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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3章心存忠義愿死諫

  半澤直義笑了笑。

  “圣明不過圣人,但圣人日理萬機,總難面面俱全,總有疏漏之處,才需要我等下臣拾遺補缺。

  武家義理促進會的貪腐之案,絕非簡單的人性貪欲,她們與堺港的高田陽乃大人勾結,把大量的錢糧輸送去了堺港。

  僅僅是把錢挪回了家,那錢還能拿回來。可要是去了堺港,只怕是有去無回。

  這才是我決心冒死也要掀開黑幕的真正原因,為斯波天下萬世太平,我愿舍身取義,義無反顧。”

  猿飛佐助摸摸鼻子。

  “我不明白,錢糧去了堺港,圣人一道御令就可以轉回來,這有什么難的,你又何必耿耿于懷。

  舍身取義,義無反顧?這是不是有些太夸張了?”

  半澤直義搖頭道。

  “你有所不知,我來關東之前,曾在堺港查探高田陽乃大人的商務賬目。。”

  猿飛佐助牙根一酸,打斷道。

  “你這人怎么到處找死?

  高田家可是斯波家唯一譜代,高田姐妹深受圣人恩寵信任,你怎么有膽子去查高田陽乃大人的?”

  半澤直義嘆道。

  “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你不懂商務財務,我都不知道該如何與你說清楚,干脆和你講個故事吧。

  在遙遠的西方,有一個自稱天下第一聰明人的民族,她們的族人特別擅長賺錢。

  曾經有個農民因為荒年歉收,無奈去找她們的族人借錢,想要借一個金幣度過難關,那族人要求農民來年必須歸還兩個金幣。

  農民已經走投無路,所以只能點頭答應,但是等農民拿到一個金幣正要離開的時候,那族人又說。

  你怎么保證來年一定會歸還我兩個金幣,如果你賴賬,我豈不是要血本無歸?

  農民摸摸腦袋,不知道該如何保證自己的誠信,于是那族人又提出一個建議。

  不如你先抵押給我一個金幣作為保證金,來年再還我一個金幣,這樣就算你賴賬,我也不會虧本。

  農民想想是這個道理,就將手中那個金幣還給了族人。”

  猿飛佐助聽到此處,忍不住噗嗤一笑。

  “這個農民可真傻,她明明是來借錢的,結果一毛錢沒借到,離開的時候反而倒欠了一個金幣。”

  猿飛佐助在笑,半澤直義的面容卻變得嚴肅起來,讓猿飛佐助的笑聲漸漸小聲,直至無聲。

  半澤直義這才苦澀道。

  “你很好笑嗎?可這就是現在正在發生的事呀。”

  猿飛佐助瞇著眼睛想了想,忽然有些后怕。

  “這個故事里的聰明人民族真是太聰明了,只是貪婪無度,恐怕會不得好死。”

  半澤直義長嘆一聲。

  “故事是我在堺港聽一個南蠻商人說的,這個民族有兩千年的歷史,卻沒有自己的國家,只能流浪于諸國之間,時常被排擠屠殺。”

  猿飛佐助撇撇嘴。

  “整天干些生女兒沒p眼的混賬事,豈能有什么好下場。”

  半澤直義點點頭。

  “是呀,空手套白狼,只想著用花言巧語套別人的口袋,看似賺取了巨大的利潤,其實是自絕于天下的做法。

  也許一開始,別人難以察覺,但只要一直做下去,總有一天別人會反應過來,沒有人喜歡當傻瓜,特別是真金白銀的割肉當傻瓜。

  高田陽乃大人正在做的,就是那個聰明種族最擅長的買賣。

  所以得有人站出來,告訴圣人這個隱患的巨大危險性,不能等到事情無法挽回的那個時候,代價就太大了。

  斯波家已經不是曾經弱小的斯波家,圣人富有半個天下,當行正道,不可一味用詭,否則即便成就了斯波天下,也難以長久。

  我雖人微言輕,但食君之祿,必行忠君之事,當秉公直言,含土進諫,以全君臣之義也。”

  猿飛佐助搖搖頭,忽然有些慚愧。

  真田眾一直在考慮自己的得失中反復猶豫,而半澤直義卻始終在堅持做自己認為正確的事,不惜己身。

  猿飛佐助欲言又止,最后化為一聲嘆息。

  “你呀。。可惜了。。”

  半澤直義瀟灑一笑。

  “沒什么可惜的,就算不能改變這個世界,我也希望能不被這個世界所改變。

  這是我的選擇,我死而無憾。

  非常感謝你來看望我,但下次不要再來了,我現在糾纏著一身因果,誰靠近我都會非常麻煩,你是個不錯的朋友,我不想連累你。”

  猿飛佐助張了張嘴,最終什么都沒說。

  朋友嗎。。明明是我在利用你,你卻不愿意連累我。。

  最后半澤直義一眼,猿飛佐助忽然很生氣,狠狠把自己的酒囊丟給半澤直義,轉身離開了。

  人呀,不能欠別人太多,不然很容易被內疚之情搞得自己渾身不自在,所謂升米恩斗米仇,就是欠得太多,因愧生恨。

  半澤直義笑瞇瞇看著她離開,抿了一口酒,思索著自己被喝令自裁之時的絕筆上書該怎么寫。

  這一次,沒有人能夠阻止自己上書給圣人,圣人也會用心看完自己的上書,真是太棒了。

  人微不忘任重,言輕不失擔當,才是真忠義也。

  半澤直義已經心存死志,她知道自己這次鬧得太大,多半是沒有了活路。

  但她不愿意白白死去,一定要把這兩年查探的有關于堺港關東的經濟問題,糧票金融體系的隱患,一并上書圣人,把黑幕一捅到底。

  天朝有云,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半澤直義已經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她只想讓圣人認認真真看一看自己的上書。

  口含泥土,泣血上書,本就是死諫的最高境界,半澤直義覺得自己這個死法相當浪漫,甚至有些期待。

  而義銀此刻還在東海道一路前行,直至大雪覆蓋關八州,深冬降臨關東大地,才姍姍來到江戶城。

  江戶城,居館。

  室內四角點著火盆,溫暖如春,義銀摟著伊織,一拋一接惹得女兒哈哈大笑。

  一歲的孩子是最好玩的時候,沒有半歲時候的脆弱麻煩,也沒有兩三歲的好奇無畏,正在一個可以被父母完全掌控范圍的可愛時期。

  島勝猛在旁邊樂呵呵看著他們父女互動,去年伊織剛出生,義銀就回了近畿,雙方并不熟悉。

  但父女天性,血脈相連,伊織對這個陌生爸爸表現出相當依賴,更讓義銀好生愧疚,真正是一見面就離不開了。

  和女兒玩了半天,直到伊織累得開始打呼嚕,這才被島勝猛抱了過去,輕拍搖晃,哄著女兒睡得更深。

  義銀看著島勝猛熟練的手勢,忍不住伸手輕輕撫摸她的臉蛋,親吻她的嘴唇。

  “辛苦你了,看你這一年都清瘦了。”

  島勝猛搖搖頭。

  “伊織是圣人恩賜的寶物,我心中只有無盡的感激,怎么會感覺辛苦呢。”

  義銀揉揉太陽穴,苦笑道。

  “要是人人都能像你這樣知足,少惹麻煩,多替我分憂,那該有多好呀。”

  島勝猛微微一笑。

  “那個半澤直義,圣人不想當面問問?”

  義銀擺擺手。

  “不提她,一提她就覺得糟心冒火,真是個惹禍精。”

  島勝猛嘆了一聲。

  “但也的確是忠義之士。”

  義銀瞅了島勝猛一眼。

  “怎么?你想替她求情?”

  島勝猛微笑道。

  “倒也沒有,只是圣人知道我向來欣賞忠義之士。”

  義銀搖頭道。

  “知道你是忠義大將,義理姬武士,但這個人嘛。。你不要摻和了,太麻煩。

  把人交給同心秘書處,你不用擔這份責任,讓蒲生氏鄉與井伊直政去處理吧。”

  島勝猛點點頭,松了口氣。

  她是有些欣賞半澤直義,但這份干系整個關八州穩定的大黑鍋,她也的確不想攪和。

  現在不同于以前,她就算不為了自己考慮,也要為了懷中的伊織多打算打算。

  半澤直義掀開武家義理促進會的貪腐大案,多少關東姬武士恨不得啖其肉,寢其皮,飲其血,抽其筋,挫骨揚灰。

  島勝猛雖然不恥武家義理促進會的貪腐,但也沒必要擋著滔滔民意,把自己陷進這個泥潭。

  既然圣人要求自己交人,自己把這個責任丟出去就行了。

  對關東這次亂局,島勝猛其實與井伊直虎看法相似。

  當今圣人在世,關東武家掀不起波瀾,翻不了天,再大的貪腐窩案,也就決斷于圣人心思之間。

  圣人如果想大事化小,問題就不大。圣人要想追查到底,也沒人敢于反抗。

  送出了半澤直義這個燙手山芋,島勝猛并不想糾結于這個話題,轉移道。

  “圣人路上可是不順?似乎比預期晚到了許久。”

  義銀面上一愣,有些不好意思,淡淡說道。

  “經過小田原城的時候,多陪了美代子幾天。”

  美代子就是北條氏政生下的神裔之女,島勝猛自然知道圣人途徑小田原城,必然要陪伴女兒幾日。

  她此時說起這話,只是轉移話題,并非爭風吃醋,但義銀心里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作為一個現代社會三觀健康的普通人,義銀還是對四處留情,開枝散葉這種事,有些靦腆愧疚。

  特別是在這個女尊世界開逆后宮,實在是有些放蕩過了頭,真正是蕩夫本夫,洗都洗不干凈了。

  反倒是姬武士們比他看得開,一方面是島國文化本身對高層這種男女之事不太在意,不似天朝理教那么嚴苛。

  再者,政治就是一個骯臟的泥潭子,自古以來惡心人的事多得數不勝數,義銀這點算什么?

  臭漢臟唐也沒影響漢唐兩朝威名遠播,開創了天朝的盛世年華。

  身懷生涯不犯特效光環的義銀,本身就有扭曲周圍人看法的特效,永遠將他視為神圣不可侵犯的圣潔之人。

  為了延續家業,奪取天下,義銀不惜淪為一世蕩夫,刻在歷史的柱子上讓人指指點點。

  這份為了家業祭獻自己所有的情懷,對于武家來說是非常純粹,非常傾佩的犧牲精神。

  沒有人會看不起義銀,只有他自己總是覺得怪怪的,說到底,他從來就不是一個成熟的政客,感情太過豐富細膩。

  因為不夠變態,義銀總與武家社會格格不入,被人背后嘲笑為夫人之仁,讓他哭笑不得。

  有時候義銀也感覺挺無語,扭曲的三觀,錯亂的世界,真不知道是這個世界瘋了,還是自己瘋了。

  既然說到了北條美代子,義銀順便問起上杉母女的情況。

  “深雪那邊怎么樣?上杉謙信這一年似乎挺消停的?”

  島勝猛微笑道。

  “北條家下手房總半島,武田家強奪水戶城,鬧的是風風雨雨。

  下野武家也算看透了,三強藩之中就屬上杉殿下最好說話,管得也不嚴,只求面上風光。

  從宇都宮家到小田家再到佐野家,一個個夾著尾巴做人,日日練著歌功頌德拍馬屁的本事。

  上杉殿下現在美著呢,沒人惹她不爽,自然是太太平平。”

  義銀忍不住笑起來。

  “她倒是好忽悠好伺候。”

  島勝猛點點頭。

  “就是不知為什么,這一年里上杉殿下與最上殿下走近了許多,對外說是深雪小殿下喜歡最上家的小公子駒君,不知道是真是假。”

  義銀的面色有些不自然。

  小深雪喜歡上了最上家的小公子?二女兒這才幾歲呢,就懂得這些了?

  一想到最上義光與自己的那點私密事,再想到她兒子和自己的女兒。。義銀渾身都感覺不對勁了。

  說起來,最上義光也是知道分寸的人,她心里明白自己一個寡婦不可以覬覦神裔傳承,所以總是主動避開孕育神種的可能性。

  反正姬武士可用的又不只是那一個渠道,讓義銀換條路走就是。

  不論是唇槍舌劍,還是幽暗古道,活人總不會被尿憋死,總有辦法的。

  義銀倒也喜歡這份新鮮感,才與最上義光有了一些共同小秘密。

  想了又想,義銀搖搖頭。

  深雪年幼,最上義光的小公子也不會比深雪大幾歲,兩個小孩子懂什么?所謂的青梅竹馬,多半是大人加強親密往來的借口罷了。

  義銀自然不知道,自己那二女兒深雪乃是系統耗盡力量拉來的第二穿越者,盯上駒君就是知道最上義光顧家愛子,早早開始拉盟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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