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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4章講不過就不講理

  義銀聽得咋舌,大藏長安也是個狠人呀。

  她的三份職務,不提身份位置高不高,權利都很大。她為了報復大熊朝秀,竟自請卸任三分之二。

  這下子,義銀都不好說她假公濟私,只能說她是大公無私了。

  大藏長安可不像義銀想得那么狠絕,放棄兩份權利是很讓人心疼,但她卻清楚自己到了必須做出取舍的時候。

  她的三份職務,武家義理促進會是最有前途的,做得好是前途無量,能給后人留下三五代的福澤。

  而另外兩份職務,已經漸漸成了燙手山芋。

  奉行所內,大熊朝秀的勢力越來越大,大藏長安別說制衡監督她,這次都被她坑得一頭包,氣得跳腳又沒辦法。

  既然攔不住,干脆送出去。

  主君不是說了嘛,大熊朝秀不是一家獨大,所以沒有問題。那大藏長安就送她個一家獨大,看主君還覺得有沒有問題!

  而檢地奉行這職務太得罪人。

  大藏長安把摸透的土地人口名冊往常任理事會一交,以后大家為津多殿奉公,誰真出力,誰在敷衍,是一目了然,可以賞罰有度。

  常任理事會肯定爽了,那些好占便宜不吃虧的地方武家又不敢埋怨中樞,吃軟怕硬的她們一定會把怨氣撒在小小的檢地奉行身上。

  趁現在矛盾還沒出現,大藏長安趕緊跑路,不然日后是要當夾心餅干的。最慘就是君上吩咐再來一次檢地,那不得把人都得罪死了?

  賺到資歷的大藏長安今日也是借機脫身,以后隨便誰倒霉,血別濺到她身上就行。

  所以在義銀看來很重要的兩份權利,大藏長安可以毫不猶豫的請辭,還要順手砸一把大熊朝秀。

  這就讓君上不至于懷疑大藏長安離職的真正原因,只以為是兩人之間的私人矛盾。

  義銀也的確被大藏長安的操作給迷惑住了,他遲疑道。

  “既然你醉心于公益事業,我也不好冷了你的一腔赤誠,那你就專心做好武家義理促進會的執事吧。

  檢地奉行的完善法度,檢地監察之職,可以上交給常務理事會,由理事會進一步完善制度,推進關東侍所的發展。

  至于直江津關所負責人,奉行所副官,要不讓伊奈忠次去試試?”

  義銀雖然知道大藏長安是在給大熊朝秀上眼藥,但他也不會真把整個奉行所丟給大熊朝秀負責,讓她獨霸權柄,變得勢大難治。

  利用外來的奉行團體,制衡大熊朝秀這些越后本地奉行,是義銀一貫的方針。

  關東關西矛盾深刻,有外來派在奉行所看場子,大熊朝秀為首的本地派就得時刻提心吊膽,不敢隨便亂來。

  如今石田三成離開,大藏長安卸任,義銀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讓伊奈忠次繼任副官,維持外來派監督本地派的老辦法。

  可大藏長安卻是搖搖頭,慎重說道。

  “君上,伊奈忠次精于水利,卻不善公務往來。她若是上位,只怕無法很好的履行職責,反而可能要攤上監督不利的麻煩。

  而且,她現在一邊負責越后平原水利工程,一邊要規劃利根川中下游改道工程,實在是忙不過來。”

  義銀一愣,無奈點點頭。

  大藏長安說得對,把技術人才派去搞政工,那是要害死人的。

  本地派可不是善男信女,以前不搞伊奈忠次,是因為她不在那個矛盾尖銳的對立面上。一旦她上位副官,必然逃不脫政斗的漩渦。

  石田三成與大藏長安能在奉行所玩得轉,伊奈忠次卻未必可以。

  如果不小心被人潑上了污水,不但寒了她的忠君勤懇之心,義銀以后想再繼續重用名譽有瑕的她做事,也會不方便。

  況且她現在負責的工程,一個事關義銀與越后武家的利益聯合,一個事關關東侍所對關八州的滲透,都是最要緊的事務。

  義銀如果這時候給她另外加擔子,那不是在提拔她重用她,而是有可能害死她呀。

  看了眼一臉誠懇的大藏長安,義銀知道自己的想法都在她的計算之內,搞不好這次真被她得逞,大熊朝秀要摔個大跟頭。

  義銀嘆道。

  “說說你的想法吧。”

  大藏長安正色道。

  “君上,我聽說斯波忠基金出了貪墨大案,如今已經加強管理,由同心秘書處負責監督事務,定期派人審計。”

  義銀點頭道。

  “不錯。”

  大藏長安笑道。

  “君上的智慧,臣下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北陸道商路連通近幾關東,由斯波忠基金從中謀利,分潤給三地斯波領,以加強三地的聯系。

  各地斯波家臣團從此必然同心同德,緊密團結在君上身邊,為斯波家奮戰到底。

  斯波忠基金事關斯波家核心利益,自然需要由君上身邊的同心秘書處監督管理,以免善政變惡政。

  同理,關東侍所是君上影響關東的上佳工具,奉行所把持的直江津關所,水利工程款項,慈善公益資金,都干系關東侍所核心利益。

  之前關東侍所的重要性沒那么大,奉行所維持現狀倒也沒什么。

  可如今,奉行所的權利跟著關東侍所日益膨脹,一旦有人搞出類似斯波忠基金的貪墨大案,將您的善政變成惡政,那可是不得了。

  原本的主官副官制,已經不適用于現在的奉行所。

  臣下僭越一言,請君上斟酌。您不能把如此重要的奉行所,寄托于一兩人的清廉自矜之上。

  懇請君上慎重,將奉行所的監督職權收回同心秘書處,比照斯波忠基金的管理制度,予以定期的監察審計,方為長治久安之計。”

  義銀聽得倒吸一口冷氣,大藏長安好狠啊。

  大熊朝秀給她找了一個名為統戰眾的爹,她就給大熊朝秀找了個名為同心秘書處的媽,反正誰都別想好過。

  可事實上,同心秘書處是義銀直接管理政務的直屬機構,權利地位遠高于統戰眾所在的武協,不可同日而語。

  大藏長安被武協那些人拿捏騷擾,已經是不勝其煩。奉行所如果被同心秘書處直接監督,大熊朝秀不得直接暈過去呀?

  義銀敢肯定,大熊朝秀也許還有謹慎之心,但她下面那些奉行一定沒少在內部伸手,一個個中飽私囊,盆滿缽滿是肯定的。

  大熊朝秀為首的本地奉行眾,原本是舊越后守護的臣子,是被府中長尾家鎮壓的異己。

  當年她們因為上杉輝虎偏心自己人,被逼得起來造反,是義銀給她們找了條活路。

  說感恩,她們肯定是感恩的。

  大熊朝秀這些人本來就是舊守護麾下的奉行眾,奉行所的工作對口,安全和地位也有保證,忠君奉公的心思肯定是有的。

  但這不代表她們不會貪污啊!

  武家又沒有貪污可恥的廉政觀念,給君上辦事,給自家撈錢,從來是兩個都不耽誤,哪家的奉行眾沒這樣干過?

  當年上杉奉行眾連義銀定下的二公返稅仁政都敢伸手,被大熊朝秀捅出來,嚇得直江景綱自己動手清理門戶,免得義銀發飆鬧大。

  大熊朝秀這幾年的確是勞苦功高,奉行所從無到有,做到現在這么大是不容易,但她麾下那些奉行眾肯定也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大藏長安主動卸任監督職權,然后就懇請義銀派同心秘書處入主奉行所,把持監督管理職權,大熊朝秀還能有活路嗎?

  同心秘書處負責監督事務的是井伊直政,那個愣頭青出了名的不講情面。

  當年她監督同心眾的福利發放,就把大熊朝秀鬧得灰頭土臉,幾次吵到義銀座前,大熊朝秀也只能捏著鼻子認栽。

  這會兒,同心秘書處已經有了成熟的監督制度,管理團隊,還有收拾斯波忠基金的豐富經驗。

  這要是把井伊直政放去奉行所一展所長,摩拳擦掌監察審計一番,大熊朝秀能頭疼死。

  義銀無語得看著大藏長安,這家伙兜了一個大圈子,最后挖了一個巨坑,是想要大熊朝秀的命啊!

  他無奈嘆道。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大藏長安面上一僵,她也是有文化的,這句天朝名言自然聽過。但她此時只是裝作聽不懂,恭謹低著頭,懇請君上圣裁。

  義銀見她裝死,心中不悅。

  大藏長安雖然心思是報私仇,但說話做事有理有據,而且是那種大公無私的公事公辦,為君分憂的做派,讓義銀一點錯漏都找不到。

  她先是以時機成熟為由,請求成立常務理事會,總理關東侍所事務。

  再用自身無暇顧及為由,卸任奉行所的監督管理職權。

  最后用斯波忠基金對比,要求同心秘書處入駐監督同等重要的奉行所。

  這每一步,義銀都覺得不錯,都同意了,最后不知不覺就把大熊朝秀架上火烤起來。

  三地斯波領關系疏離,斯波忠基金是緊密三地斯波領的利益基石,絕不允許出問題,所以義銀必然要派同心秘書處加強監督。

  而關東侍所是義銀在關東最重要的政治成果,奉行所就是把關東侍所武家團結在義銀身邊最重要的利益工具。

  大藏長安以此要求義銀對比斯波忠基金的管理要求,一視同仁,并沒什么不妥。

  可義銀如果一松口,大熊朝秀必然要脫一層皮。大藏長安的目的是達到了,義銀卻被她當猴耍了。

  義銀哼了一聲板起臉,這混蛋既然敢裝傻,那就別怪義銀掀桌。

  他也不說什么,自顧自往前走便是。這模樣,頓時嚇壞了大藏長安。她緊緊跟在義銀身后,心中忽然浮起一陣悔意。

  大意了!

  大藏長安與大熊朝秀不睦,相互使絆子,這本身沒什么。武家之間的齟齬多了去了,大家都是這么玩的,但你不能把主君當傻x使喚。

  主君已經明顯看出了你的用意,不愿意鬧得太過分,給你暗示退一步,你竟敢當作沒看見?你能耐成這樣,是想上天嗎?

  大藏長安可以聰明到讓義銀無言反駁,承認她劃定的方案最好。可問題是,義銀完全可以不和她講道理。

  你道理再多,老子認定你心存不軌,為臣不忠,你就算有千百個理由,也是一個輸字。

  大藏長安人才難得,但到了義銀的位置,找個替代她的人并不難,大不了就是能力不如她。

  武家義理促進會那么大的好處,多少人垂涎欲滴,大藏長安如果滾蛋,有的是人搶著上位表現。

  可大藏長安滾蛋了,她還能去哪里找到這么好的差事,找到這么好的主君?

  她出身猿樂師世家,身份卑微,因為被前田家臣團鄙夷,才由前田利益推薦,遠赴關東擔當主君陪臣,這才有了一飛沖天的機會。

  要是錯過了這個機會,她這輩子都不可能再有機會出頭。

  在階級固化嚴重的武家社會,即便是在亂世,也沒那么多機會給下等人實現階級飛躍。

  眼看義銀不聲不響,越走越快,大藏長安急了。

  她一咬牙一跺腳,沖到義銀身側跪地叩首,幾個頭狠狠磕在庭院的卵石小道上,額頭已經見血。

  義銀停下腳步,冷冷呵斥道。

  “好了,別磕了,腦子磕壞了你還有什么用?知道自己錯了?”

  大藏長安見義銀肯說話,急切點頭道。

  “罪臣知錯。”

  義銀一扯嘴角。

  “錯在哪里?”

  大藏長安一愣,抿著唇說不出話。義銀抬腿又要走人,她趕緊喊道。

  “為臣私心太重,罪在不赦!”

  義銀嘆了口氣,抬起的腿直接一腳把她踢翻,罵道。

  “狗東西,老子給你機會反口,你還裝傻充愣,你的忠心呢?被狗吃了嗎!”

  見義銀罵人,大藏長安心里松了口氣,君上肯罵自己就好,這說明沒放棄自己。

  她伏拜道。

  “臣知罪。”

  這就是君臣之別,臣下做事要有理有節有智慧,當君上卻不用。一句不忠就足夠壓死人,做臣子的只能受著。

  壓服了大藏長安,義銀口氣轉軟道。

  “奉行所的確需要監督,但也要循規漸進。我要的是一個穩定運行的奉行所,一個能幫我做事的大熊朝秀。

  你們之間相互有看法,可以。但若是耽誤了正事,你也好,她也好,都不是不可或缺的人。

  懂了嗎?”

  “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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