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常言,貧賤夫妻百事哀。
其實這話按在統治者的身上也不違和,統治是需要成本的,革新更加需要成本,窮B沒資格搞霸權。
為什么歷朝歷代初期大多政治清明,銳意進取?最大的原因就是政權初立,掣肘最少,財政健康,斯波家現在就處于這個時期。
雖然斯波遴選改制,把斯波編制對外公開考編,會損害斯波姬武士團的利益。
但只要圣人能拿出足夠的好處,保證蛋糕越做越大,斯波家臣團自然能夠接受一些制度的改變。
所以說,錢壯慫人膽,沒錢談個幾把。
義銀與蒲生氏鄉正在探討斯波遴選改制的細節,門外忽然傳來敲擊聲。
“什么事?”
拉門打開,立華奏跪在門口鞠躬道。
“圣人,尼子勝久大人請求覲見。”
義銀挑眉一笑。
“尼子姬來了?
氏鄉,你的想法我基本認可,抓緊時間做出詳細的計劃,呈給我看看,最好能趕在開春前完成。
我想在春季大評議之前,下發草案給三大斯波領與親近各家,征詢一下她們的意見,以便盡早商討落實。”
蒲生氏鄉鞠躬告退,趕緊回去同心秘書處開會,盡快拿出具體章程來。
義銀看了眼冷冷清清在旁等待的立華奏,這家伙的儀態越來越島國化了,要是擋住那銀發銀瞳的精致面孔,還真看不出是個南蠻人。
每次見她,義銀都會下意識看向她的紅唇。
高田雪乃安排的一周一次任務,她是完成得越來越好了,有時候義銀甚至有種會被吸干的錯覺。
立華奏完成任務時候的專注與日常波瀾不驚的冷淡,兩者形成鮮明對比,讓義銀不免有些恍神。
“圣人?”
“恩,請尼子姬進來敘話。”
“嗨。”
立華奏鞠躬答應,反身出去傳話,一坐一起之間透出南蠻人前凸后翹的姣好身材。
義銀看著她搖曳的細腰,下意識摸了摸鼻子。
可惜高田雪乃只允許立華奏唇槍舌戰,只有高田陽乃在場,才可以解鎖其他姿勢。
義銀離開近畿一年多,只聞過肉香,沒吃上香肉,亦是遺憾。
不過,既然回來了近畿,要不去堺港看看,或者讓高田姐妹來多聞山城匯報工作?
義銀甩甩頭,撇開腦中臆想。
也許這就是高田雪乃的陰謀,這小妮子看似呆呆傻傻,其實比起她那個滿臉精明的商人姐姐要可怕得多,她太懂義銀了。
萬人之上的位置坐久了,義銀感覺自己越來越不受世俗規矩束縛,只是當了幾年半個天下人,就變成現在這般肆無忌憚。
真不知道自己以后會變成個什么樣子?當了十年二十年天下人之后,自己還會更變態嗎?
義銀望著立華奏的翹臀一擺一擺消失在庭院中,又忍不住吐出一口氣,起身走出門外。
天色漸暗已經接近傍晚,一陣深冬寒風略過,比前些日子更顯凌冽,刮在臉上隱隱刺痛皮膚。
門廊下左右各安置著一個大火盆,遠處庭中還有篝火燃燒。
無煙的優質柴火時不時蹦出幾個火星,周遭侍奉的同心眾紛紛向圣人鞠躬。
寒風帶起煙火氣,中和了寒氣,溫度還行,義銀緊緊身上的外衣,走下門廊臺階,看向院門處。
不久,立華奏便帶著尼子勝久匆匆入院。
看到圣人站在庭中吹風,貌似是在迎接自己到來,尼子勝久渾身一抖,上前就要伏地叩首。
義銀一把拉住她的胳膊,把她半軟的膝蓋從石子路上拽起來。
“天寒地凍的,跪什么跪?
我在屋里坐了一天,出來走走路,順便活活血。”
尼子勝久鞠躬哽咽道。
“臣下何德何能,哪里受得起圣人如此厚待。”
義銀拍拍她的肩膀,笑道。
“受得起,當然受得起。
我離開一年,把近畿的爛攤子都丟給了你,是我對不起你才是。
外有織田信長難纏,內有前田利益狂妄,還有明智光秀。。哎,這廝不提也罷。
里里外外的雜務都要伱替我把著關,防著亂,尼子姬,你真是辛苦了。”
義銀非常清楚近畿的王八蛋們有多王八蛋,織田信長如果不趁著自己不在搞點事,她就不是織田信長了。
明智光秀一肚子壞水,她幫著織田家助紂為虐,誰知道藏著什么陰謀詭計。
前田利益,細川藤孝這些里里外外的大佬們,一個個都是心思深重,居心叵測。
尼子勝久作為義銀留在近畿斯波領的壓艙石,她的壓力也不是一般大。
權力和義務是對等的。
義銀把尼子勝久抬舉為近畿斯波家臣的首席,她自然要承擔最大責任,不管哪個王八蛋鬧出事,她都得負責擦屁股。
眼看尼子勝久眼角的皺紋撿起,神色疲憊,義銀不禁嘆道。
“尼子姬,一年不見你又滄桑了許多,還是要多多保重身體呀。
你這么晚趕過來,應該是剛剛進城,還沒用過晚膳吧?”
“嗨。”
“小湊,讓膳房準備兩份晚餐,我要與尼子姬一起用膳。”
立華奏鞠躬離開,義銀拉起尼子勝久的手,親昵道。
“外面涼,我們屋里坐去。”
被義銀牽著手走入房間,這份器重讓尼子勝久眼眶濕潤。
君臣相得至此,唯有鞠躬盡瘁死而后已,方可報答君上恩義。
山中幸盛癡迷圣人,當初在郡山城還犯下過滔天大罪,尼子勝久為了姐妹情深,替山中幸盛贖罪,早就把自身賣給了斯波家。
但她不知道,其實那次酒后亂來的是義銀,山中幸盛才是無辜。
只是生涯不犯的特效太厲害,不是親姐妹,更勝親姐妹的兩女,才會陰差陽錯把自己的未來與斯波家牢牢綁在一起。
現在看來,這個結果很不錯。
山中幸盛得償所愿成為圣人的入幕之賓,擁有獲取神種,誕下神裔的機會。
而尼子勝久也成為了斯波家數一數二的重臣,在近畿復興了尼子家業。
如今的尼子勝久非常知足,她并不想與圣人發生什么超越君臣的特殊關系,那種事自有尼子山中一黨的另一位大佬,山中幸盛代勞。
尼子勝久只想當好斯波家的重臣,沐浴圣人神恩。
所以,即便此刻被圣人牽著手,兩人心中依舊沒有絲毫波瀾,因為兩人都很珍惜這份來之不易的君臣情誼。
義銀不缺想上圣榻的舔狗,反倒是尼子勝久這樣嚴守君臣之義的純粹忠臣太稀少了,要珍惜呀。
兩人在屋內主次分席,義銀笑問道。
“近來可好,聽說明智光秀給你添了不少麻煩?”
尼子勝久苦澀一笑,搖頭道。
“這一年,明智大人幫了我不少忙,要不是她全力周旋,攝津,加賀,石山等事,我還真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織田殿下的野心太熾,動作太快,讓人目不暇接,跟不上她的節拍呀。”
義銀呵呵一笑。
尼子勝久嘴上說著感謝明智光秀幫忙,但這口氣似乎就是我謝謝你哦,我謝謝你全家的那種埋怨。
明智光秀主持伏見城體系,撇開尼子勝久,一心一意幫織田信長開疆拓土,這些情報已經在義銀的案頭上。
尼子勝久被邊緣化得有多憋屈,義銀豈能不知?
但織田信長那個乖戾性子,也就明智光秀阿諛奉承能夠接的住。
換個人去對接斯波織田兩家交涉事務,一定會被織田信長牽著鼻子走,哪有明智光秀綿里藏針更好使?
說到底,織田信長已是目空一切,除了斯波義銀,她眼里已經沒有其他人的存在,自信到沒邊了。
織田家的雪球滾起來了,四百萬石領地被織田信長革新集權,牢牢控制在手中。
天下武家在她眼中不過是土雞瓦狗,把自家兵一拉一圈,a過去就贏了,飛龍騎臉怎么輸?
織田信長不需要對斯波義銀以外的人謹慎小心,從戰略層面上來看,已經沒有人可以威脅到她了。
以尼子勝久的身份地位,怎么可能讓織田信長多看一眼。
也就明智光秀整天跑織田信長跟前賣乖,說話又好聽,才能忽悠那個尾張大傻瓜幾句,勉強讓她聽得進去。
但明智光秀的心思嘛。。織田信長不理她也就罷了,現在這樣整天和明智光秀混在一起,被她蠱惑,反倒讓義銀心驚膽戰。
義銀雖然不覺得織田信長會像足利義輝那么憨,被明智光秀所害,但總有些忐忑。
可是,斯波織田兩家攜手共進,建立伏見城體系,是要合作征服天下的。
在中間牽線搭橋的角色,也就只有明智光秀這頭腹黑狐貍能夠做好,尼子勝久等等其他人都扛不住織田信長的威壓。
所以,即便義銀有些擔心,他也只能敲打嚇唬明智光秀,不可能在這個節骨眼撤換掉自家狐貍精。
義銀嘆了口氣,說道。
“尼子姬,辛苦了。”
尼子勝久苦笑搖頭。
“謝圣人體恤。”
兩人彼此心里都和明鏡似的,不需要虛偽客套,近畿這團亂麻確實是有夠糟心的。
看到圣人回來近畿,尼子勝久也算是卸下了肩頭重擔,松了一口氣呀。
原本,她是很惱火明智光秀在背后教唆尼子舊黨,挑起她們對毛利家的仇恨,為織田家牟利。
但這一年下來,近畿多變的形勢已經讓尼子勝久精疲力竭,心里難免產生了去西國也挺好的想法。
義銀不知尼子勝久心里已經有了避開近畿斯波領糾紛,替斯波家打西國天下的想法,他隨口問道。
“明智光秀最近在忙什么?”
寒冬臘月,缺衣少食的島民習慣于窩冬,一般不愛走動。
武家家督大規模召集姬武士議事,大多要等新春評議會,冬天里最多是和大佬們碰碰頭,交交心。
義銀回歸近畿,其他人可以不來參見,但近畿地位最高的三位大佬是必須來的。
尼子勝久是統管全局的內政大佬,前田利益主持軍事,明智光秀負責外交。
如今,前田利益與尼子勝久都先后見過了,只有明智光秀還在石山那里和織田信長勾勾搭搭,難免讓義銀有些不爽。
尼子勝久笑道。
“明智大人并非有意怠慢圣人,的確是分不開身。
石山本愿寺開城降服,顯如上人信不過織田家,一直拉著明智大人不讓走。
顯如上人拖家帶口前往紀伊國鷺森傳教,一時半會兒收拾不完。
據說,光是金銀就裝了三四十車,若是沒有明智大人在那里坐鎮,只怕有人紅眼,又添新亂。”
義銀嘆了一聲,無言以對。
當初他受邀參加石山的法會,就曾被佛家的華麗震撼。
號稱最貼近底層民眾的一向宗首腦,本愿寺法主都可以如此奢華無度,更何況是那些千年底蘊,走上層路線的老牌宗派貴族呢。
難怪南蠻教在島國發展迅猛,不是傳教士牛b,實在是對手太爛。
織田信長的信譽不好,當初火燒比叡山,狠狠搶了天臺宗一把。
顯如上人家大業大,當然害怕織田軍見錢眼開,兵亂奪財,更怕亂兵男干淫隨行親眷。
一向宗不限婚配,法主都可以結婚,坊官自然也會娶夫生女。
石山本愿寺此時已經放下武器,開城投降,滿城財富夫兒赤裸裸暴露在餓狼一般的織田軍面前。
失去了自保的能力,明智光秀就是顯如上人的救命稻草,當然要死死拉住明智光秀。
義銀搖搖頭,嘆道。
“我回頭修書一封,讓明智光秀幫襯一下顯如上人,先不用急著回來。”
于情,義銀與顯如上人是老相識,斯波家轉向與織田家合作,其實就是拋棄了合作多年的一向宗。
義銀心里其實是有些愧疚的,否則他也不會遠避關東,不理織田家與一向宗的紛爭。
如今,雙方斗爭塵埃落定,顯如上人已經棄子認輸,義銀出面幫襯一下,維護顯如上人的體面,織田信長也沒話說。
于理,顯如上人是認栽了,但一向宗內部未必服氣。
雖然在織田家的攻擊下,一向宗勢力已經受到毀滅性打擊,但破船尚有三千釘,何況是傳了十代,搬了兩次本山的本愿寺。
如果石山那邊真發生了兵亂,對投降的本愿寺高層男干淫擄掠,甚至殺了本愿寺顯如本人,這樂子就大了。
好不容易穩定下來的近畿局面立馬會大亂,群情激奮的一向宗信徒和兔死狐悲的圍觀群眾,會讓織田家的統治產生極大動搖。
而與織田家合作統一天下的義銀,也會被動卷進新的政治漩渦。他如果幫織田家說話,那就是壞了自己的大義人設,那才是真頭疼。
明智光秀既然用斯波家的名譽作保,那就必須保證降服事務順利交接完成。
于情于理,義銀都需要明智光秀留在那里,還得給她一封書信,增加她的威懾力。
織田家那些驕兵悍將未必害怕斯波外交役明智光秀,在美男財富面前不一定管得住自己的手腳。
但斯波義銀的書信到了石山,就是用圣人的信譽加了一層保證,誰還敢亂來?
上次斯波織田之戰雖然時間很短,但越前近江兩個戰場堆積了二三十萬人馬,打的是尸山血海,義銀親自上陣砍死織田武家無數。
織田信長未必能約束手下的驕兵悍將,但加上滿手織田武家鮮血的義銀,他可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