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萬物都關乎于性,性關乎權力。
義銀曾經不太理解哲學家這句話的意思,但此時此刻,他卻是深有體會,甚至可以說是悔之晚矣。
當他選擇用鳩占鵲巢之策來穩固自己的權力基礎,就已經是走上了一條不歸路。
而當他高舉神權,將自己的血脈與島國未來最高貴的一群人聯系到一起,更是在這條不歸路上,狠狠又踩下了一腳油門。
沒有姬武士會拒絕像他這樣英俊的男人,更沒有姬武士會拒絕讓自己的后代成為島國血統最高貴的人之一。
當義銀的肉體,情感,權力,已然交織在一起,難舍難分之時,他也徹底迷茫了。
那些愛慕自己的姬武士,她們對自己的愛,到底是垂涎自己的顏值,還是珍惜自己的感情,又或者是為了爭奪更多的權力?
也許三者皆有?或者只有其中之二?又或者只是為了權力?
即便是對身邊的蒲生氏鄉,義銀的心態也變得患得患失起來。
他一直在告訴自己,人性禁不起考驗,所以自己要面對現實,難得糊涂,不去深究也挺好。
但義銀心里非常清楚,曾經如黃金一般純粹珍貴的愛情,對他而言已經不存在了。
即便是最早跟隨自己的兩前田,兩高田,也會藏有私心,自己又何苦為難大家,一定要把現實利益和私人感情分得清清楚楚呢?
這就是走上人生巔峰的代價,性與權力本就是一體的,他還硬要把個人情感揉搓進去,活該一輩子受這份苦楚。
這就像是撕玫瑰花瓣的小姑娘,他愛我,他不愛我,他愛我,他不愛我。。除了殘害可憐的花朵,實際上半點屁用都沒有。
就算最后一片花瓣是不愛,小姑娘也會再拿起一朵玫瑰花,重新開始撕,期待這朵玫瑰花的最后一片花瓣是愛我。
但這樣做,除了自欺欺人,又有什么意義呢?
而義銀現在就是撕花瓣的小姑娘,他不敢深究,不敢聯想,只敢躲在自己用權力編制的安全屋內,撕著自己的情感玫瑰花。
每一片花瓣都是愛我,也不知道是騙別人,還是騙自己。
在不破關前與織田信長分開之后,義銀一路騎行穿越濃尾平原。
有織田信長的授意,各地武家對義銀的恭維更加沒有顧忌,都拿出自己最大的熱情款待這位路過的武家守護神。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織田家的姬武士團是非常羨慕斯波家的姬武士的。
織田家雖然家大業大,但是為了家督的野心,大家都是勒緊褲腰帶,土地的收成,勞役的沉重,商町的重稅,壓得大家透不過氣來。
原本這也沒什么,全天下的武家都是一個德行,所有的產出收入,都是為了準備打仗,消耗在戰爭中,大家也都習慣了。
但斯波家的出現,讓天下武家都感到震驚。就像是天天啃饅頭的人,忽然發現有人把饅頭一切二然后加上肉,一陣狂啃,滿嘴流油。
原來饅頭還可以夾著吃?原來饅頭里面還可以加肉?
斯波編制的出現,給了斯波家姬武士一份保底的收入,足夠一家三五口人躺平吃喝。
斯波糧票的高流動,斯波地產的高溢價,又給了腦子活絡的斯波姬武士很多賺取收入的額外機會。
再加上斯波家的財政,主要依靠北陸道商路體系和斯波糧票金融體系,根本看不上地里那點收入。
田稅和勞役幾乎都是用于本土本鄉的基礎建設,修橋補路,建設水利,可謂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只要不是好吃懶做的斯波姬武士,都混得很不錯。就算真的是好吃懶做,只要祖墳冒煙,讓你混進斯波編制,你躺平也沒人多管你。
圣人自己說過,斯波家要養閑人,前人栽樹就是為了讓后人乘涼,不讓人享福的思想是不對的。
斯波領地就像是一塊不屬于亂世的世外桃源,和周遭的武家領地的情況非常割裂,看得周遭中下層武家都要被饞哭了。
原來饅頭真的能夾著吃,為啥自己就吃不上呢?
人生最怕的就是對比,最痛苦的事就是開始思考人生。人類一思考,許多原本以為理所當然的事,瞬間就變了味道。
斯波領地就像是一座燈塔,照得周遭武家領地人心浮躁,特別是義銀這個缺德鬼還搞出了斯波義士頭銜,把斯波編制另類外擴了。
只要為武家大義而戰,斯波家的圣人就認你這個義士,給你一份等同于斯波家姬武士的待遇。
那么,怎么做才算是為大義而戰呢?
義銀借此壟斷了武家大義的定義權,不費吹灰之力就培養出無數心潮洶涌的帶路黨,哭著喊著要投奔斯波家的大義旗下。
織田信長自信滿滿,織田核心領地是鐵桶一塊,只要把有威脅的家臣驅趕到前線繼續幫自己賣命,自己在背后不斷消化領地就行了。
但在織田信長看不到的地方,人心走向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徹底變味了。
織田家的核心領地,美濃,尾張,伊勢,近江四國,西邊貼著近畿斯波領,肚子里還橫著一個尾張斯波領。
比起外圍武家對斯波家姬武士的羨慕,一點點看著斯波領武家越過越爽的織田核心領地武家,其實是最受震撼,最受沖擊的。
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寧為斯波犬,不當織田人的吐槽,已經在織田家核心領地姬武士之間達成了共識。
比起織田家空有三四百萬石領地,卻只會窮兵黷武的吃糠咽菜,誰不想去斯波家領地吃香喝辣,回頭還能娶個標志的小公子爽一爽。
特別是下尾張四郡跟隨兩前田家去斯波家發展的姬武士,她們回來挑老公,那都是橫眉豎眼,鼻孔朝天,把織田家小妞們羨慕死了。
你還別說,下尾張的岳父還就吃她們這套。
寧愿把兒子嫁給有斯波編制的普通斯波家姬武士,也不愿意讓兒子跟著織田家百石知行的中層姬武士吃苦。
這不單單是生活水準的區別,更是社會地位的區別。
織田信長雖然嘴上知錯要改,但織田軍的軍制卻是紋絲不動,依然在抬高足輕地位,提高卒族的積極性。
比起斯波家那種重視武家,穩固姬武士地位尊嚴的做法,那個岳父愿意自己的兒子在織田家和足輕的孩子站在同一起跑線?
嫁兒子要嫁斯波娘,入仕要走斯波門。
這種中下層社會風氣一旦形成,上層也許還沒意識到什么,織田家的姬武士自己就覺得自己低人一等。
特別是余吳湖合戰,斯波聯軍一舉擊潰織田家主力,把織田信長打回談判桌上,親自跑去伏見城磕頭認錯,跪求當圣人門下走狗。
在織田信長看來,這是權宜之計,日后統一天下,再爭一家之主的威嚴。
但在織田家的姬武士看來,精氣神垮了,軟骨病徹底占了上風。大殿自己都去跪舔斯波了,我們跟著舔一舔咋了?犯法啊?
經濟水平和社會地位輸了也就罷了,現在連武家最根本的武力也輸了,織田家姬武士還有什么可驕傲的地方?
脊梁骨一斷,跪下的速度就會很驚人,跪下的人數就更驚人了。
于是,義銀途經濃尾平原,受到了熱情如火的待遇,織田信長只是抬了抬手,織田家姬武士們差點把自家門檻拆了,唯恐絆著義銀。
這場面也把義銀嚇到了,他原本還想回溪村祖地看看,可織田家的姬武士太過熱情,比斯波家臣還像家臣,這也不合適呀。
萬一讓織田信長產生什么疑慮,再搞出什么波折,就不好了。
無奈之下,義銀只能以事急為由,一路疾馳通過濃尾平原,進入三河國。
原本以為到了這里能松口氣,誰知道,德川家康早就在邊界上候著他,還給他準備了一個大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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