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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6章絕筆死諫引深思

  深冬,大雪紛飛的江戶城居館內,義銀駐蹕的院子外,跪滿了身著藍衣的少女姬武士。

  今日的冬雪分外得大,只是些許時間就把跪拜的少女們埋了半邊身,人都僵直了。

  但所有少女依然是一動不動,以伏地叩首的姿態面對圣人所在的房間,不敢懈怠。

  藍色不是便宜的燃料,她們身上的藍衣是圣人恩準賜予每位留學生的入學禮服,這是對她們的殷切期待,她們卻辜負了這番苦心。

  房間內,義銀緩緩看完蒲生氏鄉帶來的卷宗與陳情,嘆了口氣。

  “三上桃菜自裁了?”

  “嗨,我到的時候已經切膚自害,只留下了認罪書。

  半澤直義成功恐嚇四個大尼姑逃跑,三上桃菜就知道自己沒有了活路,于是選擇切腹保存尊嚴。

  她死前吩咐左右,要用白布覆面,說無顏地下面對鬼頭悠亞。”

  義銀冷哼一聲。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藍衣眾的情況怎么樣?現在是誰在負責日常事務?”

  蒲生氏鄉回答道。

  “次席首席先后非正常死亡,藍衣眾內部是有些亂,但新生代很快穩住了陣腳,推舉新的帶頭人暫代事務。

  現在,新生代推舉的帶頭人就在門外,并攜藍衣眾中高層一起跪在雪中向您請罪。”

  義銀點點頭,說道。

  “讓她進來說話。”

  “嗨。”

  蒲生氏鄉拉開門,對外呵斥幾句,帶了一人入屋。

  此女剛才進屋,便伏地叩首,恭謹喊道。

  “學生伊藤武雪見過圣人,圣人萬安。”

  藍衣眾留學斯波領,以圣人門生自居,義銀倒也不曾否認,時間長了,藍衣眾皆以此為傲。

  此刻,義銀卻沒有第一時間說話,反而仔細打量起眼前少女。

  江山輩有人才出,一代更比一代靚。

  三上桃菜,鬼頭悠亞已然算是絕色,不想這藍衣眾推舉出來的新生代領袖,亦是不遜色三上鬼頭的美貌。

  伏地叩首的背脊形成一條直線逐漸收攏,到了腰部更是細得盈盈可握,配合高高撅起的翹臀,儼然是一道靚麗的風景線。

  義銀下意識咽了口唾沫,肅然道。

  “起來吧。”

  “嗨。”

  伊藤武雪抬頭看向圣人,眼中充滿了面圣的激動與崇拜。

  而義銀的目光卻似乎有些流離,盯著某些部位挪不開眼,腦海中閃過一詞,細支結碩果。

  義銀咳嗽一聲,看向伊藤,沉聲道。

  “三上與鬼頭之事,確實令人痛心疾首。

  也是我這個做師長的考慮不周,拔苗助長,早早讓你們下了關東的大泥潭,才惹來今日之悲劇。

  自今日起,藍衣眾與武協的工作交接切斷,你們歸屬同心眾中樞管理。”

  “嗨!”

  伊藤挺胸吸腹,深深鞠躬,惹得義銀忍不住又直了直眼,新生代的質量可真高呀。

  強迫自己正經起來,義銀沉聲道。

  “如果沒有別的事,你就回去吧,把外面的丫頭們也都帶回去。

  反省是必須的,但沒有必要糟蹋身子,大雪天跪什么跪,伱們的道路還很長,凍壞了身體還怎么繼續前進?”

  伊藤抿著嘴,圣人的關懷讓她非常激動,她按耐住心情,說道。

  “藍衣眾辜負了圣人的期待,大家都感覺非常慚愧懊惱,我們會繼承鬼頭姬的理想,忠于圣人侍奉圣人,絕不會讓圣人再次失望!”

  義銀嘆道。

  “行了,都先回去吧,來日方長。”

  義銀現在也是老婆孩子一大堆,心態不似當年饑渴。

  雖然自己也是永遠十六歲的外表,但看到青春靚麗的伊藤和她的小伙伴們,總覺得渾身不自在。

  一言九鼎的權力,讓義銀可以隨時釋放自己的欲望,但他卻不愿意被欲望支配,搞出更多的麻煩。

  看著伊藤恭謹離開,義銀忍不住又嘆了一聲。

  武家義理促進會這次的貪腐大案,藍衣眾出了最大的洋相。

  半澤直義以藍衣眾為突破點,攻破了武協的保護傘,原本這是一件好事,顯示藍衣眾對圣人的忠貞不二,成為關東獨立的監督勢力。

  但鬼頭悠亞的意外身亡,三上桃菜的畏罪自殺,一下子就讓藍衣眾變成了笑話。

  雖然在官方層面上,義銀已經默許四個大尼姑的死亡被定性為山中訪友遇到山賊,不幸殞命。

  但關八州高層心里都很清楚,這是圣人給關東撕開的遮羞布重新蓋蓋好,讓大家面子上好看一點。

  既然大家心里都明白,藍衣眾的丑聞就顯得非常丟人。

  這些年輕少女是一身傲氣,向來以武家接班人自居,忽然發現小丑竟然是我自己,當然難以接受。

  一群少女穿著義銀恩賜的藍衣禮服,跑到江戶城群體跪拜認罪求罰,讓義銀頭都大了。

  義銀的想法是盡可能冷處理,偏偏樹欲靜而風不止,藍衣眾這些熱血少女根本就是激烈的代名詞。

  她們這一跪,整個內城區都能看到藍衣覆蓋在圣人的駐蹕地外,不知道又要惹出多少非議和笑談。

  義銀的確是后悔了,當初就不該把藍衣眾提拔到現在的地位,過度拔苗助長反而害了這些理想主義武家少女。

  新一代取代舊一代的事還得慢慢來,先把藍衣眾從武協摘出來,別讓那潭渾水把新一代的好苗子也都污染下海了。

  三上桃菜,當初多俊俏一丫頭,眼中滿是理想的光,讓義銀都覺得心動。

  可現在呢?她已經變成了一具死尸,還要求白布覆面,死了都覺得沒臉去地下再見鬼頭悠亞,下場是慘得不能再慘。

  說到底,是義銀太心急,把心智還不成熟的年輕人拉到了太高的位置,導致她們不是和老人產生矛盾,就是被老人拖下水。

  義銀吸取了這次教訓,準備把藍衣眾歸為同心眾下屬。

  藍衣眾的綱領,原本就借鑒了同心眾的新兵訓練制度,包括統一服飾,統一口號,統一思想,只認圣人一個領袖,幾乎全都是翻版。

  義銀琢磨著,干脆把藍衣眾作為同心眾的少女先鋒隊,后備青女團進行培養。

  從此,藍衣眾可以不限于留學生,所有親近斯波新思想的少女姬武士都可以申請加入藍衣眾集團。

  同心眾斯波遴選的來源也可以不限于各大學區,給予藍衣眾,斯波義士等親近斯波的團體勢力一點名額,進一步擴大斯波家影響力。

  勸走了藍衣眾,義銀對蒲生氏鄉苦笑道。

  “以后要麻煩你了,這些小丫頭不懂事,還得交給你來教導。”

  蒲生氏鄉鞠躬道。

  “臣下惶恐,本分而已。”

  藍衣眾成為同心眾的青訓新血,這對蒲生氏鄉有利無害,但壓力的確不小。

  原本就是同心眾首席的蒲生氏鄉,現在把控著同心秘書處,斯波遴選,如今再加上藍衣眾,可謂權勢滔天。

  年紀輕輕坐到她這個位置,非但沒有意氣風發的感覺,反而是誠惶誠恐,如履薄冰。

  蒲生氏鄉十歲跟隨義銀下關東,七八年間見識了多少人心險惡,政治陰損,聰慧如她,知道自己坐的位置就是個火山口。

  說的好聽,她是圣人第一親信,最親近的身邊人。

  說的難聽,她是眾矢之的,日日夜夜被人盯著計算。

  要不是為了心愛的圣人,她才不愿意如此大包大攬,權力帶來的未必都是好處,也有責任和義務,還有無窮無盡的黑鍋。

  義銀與蒲生氏鄉兩人正說著話,井伊直政匆匆走了進來,對著圣人行禮。

  義銀擺擺手,問道。

  “半澤直義交代了嗎?”

  井伊直政面露難色,吞吞吐吐說道。

  “她說。。能夠嚇走四個大尼姑,全靠鬼頭悠亞提供的證據。”

  義銀冷笑道。

  “胡說八道!

  鬼頭悠亞本來就與武家義理促進會不和睦,又有三上桃菜盯著,哪來的確鑿證據能夠把四個大尼姑嚇成驚弓之鳥,倉皇逃竄東海道?

  這個半澤直義不老實呀,那些證據呢?從證據著手,總能看出一些端倪吧?”

  井伊直政苦笑道。

  “她說一時不慎,被四個大尼姑借機焚毀了。”

  義銀怒極反笑。

  “好呀,所有的事全推到死人身上去了,鬼頭悠亞死了,四個尼姑都死了,可以隨便她半澤直義編排了是吧?

  直政,你看你挑的好人選,當的好差事!”

  井伊直政伏地叩首。

  “臣下有罪,甘愿受罰!

  是臣下御下不嚴,懇請圣人剝奪半澤直義的斯波編制,逐出斯波家,永不敘用。”

  義銀悶得幾乎岔氣,到了這個時候,井伊直政這個小傻瓜還在護著那個半澤直義。

  這么大的罪過,只是剝奪斯波編制,逐出斯波家?這也太便宜那個混蛋了!

  也不知道那個半澤直義到底有什么魅力,接觸過她的人都對她感觀非常好。

  義銀身邊的由比濱結衣,島勝猛,蒲生氏鄉,井伊直政等人都非常贊賞她,連義銀也上了當,被她誆騙御令下關東,鬧到翻天覆地。

  義銀冷著臉,下令道。

  “直政,既然她是你的臣下,你就去送送她吧。

  我看你的面子,給她一份體面,我允許她切腹,給你一個時辰的時間,再去看看她吧。”

  井伊直政神色一黯,因為井伊直虎的告誡,她沒有再次忤逆圣人,而是鞠躬說道。

  “臣下懇請擔當半澤直義的介錯人。”

  義銀意外得看了眼井伊直政,沒想到這小丫頭就這么放棄了,總算是長大了一點,識得大意。

  半澤直義不能留,否則義銀就必須嚴查武家義理促進會的貪腐大案,甚至挑出關東近畿私下貪腐的經濟往來。

  這事挖深了,中下層看到了上層的骯臟,就沒辦法繼續維穩了。

  為今之計,最快平息事態的辦法,只能讓半澤直義去死。

  四個大尼姑死了,鬼頭悠亞死了,三上桃菜也死了,只要再死了半澤直義,關八州就能平穩下來。

  中下層要的是賬目上的錢糧不缺,她們不在乎什么貪腐,別拿自己的錢糧就行。

  反正義銀已許諾缺口自己補,中下層安心了,自然不會再鬧。

  至于上層的王八蛋,也的確需要敲打敲打,但只能找其他理由處理,保持各方平衡,不能讓中下層看了笑話。

  總之,半澤直義不死,關八州的人心不寧,義銀的維穩大計就無法實現。

  義銀看著井伊直政,淡淡說道。

  “那就由你為她介錯吧。

  去吧,她的時間不多,去陪她走完最后一程,也算盡了你們之間的情義。”

  井伊直政從懷中取出一封信,雙手高舉過頂,誠懇道。

  “這是半澤直義的進諫書,懇請圣人御覽。”

  “放下吧。”

  井伊直政咬咬牙,將書信放在案上,鞠躬之后轉身離開。

  義銀看著案上的書信,瞇著眼心思復雜。

  半澤直義的確是個聰明人,看來她早就知道自己必死無疑,這才留下書信,儼然是絕筆死諫。

  可惜了,明明是個聰明人,卻偏偏選了一條絕路走。

  義銀拿起半澤直義的書信,仔細看了起來,死諫者值得尊重,義銀會認真看完這封信。

  而他座下的蒲生氏鄉,瞅見外間的同心眾暗示,鞠躬之后,安靜得退了出去。

  書信是薄薄的幾張紙,義銀卻不知不覺看了整整三遍,看得額頭冒汗,眼神凝重。

  金融危機。。這個陌生又熟悉的名詞,在他心頭浮現。

  半澤直義雖然不懂什么叫做金融危機,但她描述堺港與關東之間往來的經濟問題,無處不在暗示擔憂,正符合義銀心中的危機定義。

  義銀很想冷笑一聲,中古時代的農耕經濟,哪來的金融危機,簡直是危言聳聽。

  但在內心深處,他又是被半澤直義勾起了深深的恐懼感。

  作為一個現代人,即便不懂金融,也知道1929,1973,2008,那是一場場社會動蕩與民生災難。

  中古時代到底會不會發生金融危機?第一次金融危機是什么時間發生在哪里?

  義銀努力回憶,只記得是在荷蘭,好像是十七世紀。。現在應該是十六世紀吧?

  想著想著,義銀的冷汗變得更多了。

  就在此時,蒲生氏鄉從外面重新進屋,帶回來兩封信。

  “圣人,近畿急件兩份,分別來自高田陽乃,由比濱結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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