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銀心里有了一點底,于是下令道。
“前田利益,你帶軍穩守關隘,看護山城國,嚴防織田軍偷襲。”
“嗨!”
“明智光秀,你繼續維護對荒木村重,松永久秀,波多野秀治,以及幕府內外其余大小武家的交涉,替我穩住她們。”
“嗨!”
“蒲生氏鄉,帶隊跟我去一次石山堺港。”
蒲生氏鄉問了一句。
“君上,那小殿下怎么安排?”
前田利益與明智光秀目中閃過一絲異樣,顯然對于蒲生氏鄉稱呼玲奈為小殿下并表示關懷的行為,心有波動。
義銀說道。
“我們快馬出行,速去速回,帶著她不方便,讓她在府邸住著吧。”
“嗨!”
等義銀吩咐完,前田利益與蒲生氏鄉告退去辦事,明智光秀卻是坐著沒動。
前田利益與蒲生氏鄉走到門外,忍不住回頭看了明智光秀一眼。明智光秀對她們的回望,報以微笑點頭告別,模樣很是欠揍。
直到她們消失,明智光秀才笑瞇瞇看向義銀。
義銀問道。
“有什么事剛才不能說,非要等她們離開?”
對于明智光秀此舉,義銀是有些不爽的。戰前正需要精誠團結,大家都應該做出開誠布公的姿態。
就算明智光秀有些事不方便當眾說,也應該再找機會偷偷過來。她這么大大咧咧不走人,不是成心給那兩人心里扎刺嗎?
義銀的不滿,并沒有讓明智光秀感到不自在。她在義銀心里從來就是個麻煩制造者,屬于虱子多了不癢。
明智光秀輕飄飄的轉移話題,說道。
“臣下猜測君上此去石山堺港很急,怕之后會錯失與君上交流的機會,耽誤了更重要的事,這才必須留下。”
義銀嗤之以鼻。
“現在這會兒,還有比去石山堺港更重要的事嗎?”
明智光秀鞠躬道。
“與織田家之戰迫在眉睫,君上在關鍵時刻離開京都,石山堺港之行必然非常重要。
臣下斗膽妄議,君上應該想要尋求一向宗的合作,以及調動堺港的錢糧物資為我軍所用。”
義銀點點頭,明智光秀說的不錯。
義銀此時應該坐鎮京都,穩住幕府中樞,聯絡各方勢力,本不該隨意離開,但他必須去一次石山堺港。
其一,為尋求石山本愿寺的支持。
足利義昭兩次組建信長包圍網,都被織田信長攻破。六角淺井朝倉俱滅,如今就只剩下一向宗還在苦苦支撐。
織田信長的暴戾超乎佛教宗派想象,連比叡山延歷寺這樣的地位都難免遭遇佛難,近江一向宗寺院更是被連根拔起,損失慘重。
到了此時,本愿寺顯如與織田信長之間已是仇深似海,一向宗是所有反織田勢力中意志最堅決的,比起蛇鼠兩端的武家勢力更可靠。
位于伊勢尾張兩國邊界的長島一向一揆,已然成為織田領地中最大的麻煩。
織田信長拿下了越前國之后,與加賀一向一揆的地盤接壤,石山本愿寺必然也會調動北陸道一向宗攻擊織田新領。
義銀與織田信長這一戰,如果能夠得到本愿寺顯如的支持配合,就能多一些把握。
斯波家與一向宗在北陸道商路上有深入合作,特別是在堺港,石山本愿寺一直擔當著高田陽乃的保護者,雙方利益關系深厚。
本愿寺顯如一定會樂于看到義銀站出來對抗織田信長,緩和一向宗的壓力,促成戰時合作并不難。
其次,打仗需要錢糧軍備。
義銀一直秉持著施恩斯波姬武士團的政治戰略,三地斯波領收上來的賦稅沒多少,斯波家反而是不斷給當地武家發錢發糧發福利。
人心是賺到了,但打仗的時候就需要另外找錢糧軍備來支撐巨大的戰爭消耗。
這份消耗不單單是斯波家自己,義銀還要補貼參與反織田聯軍的其他武家,特別是調動關東方面的外圍依附勢力,更是不容易。
這就是聯軍的痛苦,有些時候當老大只能yes,不能no,不裝作信心滿滿,財大氣粗,誰愿意跟你混呢?
三地斯波領肯定承受不了這份支出,而且義銀也不可能改變自己在斯波領的仁政戰略。
斯波領富裕的新生活運動,關乎斯波家作為武家社會世外桃源的燈塔影響力,是義銀軟實力的重要組成部分。
兜來轉去,最后這錢糧軍備的出處,還得依靠高田陽乃控制的堺港來籌措。
可是,義銀已經寫了信給高田陽乃,讓她做好北陸道商路斷絕的準備。
這時候,他如果再伸手向高田陽乃討錢,是不是有點既要馬兒跑,又不給馬兒吃草的無賴樣?
與其再寫一封信去知會高田陽乃,不如走一趟,與高田陽乃好好商量商量。
義銀自己心里也沒底,后勤保障干系戰爭成敗,他必須親自去一次堺港,搞定高田陽乃。
就算放下君上的尊嚴,軍資肉償,他也一定要從高田陽乃口袋里掏出錢來。
誰讓他看到武田玲奈那一刻就上頭,自顧自發飆和織田家決裂,搞出現在這個爛攤子,總要收拾。
明智光秀這兩點猜的不錯,但她還是忽略了一點,那就是義銀對織田軍事革新成果的忌憚。
從現代社會穿越而來的義銀,很清楚長槍鐵炮組合的威力,特別是織田信長還得到了南蠻人的軍事援助,可能訓練了西班牙大方陣。
在這個貧瘠島國,織田信長要想把足輕訓練成西班牙大方陣那樣強悍的長槍手火槍手,不太現實。
可就算是低配版的足輕農兵大方陣,那也不好對付,因為義銀這邊的傳統武家備隊更落后更爛。
所以,義銀需要去一次堺港,他想起了上次去沒能睡到的南蠻金毛紅毛白毛三女。
那金毛女漂洋過海從荷蘭跑到遠東來賺錢,這一路海運可不太平,她的商船上一定有防衛海盜的火炮吧?
對付大方陣最好的辦法就是火炮轟擊,即便是這個時代的落后火炮,實心彈道也足夠嚇死織田家的足輕農兵,崩潰她們的陣線。
但是,南蠻人之間也有默契,絕不會把自己縱橫四海的火炮賣給島國人。
義銀必須去一次堺港,親自和那個貪婪成性的金毛南蠻妞談一談,想辦法從她手里搞到火炮。
如今是春夏交際,信風早起,南蠻船會抓住季風季,跟著洋流來到島國,希望那個南蠻妞已到了。
義銀看明智光秀不順眼,還有一點就是明智光秀小看了織田信長在軍事革新方面的成就。
織田信長的厲害超乎所有人想象,就憑農兵分離,長槍鐵炮,義銀都覺得頭皮發麻。
要擊敗這樣強悍的對手,本就不容易。而且對方還是領地超大,回氣超快的戰國大名體系。
義銀冷冷道。
“我去石山堺港自有道理,你留下來就是為了說這些廢話?”
明智光秀顯然感覺到了義銀的不耐煩,但她對義銀的煩惱其實并不太在意。
織田信長很強是沒錯,但織田信長其實不難對付,因為她只是一個自絕于武家階級的獨婦而已。
義銀能打贏織田家是最好不過,織田信長自然會退讓妥協。
可就算打輸了又如何?織田信長難道會殺死義銀嗎?當然不會!
就算義銀淪為織田信長的,那也是血統高貴的,以義銀今時今日的影響力,斯波家不至于徹底完蛋。
而織田信長這個獨婦最大的用處,就是明智光秀殷切希望她推翻掉足利幕府,之后就可以呵呵。。人死政熄。
已經弄死了足利義輝這個天下人,明智光秀不介意再一次布局,請織田信長這位新出爐的天下人歸西。
明智光秀并不像義銀那么憂慮戰事勝負,她最在意的是織田信長能不能推翻足利幕府這件事,讓義銀可以清清白白得去建立新世界。
要知道織田信長的行為乖戾,連織田家臣團都是敢怒不敢言,她又沒有子嗣。
一旦織田信長死于意外,所謂的強大織田家,瞬間就土崩瓦解。
所以,織田家很強大,織田家也很脆弱。織田信長得罪了太多人,無數人希望她去死。
萬婦所指,無疾而終,這句古話是很有道理的,讓一個人死的辦法有很多很多。
斯波義銀同樣是了然一身,但境況卻是不一樣。他身上捆綁了太多人的利益,大家自然盼著他長命百歲,莫要出事。
而現在在明智光秀心中,武田玲奈帶來的巨大變數比起獨婦織田信長,威脅更是大十倍百倍不止。
她說道。
“君上說笑了,我留下來,自然是因為有些事比起擊敗織田殿下,更加重要。”
義銀忍不住笑起來。
“危言聳聽。”
明智光秀一改平日的優雅笑容,面色凝重,肅然道。
“君上,您有沒有感覺到,前田利益這陣子對您的態度變得有些古怪,似乎興奮過了頭。”
義銀瞅了明智光秀一眼,冷聲道。
“大戰將至,前田利益主管近幾斯波領軍事,擔當近幾斯波聯軍總大將,正是建功立業之時,聞戰則喜有什么可奇怪的。
明智光秀,我警告,收起你那些小心思。現在是戰時,你若是胡言亂語擾亂了軍心,我要你好看。”
明智光秀伏地叩首,一字一頓說道。
“我對君上的忠心可鑒日月,如今危機已經迫在眉睫,我不得不秉公直言,懇請君上三思。”
見明智光秀一反常態,臉上再無往日從容,顯得憂心忡忡,義銀反而被她這副模樣給震住了。
要知道,當年設計干掉足利義輝的明智光秀面對回來近幾興師問罪的義銀,即便遭遇鞭打關押,也沒有露出過這樣的擔憂。
義銀瞇了瞇眼,慎重道。
“你說,我聽著。”
明智光秀說道。
“君上終于有了孩子,血脈得以傳承后世,臣下本應該高興才是。
但武田玲奈的出現太突然,不但打破了臣下的鳩占鵲巢之策,更是打破了許多人的心理平衡。
原本君上沒有孩子,我可以用入贅之名吊著那些個愛慕您的家中重臣,慢慢執行鳩占鵲巢計劃。
只要有足夠的時間操作,讓君上的血脈填滿各家重臣的繼承人,充實斯波家根基,便可水到渠成。
但如今,先誕下君上血脈的是外藩,而且是一家強大的外藩。武田家甚至依靠這個孩子,得到斯波家的反哺,維護了自家的利益。
這不但讓重臣們情難自抑,更是激起外人對您的野心。
君上本是落塵的謫仙,為世人仰慕。可是現在,大家都知道,原來君上也是一個普通的男人,可以為了孩子付出所有,這就麻煩了。
外藩會覬覦您的血脈,意圖從斯波家獲取利益。內臣不再期盼入贅,希望通過其他手段獲取您的種子。
一切都亂套了!”
明智光秀這話說得痛心疾首,義銀卻是不以為然。
當年他同意明智光秀的鳩占鵲巢之策,是為了家業嗎?不就是為了合理得在女尊開逆后宮嘛!
如今有了武田玲奈這個可愛的女兒,當然是一件好事。
如果有更多人主動沖上來啪啪啪自己,免得自己每次找人啪啪啪都要思索借口,更加是好事一件。
義銀隨口說道。
“入贅謠言本就是你胡編亂造,還讓那幾個傻子為了斯波料所爭得家里亂糟糟,甚至前田利家主動獻領,就為了得到入贅資格。
如今入贅謠言不攻自破,她們想要種子,我給她們便是,化家臣為分支,這不就是你謀劃鳩占鵲巢之策的本意嗎?”
明智光秀見義銀不以為然,便知道他沒有意識到這件事的嚴重性,甚至可能改變斯波家未來的政治結構。
她嘆道。
“君上,鳩占鵲巢之策不是您想得那么簡單。
鳩占鵲巢的確是要化家臣為分支,但必須是家臣以您的血脈為核心重建家業,子嗣的家臣團自愿融入斯波家,成為斯波家分支親族。
所以,血脈只能被恩賜,絕不能被奪走,特別是被外藩奪走,反而會削弱斯波家的實力,造成被外藩篡奪家業的威脅。
這一切的根本,就在于得到血脈的姬武士將如何看待您。您必須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上位者,而不是她們觸手可及的一個普通男人。
當她們把你當做普通男人看待的時候,那些姬武士背后的家族又怎么甘愿充當斯波家的陪襯,而不是生出取而代之的野心呢?”
義銀一愣,好像是這個道理。
明智光秀在謀劃的鳩占鵲巢,是用入贅之爭吊著斯波重臣們的心,對細川藤孝也是一直在PUA。
讓那些傻子覺得能和義銀上次床,是老天爺的恩賜,是積累幾輩子的福分。
說句不中聽的話,就算是一頭豬,只要一群人肯瘋搶,也會被視為貂蟬妲己,捧到天上去。
可現在,豬現原形了。
在這個中古時代的女尊世界,男人地位有多低,義銀很清楚。
如果大家都把他當成普通男人看待,他不就成了可以隨便上的男表子,還怎么演三貞九烈?
最后的結果,就是姬武士心安理得將孩子生下來繼承自己家業,而不是甘心充當斯波家的分支。
如果遇到武田玲奈這種外藩危機,義銀心疼孩子,還要用斯波家的力量去反哺外藩,這不就是典型的冤大頭嗎?
往義銀感官享受的私心說,從此以后,義銀和姬武士上個床下個種,再沒人感激涕零再沒人磕頭謝恩,這。。好像是有點不香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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