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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9章近畿熱鬧的冬天

  斯波義銀在東海道慢悠悠往近畿走,反正回去也沒什么事,無非是艾草而已。

  不單單是織田信長,其他姬武士也得雨露均沾,隨著關東神裔大爆發,近畿這邊也不能太落后了。

  義銀胯下的擔子很重,讓他不得不努力加油。

  此時近畿已經迎來初冬的第一場雪,織田信長這里可不是閑著沒事,在安土城等著義銀上門送鳥。

  她早就動身前往石山前線,將佐久間信盛徹底打入深淵。

  抵達前線的織田信長,細數佐久間信盛十九條罪狀,徹底否定了佐久間信盛這些年的功勛。

  最終,佐久間信盛被流放高野山,依附佐久間的黨羽避之不及,作鳥獸散,隨行前往高野山之家臣僅僅兩三人而已。

  落魄的佐久間信盛心結積郁,次年就病逝在高野山,看得織田家臣們皆有兔死狐悲之哀。

  林秀貞,佐久間信盛的前后流放,讓織田家臣團更加畏懼織田信長,諸姬靜若寒蟬。

  連丹羽長秀,池田恒興這樣的親近之臣,她們都不敢再對織田信長秉公直言,更何況其他家臣。

  織田信長終于將織田家變成了自己的一言堂,她英明神武的一面被無限擴大,而乾綱獨斷之下的錯誤也在不斷加深。

  古語有云,盛極而衰。

  織田家此刻正是烈火烹油之盛,可又像在迅速滑向懸崖峭壁。

  而對于斯波家而言,佐久間信盛被流放最大的影響,竟然是近畿斯波領的地產忽然暴漲,房價上漲速度連高田陽乃都是瞠目結舌。

  為了保證斯波地產的價值穩定,高田陽乃只是把很小一部分商町的沿街鋪面,倉庫,宅院,慢慢對外出售產權。

  這些年,斯波地產雖然也在增值,但增長幅度遠不如北陸道商路股票那么夸張。

  但這一次,似乎有大量的現金流涌入了斯波地產市場,迅速制造出房產的稀缺性,導致房價大漲。

  在經過調查之后,高田陽乃發現這些突如其來的資金,基本都來自織田家臣團,最大的買家是下尾張老武家和西美濃新貴。

  這些年,織田家迅猛發展,從下尾張十幾萬石領地,一路席卷天下,至今已經拿下四百萬石領地,成就天下第一強藩之名。

  在這個擴張過程中,織田信長自然是最大的受益者,但最早跟隨織田信長的尾張美濃兩國武家,也是收益頗豐。

  七八年功夫,許多武家積攢下幾代人努力都掙不到的龐大家業,她們的思想也開始轉變。

  以前是嫌家里窮,只想出去多搶一點。現在富裕了,就琢磨著怎么保住自家的東西。

  織田信長上一次驅逐林秀貞與安藤守就,還算是證據確鑿。

  大家雖然惶恐,可只要守著規矩,也不怕家督忽然翻臉,一朝回到解放前。

  但這一次,情況卻大不相同。

  佐久間信盛雖然嘴賤,喜歡在下尾張老武家的圈子里唱反調。

  但她的確功勛卓著,是最早跟著織田信長打天下的親信,為織田家流過血,立過功。

  這樣的近臣,織田信長都可以翻臉無情,釣魚執法,說一擼到底就一擼到底,誰還有安全感可言?

  連丹羽長秀都變得小心翼翼,別說勸誡,大喘氣都不敢,其他人再親近信任,還能比得過織田信長口中親昵的米五娘?

  高田陽乃當初為了向下尾張老武家宣傳斯波地產,特地花錢請了被流放的林秀貞做戲,代言廣告下血本,還送了幾套斯波地產。

  林秀貞如今雖然被織田信長驅逐在外,沒有了權位,但至少衣食無憂,還能夠在斯波領收收商鋪房租,住宅院當寓公,安度晚年。

  對比佐久間信盛只能落魄去高野山啃草,林秀貞的養老日子可是天堂一般。

  而且林秀貞的地產到手很早,現在還在增值中,更是讓織田家臣們心動不已。

  兩位大佬被驅逐之后的境遇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大家眼睛都不瞎,自然開始琢磨起自己的退路。

  結果呢,就是斯波地產忽然被大量涌入的現金流帶起暴漲,讓高田陽乃都覺得莫名其妙。

  等了解了情況之后,高田陽乃一邊感嘆織田家真有錢,一邊馬上著手投入新的房產產權,這猶如天上掉餡餅的錢是不賺白不賺。

  這些經濟上的波動,并沒有影響到織田信長。

  她把佐久間信盛踢走之后,馬上接手了前線的指揮權,繼續進攻石山本愿寺。

  在佐久間信盛麾下磨洋工的三國半武家,她們雖然早就知道總大將要倒霉,但誰都沒想到織田信長一點不念舊情,冷漠到讓人心寒。

  如今佐久間信盛已經滾蛋,織田信長親自督軍,織田軍各部立即打起十二分精神努力進攻,誰都不想步了佐久間信盛的后塵。

  石山本愿寺被圍攻半年,外圍支城已經被拔掉不少。

  冬天本該是休戰生息的時候,但織田家仗著本錢足,一貫喜歡反季作戰,入冬之后的攻勢竟然比之前更加激烈,讓一向宗猝不及防。

  此時的石山本愿寺已經被明智光秀用計斷掉了一切外援,只是靠著自己的老本死扛,困守孤城,士氣低落。

  本愿寺顯如早就有了和談的心思,只是織田信長的條件太苛刻,本愿寺內的主戰派不肯服軟。

  如今形勢不由人,主戰派的聲音也在降低,談判也終于到了成熟的時候。

  石山本愿寺的妥協,早在許多人的預料之中。

  宗教信仰,往往是底層民眾更加忠貞,上層則是少有篤信者,所以當宗教上層竭力呼吁不忘初心的時候,往往是她們自己忘了初心。

  島國佛教早就完成了本土化改造,寺格門跡被血統高貴的貴族所占據。

  在普度眾生的宣傳背面,真正的高層已經是通過血緣來延續,很符合島國尊卑有序的社會特征。

  假設傷亡的只是底層信眾,高貴的宗教上層不介意多死幾個人。

  但如果這個血已經濺到自己身上,刀子近在眼前,她們的膝蓋大多是軟的。

  織田信長逼迫佐久間信盛死里求生,圍攻石山半年,然后冬天跑過來摘桃子,就是篤定顯如上人不會為了信仰死扛到底,乃至殉教。

  而看透這一點的,也不僅僅是織田信長一人。

  羽柴秀吉早在秋天,就已經派妹妹羽柴秀長來到堺港,與津田宗及溝通,準備西國攻略。

  織田信長現在急躁得很,她似乎是無法忍受斯波義銀與其他女人勾勾搭搭,想要在最短時間內征服天下,達成唯一圣妻的獨攬權力。

  東海道北陸道的試探受阻,一旦拿下石山,織田信長必然集中力量,迅速向西國四國擴張。

  羽柴秀吉主動請纓攻略西國,將功贖罪,甚至愿意放棄北近江十二萬石的領地,換取放手一搏的機會。

  織田信長對她的上進心非常滿意,她也算是織田家中少數跟得上織田信長野心的家臣,于是就答應了她的請求。

  而四國攻略,織田家中盛傳織田信長有意讓丹羽長秀來主持,只是丹羽長秀自己的態度尚不明朗。

  在這個熱鬧的冬天,織田信長在石山前線大搞特搞,搞得織田家臣團人心惶惶。

  羽柴秀吉卻對此置若罔聞,一心撲在自己的西國攻略上。

  在羽柴秀長打好前站之后,羽柴秀吉也在這個冬天來到了堺港,要見見幾位對她西國攻略有巨大幫助的人物。

  堺港,津田宗及的天王寺屋。

  津田幾代經商,先是搭上石山本愿寺的下間家,然后又依附看護堺港的三好三人眾中的三好政康。

  到了津田宗及這一代,已經成為與千利休,今井宗久齊名的堺港三大商人。

  三位大商人雖然從事的業務不同,但都是茶道大師,并且在堺港的商人組織堺會合眾納屋十人眾之中擔當重要角色,相互競爭。

  千利休有幕府背景,充當京都在堺港的代表人物,幕府如今已是名存實亡,千利休早就變得低調。

  今井宗久跟著高田陽乃混,搭上了斯波家的大船。津田宗及也不甘落后,跟羽柴秀吉親近,背靠織田家。

  但羽柴秀吉顯然不如高田陽乃那么受到主君信任,斯波義銀可以放任高田陽乃作為,羽柴秀吉卻無法真正代表織田家。

  所以這些年,津田宗及一直是被今井宗久壓著。

  今日,羽柴秀吉來到堺港,由津田宗及提供天王寺屋的后院,就為了秘密見幾個人。

  羽柴秀長在前面走,為羽柴秀吉引路,數名姬武士穿廊過院,來到一間小茶室之前。

  羽柴家的旗本拉開門,房內坐著兩位姬武士,還有一個司鐸打扮的南蠻傳教士,津田宗及正巧完成茶藝,分出茶湯,時間剛剛好。

  然后,她向羽柴秀吉鞠躬,然后默默退出茶室。

  津田宗及雖然是此地的主人,但她卻不敢停留,行禮之后便匆匆離開,把房間留給了羽柴姐妹與三位客人。

  羽柴家的姬武士守在門外,看著津田宗及遠去,將室內外徹底隔離開。

  見羽柴秀吉到來,在場三人紛紛鞠躬行禮,羽柴秀吉笑道。

  “讓諸位久候多時,實在是非常抱歉。”

  她施施然坐上主位,羽柴秀長則坐在茶人的位置上開始分茶,并為羽柴秀吉介紹客人。

  “這位是路易斯,弗洛伊斯女士,南蠻教在近畿教區地位最高的司鐸。”

  弗洛伊斯搖頭道。

  “主的羔羊都是平等的,我只是有幸替主傳播榮光的仆人。”

  羽柴秀吉面上微笑,心中卻是不以為然。

  她出身仆役,在這個等級森嚴的島國社會能夠突破天花板,混進統治階級的隊伍里,非常不容易。

  在這個世界上,許多事請其實是違反常識的,最憎恨厭惡賤民的人,往往出身于賤民。

  就因為出身下賤,本應該最了解體恤賤民痛苦的她們,一旦有了出頭之日,反而會變本加厲得欺辱那些曾經與自己一樣的可憐人。

  羽柴秀吉出身低微,最敏感的就是尊卑。

  她喜歡和出身名門的人來往,欣賞血統高貴的男人,但對賤民,她的態度比起一般武家更加嚴厲。

  佛教早就適應了島國的等級制度,完成了自我改造。

  南蠻教到底是來得晚,不懂事,一句都是主的羔羊,實在是讓在意等級的羽柴秀吉很不舒服。

  但現在的羽柴秀吉很需要南蠻教的協助,只能是壓著反感,堆滿笑容的點點頭。

  “司鐸大人所言發人深省,充滿智慧。”

  弗洛伊斯禮貌得微微一笑。

  這幾年,她其實對自己很不滿意,南蠻教在九州教區早早就站穩了腳跟,但在近畿卻始終打不開局面。

  九州島,特別是北九州博多,自古就是島國對外交流的主要貿易港,當地思想開明。

  只要南蠻教能給予當地武家大名足夠的好處,別說是傳教,讓大名自己接受洗禮也不是什么難事。

  而近畿地區卻是島國佛教千年經營的根據地,與九州區別很大。

  南蠻教的入侵已經引發島國佛教恐懼,激進的一向宗更是主動充當了屠刀的角色,一直在最前沿肉體消滅南蠻教的傳教空間。

  弗洛伊斯曾經以為,石山本愿寺是自己向近畿傳教最大的阻礙,只要干掉了一向宗,一切都會好起來。

  所以,當織田家與石山本愿寺發生對峙的時候,南蠻教偷偷替雙方打響了第一槍。

  原以為織田家打壓了一向宗,南蠻教就有了活動空間,但現實比弗洛伊斯想象的更復雜。

  一向宗是在衰弱,但近畿佛教卻已然抱上了更粗的大腿。

  毘沙門天降臨,武家守護神,佛教護法,島國宗教同行跪舔斯波義銀的丑態,超乎弗洛伊斯想象。

  她們怎么可以隨便修改教義,迎合當權者的需求,這也太沒有底線了吧?

  南蠻人就是見識少,佛教能與道教齊名,在東亞混了上千年,越活越滋潤,就是懂得適者生存的道理。

  佛道兩家改的教義還少嗎?為了迎合當權者和老百姓,把各種歷史人物造神,硬是往書里塞。

  自己腦子不夠用,直接借用封神演義的設定,那也是照抄不誤。

  多神教不在乎多拜幾個神仙,但一神教做不到呀,弗洛伊斯現在的困境就是島國佛教又造了一個新的現世神,攔在南蠻教面前。

  就算一向宗衰落了,南蠻教依然攻不破島國佛教的宗教守護圈,因為現世神斯波義銀會保護她們。

  這就是各大宗派聯手跪舔圣人的最大原因。

  當島國佛教的大喇叭滿街為圣人站臺宣傳的同時,圣人也被綁在了島國佛教的船上,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弗洛伊斯想要挽回南蠻教在傳教事業上的頹勢,就必須尋找新的強有力合作者。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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