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智光秀說道。
“織田殿下活著的時候,乖戾暴力,鐵腕集權,驅使織田家臣團如鷹犬,既不讓她們餓死,也不給她們吃飽,稍有起色就布置任務。
織田家各位重臣看似風光,其實一直被織田殿下指使得喘不過氣來,不知有多少人懷恨在心,只是不敢吐露心聲。
如今,織田殿下突然過世,被她集權在手的巨大權力失去了原有的主人,織田家臣團就像是掙脫了狗鏈一般。
不管是憎恨織田殿下的人,還是感恩織田殿下的人,她們都不會愿意回到之前那種朝不保夕的陰影之下。
所以,奇妙丸繼承不了織田殿下的無上權位,反而會被母親所連累,成為許多人忌憚到除之而后快的目標。
別看羽柴秀吉,柴田勝家等人義憤填膺,一副忠心于織田殿下,定要為她報仇雪恨的模樣,那都是她們想要主導織田家未來的籌碼。
可要是織田家的正統繼承人,奇妙丸回到織田家,她們一定不樂意臣服于一個剛剛足月的小娃娃。
就算這個小娃娃的父親是圣人您,她們也不會安分守己的。
圣人剛才也說了,斯波家要養人,不要殺人,資源向挽救糧票體系傾斜,暫時無力鎮壓織田家。
如果這時候把奇妙丸送回去,無異于送羊入虎口。
雖然也有丹羽長秀,池田恒興等人對織田殿下感情深厚,愿意輔佐支持奇妙丸。
但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沒有圣人兵威震懾,總有人忍不住會鋌而走險。
圣人,您舍得讓剛剛失去了母親,只有足月大小的奇妙丸去面對這樣的糟糕境遇嗎?”
義銀搖搖頭,堅定道。
“我不會把奇妙丸送回去。”
前田利家點頭道。
“圣人疼惜孩子,自然舍不得讓她冒險。
但奇妙丸如果不回去,織田家四百萬石的家業就會淪為野心家狂歡的戰利品。
以我對那些人的了解,織田家臣團很快就會將織田殿下的遺產分光,不會給奇妙丸留一星半點。
織田殿下一生心血付之東流倒也罷了,只是可憐奇妙丸沒有了安身立命的本錢,就算有圣人庇護,未來也是一片暗淡。”
義銀黯然無語。
前田利家說得對,武家是極其現實的,織田家一旦消亡,奇妙丸就是落魄鳳凰不如雞,義銀也要頭疼如何安置她。
當年武田信玄見局面不好,第一時間把女兒武田義信送入京都,擺了織田信長一道。
武田信玄就是看出義銀的心腸軟,不會讓女兒淪為被織田信長肆意玩弄的人質。
果然,義銀為了保住女兒的未來,不得不出手干預,連武田家的家業也因此得以保全。
因為如果沒有了身后撐腰的武田家,就算有圣人的寵信,武田義信也很難在武家社會安安穩穩。
島國島民心胸狹隘,小團體小山頭抱團傳統延續千年,想要立足于世,必須有一個集團接納自己。
是人就得有跟腳,不然就會被排斥,被孤立,被欺負,當年的武田義信如此,今日的織田奇妙丸也是如此。
義銀聽得心頭煩躁,嘆道。
“你直說吧,不要再兜兜轉轉讓我不安了。”
前田利家沉聲道。
“奇妙丸繼承不了四百萬石的織田領,那些豺狼虎豹會把她生吞活剝。
而現在,最希望保住奇妙丸平安的人,就是明智光秀。”
義銀苦笑道。
“你開什么玩笑,本能寺那一夜,明智光秀就是想要把織田信長和奇妙丸一起燒死。
要不是天海上人拼死維護,奇妙丸已經隨她母親一起去了。
明智光秀斬草除根還來不及,怎么可能庇護奇妙丸?”
前田利家搖頭道。
“圣人,此一時彼一時。
明智光秀要殺奇妙丸,是因為她怕奇妙丸的存在會讓您動搖,不愿意吞并織田家四百萬石。
但現在不同了,您要把資源用在糧票體系,暫時不會對織田家用兵施壓,吞并織田領。
那么,明智光秀就該擔心織田家內部斗爭養出蠱王,繼承織田殿下的遺產,成為斯波家爭奪天下最大的敵人。
所以,為了制衡那個有可能繼承織田殿下一切的蠱王,明智光秀一定會拼命保護奇妙丸這個織田家正統繼承人。
明智光秀會用盡心血去培養奇妙丸,讓奇妙丸成為一名優秀的姬武士。
而因為圣人您將奇妙丸交給明智光秀撫養,繼承明智光秀的家業以為贖罪,織田家臣就不能明著對明智光秀下手。
武家重視家業高于一切,明智光秀失去了孩子,還要替織田殿下養育孩子,繼承自己的家業,這在武家看來已經是最殘酷的刑罰。”
義銀沉思半晌,說道。
“不對,你剛才說要讓奇妙丸繼承明智光秀的一切。
你是想要讓奇妙丸繼承明智苗字,那失去了織田苗字的奇妙丸還有什么機會繼承織田家業?”
前田利家搖搖頭。
“亂世之中,幼主繼位,命運多厄,少有善終。
我相信織田殿下臨死之前,只想讓自己與圣人所生的孩子平平安安,不在乎她能不能繼承織田家。
況且有圣人您看著呢,您會虧待奇妙丸嗎?奇妙丸的明智家自然會興旺發達。
織田殿下是歷史上從未有過的革新家,毀譽參半,仇敵諸多,織田苗字已然成為了一份負擔,請圣人莫要讓奇妙丸再承受這份重擔。
未來的奇妙丸將繼承神裔明智,將成為斯波神裔的一份子。
就讓織田家湮滅在歷史之中,讓奇妙丸幸福的活下去,我相信這也是織田殿下的期望。
而您既保全了明智光秀,也給了奇妙丸一個愛她護她的養母,兩全其美。”
義銀木然看著前田利家,看著她將一件荒誕無稽的事說得有理有據,最終甚至讓義銀有一種只能這樣辦的無奈感。
讓明智光秀撫養織田信長的孩子,再讓這個孩子繼承明智光秀的一切,世界上還有比這更荒唐的事嗎?
有,那就是只有這么荒唐的辦法,才能最大限度保全明智光秀和織田信長之女。
義銀覺得很好笑,但又一點都笑不出來。
這個王八蛋的世界,這處往八蛋的島國,這群王八蛋的武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