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澤直義最終是失魂落魄離開了關東,義銀給她的命令是回返近畿多聞山城,恢復問注方的工作。
之后的關東反腐大潮與半澤直義不再有任何關系,她回到了問注方,本多正信也不敢給這個老部下安排什么新差事。
半澤直義這次是一戰成名,雖然躲過了切腹自盡的命運,但圣人到底對她是個什么看法,外人卻不得而知。
本多正信這個老狐貍,自然不會給自己找麻煩,半澤直義回去肯定坐冷板凳,呆在檔案室里積灰。
至于半澤直義本人,她自然清楚圣人心意,經過這次關東之行,她已經被死死綁在了由比濱家這一支神裔身上。
她的命是由比濱結衣救下的,自然要為由比濱家鞠躬盡瘁,以報救命之恩。
圣人向半澤直義坦然告知小團子的身世,就是把這份恩情壓在半澤直義身上,讓她知道以后的路該怎么走。
半澤直義的失落,是她發現自己捅破了關東天的壯舉,也許在圣人眼中還不如小團子的后見人,來得重要。
被圣人一番造福萬世的水利論懟得無話可說,最終失去了參與關東后續反腐的資格。
半澤直義看似成功活了下來,一身傲氣卻被圣人扒掉了大半。
她能活,不是因為圣人惜才,而是因為三歲的小團子,這讓心高氣傲的她有些沮喪。
對人才而言,珍珠蒙塵固然可惜,但如果領導真的覺得你無關緊要,其實更讓人心里郁悶。
明明自詡天生我才,現實卻是幸進之臣,這份落差讓半澤直義哭笑不得,但事已至此,她也只能承認現實,灰溜溜回近畿去了。
其實在義銀心中,半澤直義絕不是他面上透露的那么無關緊要,對這個人才,義銀心里是掛號的。
可就是因為掛上了號,就更需要磨一磨她鋒芒畢露的性子,這是義銀留給小團子的大寶劍。
寶劍出鞘之前,不磨平了握把上的荊棘,豈不是要扎到自己的寶貝女兒?
圣人的心思難測,關東依然籠罩在前途未卜的迷霧中。
半澤直義的黯然退場,并不能讓關東武家安下心來,圣人放過這個始作俑者的舉動,本身就充滿了政治象征意義。
關東貪腐窩案,沒完。
因為四個大尼姑的死被圣人默許,稍稍安心的關東各方,這會兒又提起了擔憂,緊盯著圣人的一舉一動。
而義銀此時卻是召見真田信繁前來江戶城,正式授予關東侍所代官之職,以及大評議常務理事會常任理事身份。
一時間真田信繁是烈火烹油,鮮花著錦,惹來關東無數眼紅。
深冬北風冷冽,卷起千層雪。
島勝猛站在院中,伸手握住一卷飄雪,等她再張開手,只剩下一絲絲雪花化作濕潤,在掌心溶解。
此刻天色已晚,她眺望遠處燈火通明的圣人駐蹕地,那里的夜晚靜悄悄,只剩雪景中的燈火闌珊。
江戶城是島勝猛的居城,城內情況逃不脫她的目光,所以她知道圣人在不久前已經召喚真田信繁入院覲見。
夜半召見。。島勝猛痛苦得閉上了眼睛,心里明白自己今晚又會多一位同襟姐妹。
關八州現在的情況非常復雜。
原本一切正在走向息事寧人的和稀泥,可圣人忽然高舉低放饒過了半澤直義,讓她安然離開關東,讓氣氛變得有些緊張起來。
隨后就是真田信繁受召南下,在隆冬大雪封閉越后山脈的艱難條件下,迅速通過小路進入關八州,從越后國櫪尾城到武藏國江戶城。
旁人還看不清圣人的心思,但島勝猛卻已經覺得越來越不對勁,圣人的心思似乎變了,他好像下了決心準備嚴懲貪腐。
這次關東貪腐的源頭在武家義理促進會,武家義理促進會又是在利根川中下游最早展開活動,以利根川沿岸的關系網最為稠密。
圣人如果真要下狠手反貪腐,必須要先找到趁手的刀子,一把能夠堅定貫徹中樞命令的好刀。
上杉武田北條三強藩在關八州有盤根錯節的利益關系,她們不適合也當不好這刀子。
島勝猛是斯波家在關東的核心重臣,特別是山中幸盛離開關東之后,島勝猛的地位越發重要。
圣人不樂意島勝猛摻和進來,反而要將她摘出去。
反貪腐是一件很得罪人的事,島勝猛陷入這個漩渦,不利于維持中立友好的人際關系,在關東發揮更大作用。
顯然,圣人最終選擇了真田信繁。
北風與雪花抽打在島勝猛的臉上,冰冷的像鞭子,她思索著是不是因為自己的建言起了作用,讓圣人下了這個決心?
但即便是出于自己的考量,當真田信繁真的在夜半進入圣人的院子,依然讓島勝猛感到非常難受。
關東侍所代官的身份給了,常務理事的身份也給了,櫪尾城與下越眾多半要服從領導,真田信繁等于是取代了山中幸盛的權力。
如此大的權力,自然需要新的地位來平衡。來自甲信山地的野猴子也就成功爬上圣榻,擁有了神裔的資格。
三強藩與島勝猛不合適出面當刀子,真田信繁卻是合適的人選。
真田眾出身甲信山地,核心姬武士團來自滋野三族,她們以軍功上位,與關八州武家關系疏離。
真田信繁被驟然提拔到高位,正需要新官上任三把火來樹立自己的威信,擴大自己的權力。
既然和關八州不熟,又有圣人支持,真田眾一定樂意來當這把反貪腐的鋼刀,割別人的肉,樹自己的威。
真田眾早已是斯波家中一方勢力,只是她們的上位純粹靠軍功,島勝猛這位關東斯波領代官一直沒有底氣管轄真田眾。
現在,真田信繁取代了山中幸盛的位置,上了圣人的床榻,島勝猛更拿捏不了她。
想到此時,島勝猛頗有些惆悵,圣人為斯波家也已經犧牲了太多太多,真是什么阿貓阿狗都。。
島勝猛搖搖頭,轉身走入自己的房間,她現在什么都不愿去想,只想一醉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