!你明明知道織田信長的目標是越前國朝倉家,她去若狹國那是假道伐虢之計!

  你為何要借道給她?你難道忘了朝倉家與淺井家的盟約嗎?”

  淺井長政肅然道。

  “淺井朝倉兩家是有守望相助之約,可朝倉義景上位之后,何曾幫過我一次?

  當年六角家北上,我淺井家業岌岌可危,她朝倉義景出手了嗎?

  三代之盟的情誼,早就在時光中被沖刷殆盡。

  如今我家與織田家聯姻結盟,織田殿下幫我拿回了新三郡的實控權,雙方隔江而治,江北之地全歸我淺井家所有,盛況空前。

  我如果拒絕織田家的請求,不允許織田殿下借道,她會怎么想?織田家勢大,連足利將軍都不得不低頭,我又能怎么樣?”

  淺井長政說的理直氣壯。

  織田信長的勢力如日中天,氣焰囂張,所有人都懾于她的銀威不敢當出頭鳥。

  別人可以裝死當孫子,淺井家為什么不可以?憑什么就要她淺井長政去當挨刀的出頭鳥?

  況且她還是織田信長的弟妹,未來織田家如果真能得到天下,大家都是織田家的狗,淺井家這條狗還比別的狗親近些。

  學得文武藝,賣與帝王家。都是出來賣的,裝什么貞潔烈婦,誰比誰高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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