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義銀從勝龍寺城出發,順桂川而下,抵達山崎。
抵達當日,他便攜明智光秀,細川藤孝以及護衛的同心眾登上天王山,在山崎天王社駐蹕。
天王山位于京都盆地西部西山山脈南端,與丹波高原隔著山脈,又與男山形成地峽地形,成為了桂川,宇治川,木津川的交匯點。
這三條河流是在這里匯合成淀川,流向攝津國,在大阪灣出海。
自古以來,此地就是進出京都西門戶的兵家重地,淀城也是因此地利成為了門戶重鎮。
當年山崎對峙,明智光秀就是駐扎天王山,與淀城的松永久秀互為犄角,才有底氣把來勢洶洶的一條秀吉拒之門外。
可惜,松永久秀早有逆心,開門揖盜聯合一條秀吉,讓明智光秀腹背受敵,差點就死在了天王山。
最終是細川藤孝果斷救援,從勝龍寺城出兵打通了桂川一線,保護明智光秀順利撤退。
松永久秀這個騎墻的陰謀家也是自食惡果,被一條秀吉騙開淀城城門,全家死光光。
就因為淀城如此重要,時至今日一條秀吉都是派親信霸占,就算已經將伏見城交還給圣人,對淀城的歸屬依然是一字不提。
所以,義銀這次西來也只能走勝龍寺城的桂川路線,直接在山崎的天王山眺望對岸的男山,足利義昭將在那里的石清水八幡宮祭祀。
桂川,宇治川,木津川三川交匯點水源充沛,急流涌動,自古以來幾次建起的山崎橋,都被水流沖垮。
有一條秀吉控制的淀城保護,河川阻隔,足利義昭可以很安心得在石清水八幡宮祭祀八幡神。
而義銀也不是明智光秀這個毒士,他從沒有想過突襲男山,干掉足利義昭。
他大大咧咧在天下武家的矚目下,登上了天王山半腰的山崎天王社,坐等足利義昭祭祀完畢,帶蜷川畠山等幕臣坐船渡河前來和解。
此時已是深秋,滿山遍野紅葉似火,義銀坐在陣中眺望遠處可見的南山,與身邊的明智光秀,細川藤孝說著話。
“這里是個好地方,三川交匯往西去,不知帶走了多少風流人物。”
和族起源于奈良盆地,先是征服了京都盆地,后才開啟了征服島國天下的大業。
從京都盆地擴張的第一步,就是向東征服近江盆地,向西征服大阪平原。
千年以來不知道多少島國優秀人物順著淀川西進,拿下大阪的肥沃土地,揚帆瀨戶內海,成就了事業。
江山輩有人才出,三人一時皆是感嘆不已。
義銀指著河面說道。
“水流太急,想要真正貫通南北,僅僅靠渡船是不夠的。
等天下太平了,我會調集人力物力,填河筑堤,把宇治川與木津川分開,緩和水患,再修橋梁。”
明智光秀笑道。
“圣人仁義慈悲,心懷民生,我等遠遠不如也,只希望亂世早些落幕,我對圣人大治天下充滿期待。”
義銀嘆道。
“天朝有云,治大國如烹小鮮,越是期待未來,我們越是要謹慎小心,不能為子孫留下太多麻煩。
總是以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為借口,然后就心安理得把麻煩都甩給后人,也是要不得的。
做事的時候多考慮考慮后人的處境,后人才能有幾天好日子過。
要不然,總是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苦頭吃,世世代代有無窮無盡的苦頭吃,我們這些年的奮斗還有什么意義呢。”
明智光秀與細川藤孝一起鞠躬道。
“圣人英明。”
義銀搖搖頭。
“我不英明,我只是明白適可而止的道理,可明智光秀你卻是不明白,你到底在急些什么,非得一口氣吃撐大胖子才好。”
明智光秀淡然道。
“圣人太過仁厚,總有小人不識好歹,妄圖拿捏圣人的好意亂為。
圣人不方便和這些小人計較,也總得有人出面殺雞儆猴,讓不安分的人知道感恩,知道收斂。”
義銀嘆了口氣,說道。
“你還是不夠清醒,別太把自己當回事了,光秀。
我們三都是自家人,我說句不方便在外面說的話,武家哪來的知恩圖報,奉公恩賞也不過是各取所需。
我得天下,乃是順應天命。
順我者昌,逆我者亡,不知敬畏者必遭天譴,哪里需要你多事。
明智光秀我告訴你,你這么胡來,最后傷的是你自己的福祿壽,至于斯波天下的這副擔子,還輪不到你擔著,那是我的事。
我受命于天,降臨于世,就是來拯救亂世掙扎的島國萬民。
那些反對我的人不會有好下場,你以殉道之心肆意妄為也不會有好下場。
我能救你一次,兩次,卻沒辦法次次都把你拉回來。
所以,你不要再胡鬧了。”
說著說著義銀忽然開始裝起了神棍,就差跳大神,頓時讓明智光秀與細川藤孝面面相覷。
義銀見她們這副想裝作相信,又很難相信的表情,心中呵呵。
佛教吹噓義銀是毘沙門天降臨已經好幾年,島國天下萬民對義銀這尊現世神的態度分三種。
其一,相信。
其二,不信。
其三,將信將疑。
相信的人很多,特別是關東地域的武家。
當年義銀在鶴岡八幡宮大顯神跡,關東平原武家震撼無比,再加上關東傳統守舊,許多人對義銀的現世神身份最是深信不疑。
不相信的人也不少,特別是像明智光秀,細川藤孝這類聰明人。
在她們看來,圣人踏上神道主要是為了忽悠那些愚民愚婦,是為了穩固斯波天下的政治手段。
聰明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太過聰明,她們是很難相信天上下雨,地上長毛,老天爺送來了大救星這種神話的。
她們寧可相信事先周密的計劃準備,能夠造出一個忽悠大多數人的神跡。
也許對明智光秀和細川藤孝來說,義銀身上最無法解釋的一點就是永遠十六歲的外表。
可這世上還有凍齡男神一說,義銀現在不過二十七八,讓人相信他是青春永駐的神靈,多少還有些夸張。
他要是活到七老八十,還是十六歲的少年模樣,那可比現在更有說服力,更顯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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