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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6章出羽英杰來投效

  關東的動員時間很早,有關東侍所的大量軍費支撐后勤,這次提前動員并不傷及地方武家的春耕。

  領內的春耕雖然被抽走了大量的人力資源,但因為大量壯丁前往參戰,也減少了自家的糧食消耗。

  再加上關東侍所對于軍備和錢糧方面補貼,甚至有部分武家領決定部分田地休耕養地,以待來年。

  就在關東聯軍逐步集結,有序通過北陸道的同時,義銀在冬末的京都,也意外迎來了第一位舉義上洛的關東大名。

  就在斯波府邸的外庭中,一名姬武士正襟危坐,以極其虔誠的姿態叩請覲見津多殿。

  議事廳中,四角的火盆尚未撤去,房中溫暖如春。

  主位上的斯波義銀,他半臥在靠枕上,閉目養神,右手的食指不住在敲擊。

  半晌,他閉著眼睛問道。

  “那人還跪在外面?”

  一旁輪侍的井伊直政伏地叩首,回答。

  “是的,還跪在外面。”

  義銀皺起眉頭。

  冬末,積累的冬雪在融化中吸收了熱量,天氣反而更冷一些。

  要是這戶澤盛安跪出個好歹,豈不是顯得自己太過刻薄,輕蔑忠義之士?

  義銀睜開眼睛,看向井伊直政,問道。

  “怎么不讓她進屋候著?”

  井伊直政無奈道。

  “已經勸了三回,她都不肯聽。

  說是此次上洛乃是受津多殿感召,決意為武家天下獻身。此次南下不求成功,只為成仁。

  所以除了津多殿您,沒有人有資格剝奪她覲見的權利。”

  義銀吐槽道。

  “我只是讓她等幾天,怎么就變成不見她了?”

  井伊直政嘆道。

  “這人是個認死理的。”

  義銀搖頭苦笑。

  戶澤盛安哪里是認死理,那是看準了自己必須給予第一位上洛的關東大名以厚待,刻意展示忠義。

  走什么路線就得受什么鉗制,義銀以大義號令天下,影響力比實力高出十倍不止。但若是有人用大義來拿捏他,他也只能甘之如飴。

  戶澤盛安顯然是個有智慧的姬武士,她現在是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義銀只能贊許,不能申飭。

  其實,義銀也不是故意要刁難她,只是這戶澤盛安來得太過突然,讓人有些猝不及防。

  關東聯軍還在路上集結行軍,她這個自稱出羽國仙北郡的武家大名卻已經到了京都。

  義銀在覲見之前,當然要查一查她的底細,心里有個準備,才好召見對答。

  可百地三太夫那邊的消息半天沒過來,這個戶澤盛安已經跪了一個上午,要是她真被冬末冷冽凍出什么病來,義銀的威望難免受損。

  義銀看了眼門外,氣得罵道。

  “百地三太夫這家伙,真是個沒用的東西。”

  義銀不好意思罵戶澤盛安,但罵罵自己的忍眾走狗,卻可以肆無忌憚。

  就在此時,百地三太夫已然到了門外,聽到義銀的罵聲,啪得一聲就果斷跪下了。

  “臣下遲來有罪,懇請君上責罰。”

  義銀哼了一聲,知道自己是遷怒于人,也不想再多事,只是硬邦邦說道。

  “還不給我滾進來,我要的東西帶來了嗎?”

  百地三太夫低頭順耳,跪著爬進來,雙手高舉著關于戶澤盛安的情報。

  這個妖嬈似蛇一般的女子,曾經兇狠得想要奪取義銀的性命。而今時今日,卻徹底被馴服成唯命是從,不敢有絲毫懈怠。

  義銀看都不看她一眼,對一旁的井伊直政使了個眼色,井伊直政便將百地三太夫手中的情報文書拿過來,遞上義銀案頭。

  情報只有薄薄的幾張紙,奧羽地區一直是幕府統治的薄弱地帶,鞭長莫及。

  奧羽南部諸大名還多些資料,可到了奧羽北部,幾乎只有南部,安東幾個強藩才有些存在感。

  義銀揮揮手讓百地三太夫退下,自己一目十行看起情報,嘴里不忘對井伊直政說道。

  “你去告訴戶澤盛安,我要見她,再讓膳房拿碗姜湯過來給她,莫要凍出了毛病。”

  井伊直政嗨了一聲,鞠躬出去辦事。義銀低頭看著不多的情報,總算是了解了一點戶澤家的情況。

  戶澤家據說出自平氏,先祖是當年權傾天下的平清盛之叔母。當然,這些只是武家自吹自擂認的祖宗,不見得是真。

  戶澤家真正的崛起,是在鐮倉幕府時期,乃是出羽國仙北郡的有力豪族。

  但在前些年,因為內憂外患,戶澤家其實已經沒落,在戶澤盛安繼位家督之時,家業只剩下了五百石,僅僅是一個村落地侍的水準。

  戶澤盛安十三歲繼位出陣,八年中數次擊敗奧羽北部的強藩安東家,打斷了安東家的擴張勢頭。

  這位年輕的戶澤家督不但取回了自家舊領三萬石,甚至還擴大了一萬三千石。

  義銀看著有點發愣,力克強敵,每戰必勝,迅速復興家業,這不就是我的模板嗎?

  戶澤盛安用短短八年功夫就從五百石的地侍,一竄成為四萬四千石的大名。

  雖然比起義銀,自然無法相提并論,但她沒有高貴的血統家格,人脈關系,更沒有外掛相助。

  能夠憑借一己之力從五百石地侍,一躍成為四萬余石的大名,戶澤盛安是個厲害人物。

  就在義銀愣神這會兒,井伊直政已經帶著戶澤盛安進來,恭謹行禮拜見。

  “外臣見過津多殿,津多殿安好。”

  義銀看著戶澤盛安,說道。

  “嗯,起身吧。”

  戶澤盛安抬起頭來,雙眸靈動,毫不遮掩在打量義銀。第一次看到義銀的她,目光中不免漏出驚異,世上竟然還有這等美男子?

  義銀也在看她,十三歲繼位,八年間殫精竭慮復興家業,此時的戶澤盛安應該只有二十一歲。

  她的五官雖然不是靚麗驚艷的類型,卻是非常耐看,有種成熟女人的落落大方,很是穩重端莊。

  義銀對她的印象不錯,因為她的經歷和自己很相似,這是一個很有才能的姬武士。

  最重要的是,她長得不錯,看起來讓人很舒服。不是第一眼美女,卻是越看越順眼的類型。

  義銀想起情報上的一條信息,這位家督一直致力于復興家業,至今尚未成婚。

  想到這里,他的臉色更加溫和,柔聲問道。

  “雪后寒冷更盛,在外面沒凍著吧?姜湯喝過沒有?

  這屋里暖和,你我聊聊天,正好發發汗,不要著涼了才好。”

  戶澤盛安沒想到義銀問的第一句話,竟然是關心自己的身體,不管這話是不是客套,亦是暖心。

  她伏地叩首說道。

  “津多殿仁厚,外臣的身體一向康健,完全沒有問題。

  為了能夠覲見君上一面,外臣今天的行為甚是孟浪,懇請津多殿治罪。”

  義銀笑瞇瞇看著她,說道。

  “你是為伸張武家大義而來,我歡迎還來不及呢,怎么會治罪伱?

  我只是有些好奇,你是怎么通過層層阻礙,竟然在這個時候就抵達了京都?”

  義銀的確很疑惑。

  因為斯波織田兩家交惡,關東近幾的往來幾乎全部被橫在中間的織田領中斷。

  義銀這邊想要維持通訊,還需要用忍眾走山道,刻意避開關隘。

  戶澤盛安這個遠在出羽國的地方大名,她是怎么一路走到自己面前的?

  對于義銀的疑問,戶澤盛安不禁紅了臉,鞠躬說道。

  “津多殿在上,外臣此行說來,甚是汗顏。

  奧羽北部苦寒,距離京都亦在千里之外,戶澤家這些年深陷戰亂又無多少積蓄。

  所以,我這次上洛只是帶了六名貼身旗本,三名隨行足輕,加上我一共十人。”

  義銀聽得下巴都快掉下來了,你特么的玩我啊?四萬四千石的大名,響應號召上洛,就來十個人?

  要是人人都像你這么敷衍,我斯波義銀的面子往哪里擱?

  戶澤盛安伏地叩首,肅然道。

  “津多殿,我戶澤家真的拿不出更多的錢糧用來上洛。

  出羽國遠離越后直江津,我這個關東侍所之外的山野村婦,也得不到關東侍所的配給補貼。

  即便只是我等十人,走到直江津也花完了路費,我不得不抵押家中資產,才從土倉借到路費前行。

  我們偽裝成商人,從甲信山區穿過濃尾平原,進入近江國,翻山越嶺躲過織田軍的防線,這才得以進入山城國。

  我在門外苦苦哀求覲見君上,并非不知尊卑,只是城下町那邊的九個人還餓著肚子,我們已經花完了路費,今夜都沒有個住處。

  君上,冬末冷冽,我等饑寒交迫,這一夜凍下來,我怕再無機會為幕府效勞,為君上大義而挺身。

  外臣不得已冒犯,懇請津多殿海涵,給我一個為武家天下戰死的機會!”

  戶澤盛安說到此處,已然是哽咽難言,深深伏在地上。

  義銀先是非常憤怒,隨后變得懵b,最后哭笑不得。

  他心里感嘆,這戶澤盛安真是個狠角色。對別人狠算什么本事,對自己狠才是真牛B。

  在這個缺乏燃料的中古時代,奧羽北部是難以開發的苦寒之地,當地最有名的特產就是馬與鷹。

  冰天雪地種不出多少糧食,只能靠畜牧業熬著,當地強藩南部家就是以養馬聞名。

  戶澤家雖然有四萬四千石,但每年從牙縫里省下來的那點錢糧,也不夠戶澤盛安率軍上洛的。

  更何況,當地亦是戰亂不休,如果戶澤盛安真的帶走了自家人馬,那些不歸關東侍所管轄的武家,一定會趁機攻打戶澤領地。

  關東侍所在奧羽地區的影響力很弱,最多影響到奧羽南部的最上,大崎這些親族遠支,難以保障戶澤領地的安全。

  戶澤盛安顯然是一個有眼光有野心的姬武士,她的目光很長遠。

  仙北郡夾在南部家與安東家兩強之間,打幾場勝仗是難以保全這份復興的家業。哪天亦是不慎,就是滿盤皆輸,地盤全得吐出來。

  出來混,最重要是跟對人。只要跟對人,許多麻煩就不麻煩了。

  戶澤盛安千里迢迢從仙北郡趕過來,雖然一行只有十個人,但她是抵押家產,一路近乎乞討而來,正所謂人微義重。

  算起來,戶澤盛安在出羽國也是一方諸侯,她能夠舍棄家財,風餐露宿,只求上洛為武家天下戰死,又是何等豪氣!

  這等忠義之士不宣揚,豈不是白瞎了義銀的義理之名?

  戶澤盛安這份對武家大義的執著,義銀必須領情。作為武家義理化身,義銀要鼓勵這種正能量的道德觀,因為這是他的立身之本。

  還有,關于戶澤盛安這次上洛,最有趣的地方在于,她是第一個抵達京都的關東大名,這層政治意義非同小可。

  當關東聯軍還在路上行軍,被越前國柴田勝家阻擊,難以跨越織田家的防線之時。

  戶澤盛安卻是偽裝成商人,一路翻山越嶺趕到京都,拔下頭籌。不管她的行為是不是取巧,但這份政治紅利是被她一口吞了。

  此戰之后,如果有人談起這場斯波織田之戰,必然繞不過忠義豪氣的戶澤盛安。

  她變賣家產,千里上洛,又是第一個來到義銀御前效忠大義的關東大名,戶澤家的這份政治財富可是賺大了。

  義銀笑呵呵看著戶澤盛安,越想越覺得這名姬武士有點意思。

  她很聰明,很勇敢,看的很準確,賭的很堅決,若是她肯真心臣服斯波家,的確是一顆極好的奧羽棋子。

  義銀已經得到了不少關東的最新情報,這次關東侍所大舉西進,在關東之地拖后腿的人可不少。

  關八州東部有佐竹,宇都宮,里見為首的東方之眾冷眼旁觀,不配合關東侍所的動員。

  奧羽地區,曾經被義銀施恩的最上家大崎家這兩家親族,對于關東侍所的號召也是無動于衷。

  曾經被關東侍所壓制的伊達政宗甚至開始蠢蠢欲動,似乎想要利用這個機遇期再度擴張。

  最上大崎兩家的反應讓義銀非常憤怒,更勝過東方之眾的冷漠。

  要知道,當初是她們以斯波親族的身份求上門,希望義銀相助。

  而面對義銀的號召,她們竟然連象征性的出兵姿態都不愿意做,這種親族留置何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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