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為了提高自身的軍力,戰國之后的各地武家都在想辦法改革,盡可能壓榨領地資源。
這就出現了替領主搞建設的段錢,按照住房計算類似人丁稅的棟別稅,以及各種行業特種稅。
上山砍柴要收稅,行商坐賈也要收稅,反正領地內所有的資源都屬于領主,領民出門七件事,稅稅稅稅稅稅稅。
而這些稅又是以怎么樣的形式成為武家領主的動員力呢?這就涉及貫高制向石高制的稅基轉變。
貫高制是將土地產出換算為銅錢的一種稅制,但在實際使用中因為渡來錢,精錢,劣錢的幣值混亂導致貫高制難以操作。
所以,以土地產出換算石高作為稅基的石高制,就漸漸取代貫高制,比較準確的囊括了領地產出。
當前情況是各地稅制不一,有些地方武家還在使用貫高制,而有些地方武家已經開始使用石高制。
現在,斯波家要對麾下武家強制使用糧票,等同于是用斯波糧票再重新換算一次土地產出的稅基。
就算地方武家自己關起門來繼續使用貫高制或者石高制,但自給自足的莊園制經濟已經走向崩潰,對外交流是不可避免的。
堅持不換糧票制,就會在對外交換生產物資的匯率中損失巨大。
但如果地方武家使用糧票制,就等于是被斯波聯儲控制了自己領地的資源,通過鑄幣稅剝一層皮。
斯波神裔集團可以通過糧票逆回購的利率調節,把地方武家的資源或抬高或廉價,高買低賣不斷吸血。
如何讓地方武家接受這一損己利人的新稅制,這是一個讓人頭疼的問題,也是斯波奉行眾們不得不面對的問題。
義銀揉著太陽穴,也覺得這個問題很麻煩。
他當然可以硬逼著地方武家使用糧票,但這種明搶的行為會極大消耗他的個人威望,智者不取。
最好是能讓地方武家心甘情愿使用斯波糧票,可誰又會傻到平白無故替她人做嫁衣?
義銀問道。
“奉行眾既然提出了這個問題,那么有沒有辦法解決?”
義銀是沒招了,但大藏長安既然敢當面把問題挑明,就必然要給出一個方案,這是當下屬的基本操守。
如果只是把問題踢給主君,讓主君解決,這群家犬算是白養了。
大藏長安鞠躬道。
“各奉行機構已經一起開會評議過好幾次。
想要驅逐其他貨幣,讓斯波糧票成為斯波家勢力范圍內的主要貨幣,甚至唯一貨幣,就必須在稅制上做文章。
統一稅率,建立以斯波糧票為換算標準的稅制改革,將極大刺激地方武家存儲使用糧票的需求。
對此,半澤直義大人提出了一個很有意思的建議,就請讓她親自向圣人您解釋。”
義銀看向坐在大藏長安后面的半澤直義,這家伙明明是廉政系統的代官,怎么扯上糧票和稅制了?
見圣人的目光投向半澤直義,大藏長安也是暗自松了口氣。
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她坐到了高田陽乃曾經的位置,才知道這個火山口有多燙屁股。
僅僅只是繼承了高田陽乃的部分權力,大藏長安就被搞得頭皮發麻,也不知道高田陽乃這些年是怎么撐下來的。
斯波土倉就是十口鍋八個蓋,玩著拆東墻補西墻的買賣,別看過手的流水成千上萬,真算起來卻是欠了一屁股債的虧本生意。
這就類似現代銀行。
存款是銀行的負債,是需要支付利息的。
貸款才是銀行的收益,卻需要承擔風險。
存款貸款之間的息差,就是銀行的利潤,所以為了盡可能的多賺錢,銀行必然要加杠桿。
任何銀行都禁不起擠兌,因為銀行不可能把所有存款都放著等人來取,平白給付利息,必須拿出一部分去放貸賺錢。
所以存款永遠不夠所有存款人全部提取,更何況銀行為了賺取息差還要加杠桿,實際現金流更少。
因此,信心最重要。
只要市場對銀行有信心,不擠兌,銀行就能活。
反之,一旦信心徹底崩潰,銀行怎么做都沒用,完犢子了。
糧票危機,堺港之亂,說到底就是一次市場信心崩潰的預演,只是因為圣人威望太高,一旦圣人宣布介入,市場立馬就恢復了信心。
但現實中那些問題依然存在。
高田陽乃搞了一個不屬于中世紀的金融怪物,只是分到一部分控制權的大藏長安搞清楚其中原理之后,馬上嚇尿了。
斯波土倉入不敷出,其實就是靠信心支撐,這對量入而出的古人來說太刺激了。
可是大藏長安好不容易東山再起,她肯定不愿意投降跑路,那么就得為斯波糧票的平安運轉尋找更多底氣支撐。
稅制改革,讓糧票土地產出的計算標準以糧票為單位,這將大大增加糧票的使用范圍,而不再是局限在商務范疇內。
這個想法很有創意,但問題在于怎么讓地方武家接受從此以后收稅不算銅錢不算糧食,全歸結于一張薄薄草紙上的數字。
這是控制斯波土倉的大藏長安躲不過去的一道坎,而半澤直義主動跳出來幫她背鍋,大藏長安自然是大喜過望。
這事如果成了,大藏長安不但有功,而且權力大漲。這事搞砸,半澤直義是首要責任,大藏長安也有回旋余地。
而站在半澤直義的立場,她更想做些實事,倒不在乎個人得失。
被綁在神裔由比濱家身上的半澤直義,其實比當初孤身走暗巷,對峙過絕望的時候更有底氣。
大藏長安可不是什么神裔的后見人,提不起半澤直義這份敢為天下先的心氣。
此時,半澤直義面對圣人詢問的目光,鞠躬說道。
“這辦法說來也很簡單,就是不動地方武家現有的利益,只取未來的增量。”
義銀瞇眼思索一下,說道。
“具體展開說說。”
半澤直義侃侃而談道。
“地方武家恐懼斯波神裔集團奪走她們手中的利益,所以不會愿意配合糧票制。
但土地產出是相對穩定的,在固定的土地上,田地,礦產,木材等豐年災年收入其實是可以計算出來的。
所以,斯波家可以承諾地方武家,不動她們現有的收益,只在增量的新收益上使用糧票,她們就不會太過抵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