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伊直政接令出去召集人馬,義銀嘆了口氣,無奈對蒲生氏鄉說道。“氏鄉,你帶人去次比叡山,替我把奇妙丸接回多聞山城。”蒲生氏鄉鞠躬肅然道。“嗨!請圣人放心,我一定不辱使命,會將奇妙丸小殿下平安帶回多聞山城!”一旁的前田利益目光一閃,看向蒲生氏鄉瞇了瞇眼。圣人最疼惜子嗣,這會兒被尼子幸盛的突發事件搞得脫不開身,下意識就讓蒲生氏鄉去接孩子。這份自然而然的信任,真是羨煞旁人。蒲生氏鄉年紀不大,已然位列同心眾之首,掌控斯波遴選,權力之大,影響之廣,可謂炙手可熱。還有小道消息傳來,說是同心秘書處有意染指斯波地產,用于填補斯波糧票的虧空,這更讓前田利益心生警覺。北陸道商路的利益,那是高田陽乃與北陸道商路沿途武家分潤。而斯波地產,已經漸漸成為各地斯波領地方財政最重要的組成部分。隨便拿出幾塊種不了田的貧瘠之地,在上面建點商町住宅,就可以遠遠高于良田幾十倍上百倍的價格出售,利潤是何等驚人。造房子的土木建材沒幾個錢,有斯波家認可的蓋章產證,那才是各地資金舍得花錢買入的資產,而這個審核權力就在斯波地方手里。雖然斯波地產一直被高田陽乃壓制發展,只允許少量批復進入市場,但賣地收益來得太多太容易,已然成為各地斯波領的聚寶盆。特別是前田利益大力發展學區建設,更是把教育和地產相結合,已經開始炒作伊賀盆地學區房,這炒房收益足以讓所有人瞠目結舌。可就在這個節骨眼上,代表中央的同心秘書處要下場整頓地產,從中分一杯羹。特別是提議的蒲生氏鄉深受圣人信任,讓前田利益心底不免產生了一絲危機感。斯波中央有意主導斯波地產,以斯波地產的改革發展收益,補貼北陸道商路股票危機造成的斯波土倉擠兌,糧票資本虧空。蒲生氏鄉自詡以改兼救,兩難自解,但這就是在挖斯波地方財政的墻角。原本大家高高興興賣地賺錢,高田陽乃所求不過是把斯波地產當做斯波糧票的蓄水池,保證糧票流動性和貨幣價值,不求利潤本身。但到了蒲生氏鄉這里,等于是斯波中央要拿走斯波地方的聚寶盆,這要是能順利辦下來,斯波地方有力武家全都抹脖子自盡算了。奪人財路,猶如殺人父母,蒲生氏鄉的想法雖然是出于公心,但也是在激化斯波中央和斯波地方之間的矛盾。原本義銀東奔西跑,各地斯波領就形同自治,財政,人事,軍權皆有地方自主,這十年發展下來,各地的權力變得極大。而義銀也漸漸感覺到其中存在的問題,以身邊的同心眾集團組建同心秘書處,等于是斯波中央開始向地方收權。在這一點上,地方斯波領都是愿意服從的,地方權力過大,很容易分裂家業,這不是好事。不管是前田利家,前田利益,還是島勝猛,各地斯波領的高層意志和斯波中央都是一致的,團結在圣人身邊是第一要緊的事。所以這些年蒲生氏鄉執掌同心秘書處,井伊直政主導監督巡查,雖然與地方上多有摩擦,但地方上大多時候都選擇了退讓服從。但這個政治平衡,很可能會被蒲生氏鄉提出的以改兼救,兩難自解所打破。斯波地產那是地方財政增長的命根子,斯波中央如果拿走了,地方上還怎么繼續嗨?義銀從一開始就不太依靠地方財政,自近畿斯波領建立起,對地方政務大多是甩手掌柜,交給尼子勝久,前田利家等代官自己解決。而高田陽乃掌握的斯波商務這些年高速發展,北陸道商路,斯波糧票等新開辟財源,也一直穩穩支撐住了義銀的錢糧所需。所以,斯波家的財政收入完全不依靠地方,反而因為建立燈塔效應的三白飲食文化等新生活運動,不斷補貼地方。這就導致斯波家其實并未建立起真正有效的稅制,財政基礎嚴重依賴斯波商務。而地方上吃喝拉撒非常隨意,福利多多的好日子過久了,就很難接受財政縮水,收入下降。這個矛盾之所以能被掩蓋到今日,是因為之前高田陽乃實在太能賺錢了。連和織田家大戰的四百萬石糧票都是高田陽乃的商務系統支出,地方斯波領只是動員人力勞役,完全沒有感覺到財政壓力。和其他武家領地不同,斯波領富庶的燈塔效應,其實是長期處于無稅務負擔的狀態。說是田賦四公六民,但其實這四公也是地方收取,再用于地方。和亂世其他地方打破頭,恨不得刮地三尺找軍費的情況相比,斯波領自然就活成了世人心中的世外桃源,流淌著蜜與奶的天選之地。所有世間冷暖,說到底就是錢不夠,錢到位什么矛盾都能緩和。如今,斯波家的經濟發動機,高田陽乃主導的商務系統出現了問題,原本被金錢潤滑的各方面矛盾立即起了摩擦。這就是骨牌效應,當第一塊叫做股票的骨牌倒下,之后地產,糧票,土倉,高田陽乃等一系列人與事就一個接著一個出現問題。義銀最理智的一點,就是他從來不相信武家的道德,非常清楚錢對于自己統治的重要性。做大事不能少了錢,財政是根本。他最終決定放棄明智光秀殺死織田信長所產生的鎮壓織田,統一天下的戰略窗口期,也要專心完善斯波家的糧票經濟體系。也許織田家會因為這一喘息機會,養盅產生新的強人霸主,但比起這一威脅,優先解決斯波家內部的經濟問題更加重要。如果不能在經濟問題萌發的時候第一時間出手調整,那么未來的斯波政權將為此付出更大的代價。而即便只是眼前,堺港金融危機就已經要把斯波家的矛盾激化到不好收拾的地步。中央和地方都缺錢,都找錢,因此斯波地產這個聚寶盆便成了新矛盾的焦點。此時,義銀尚未意識到這個問題的嚴重性。蒲生氏鄉這個中樞大佬,她與前田利益這些地方大佬的政治矛盾激化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