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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獵殺游戲

  離開網絡基地時,天已經快要亮了,陸林北建議就在車里休息一會,然后直接去外交公寓報到。

  因為心里有事,陸林北雖然很困,睡得卻不深,朦朦朧朧間感覺到似乎有小蟲在手心里爬來爬去,微微睜開眼睛,看到陳慢遲根本沒睡,正在查看他的手心,還用指尖在上面輕輕地劃動。

  察覺到陸林北醒來,陳慢遲立刻轉身,可習慣深入骨髓,對于要不要裝睡,感到猶豫不決,神情因此有一絲慌亂。

  “你在給我看手相?”陸林北笑問道。

  “沒有……看了一點。”

  “不是應該看左手嗎?”

  “左右手其實都要看……我是在練習。”陳慢遲終于找到一個理由,“任何技巧都需要練習,命術也不例外。”

  陸林北坐直身體,“很高興做你的練習目標,有什么發現沒有?”

  “沒有,只是練習而已。”

  “你給我正式看一回手相吧。”

  陳慢遲搖頭,“時機不對。”

  陸林北沒有強求,伸個大大的懶腰,“你沒睡一會?”

  “我不是很困。”

  “那咱們去上班吧,如果上午沒有別的事情,可以回家休息幾個小時。”

  在外交公寓,陸林北的槍支申請被駁回,三叔似乎認為他比剛入職時更不需要武器。

  他接到正式的任務通知:與內部情報員茹紅裳專線聯系,代號“創世林”。

  陸林北想不出這個代號與茹紅裳有任何關聯或是相似之處,只能推測是三叔隨便想出來的。

  回到車里,陳慢遲為陸林北鳴不平,“你昨晚明明立下很大的功勞,為什么所有人好像都不當回事?應急司一向如此嗎?”

  “是三叔一向如此。”陸林北開車回家。

  “那我對他印象不好。”

  陸林北給她講什么是一收一放,雖然他自己也覺得這次的“放”有點太久、太遠。

  陳慢遲聽個一知半解,認真地問:“你不會對我‘一收一放’吧?”

  “不會。”陸林北從未想過要對她采取間諜那一套手腕,事實上,他從未對任何玩這種把戲。

  陳慢遲露出微笑,靠在椅背上,微微扭臉看著陸林北,“我也不會對你這樣,我一收,就再也不放手了。”

  陸林北也扭頭看她,陳慢遲突然間臉就紅了,扭回臉,故意讓長發垂下,正好擋個嚴嚴實實。

  回到家里,兩人終于能夠好好休息兩個小時,然后就得去赴下午一點的會面。

  從枚忘真等人那里沒傳來任何消息,鬼駭發出威脅之后,似乎沒再采取進一步的行動。

  陸林北與陳慢遲準時趕到茹宅,女主人還沒起床。

  茹紅裳是“夜行生物”,凌晨入睡,下午起床,可是在她約定會面時間的時候,似乎沒有考慮到這一點,或者是有意而為之。

  兩人在小會客廳等候多時,將墻上的照片、畫像仔仔細細看個遍,陳慢遲疑惑地問:“我倆很像嗎?我怎么看不出來?”

  陸林北又帶她回到那張老照片前面,“她年輕時也愛流浪。”

  陳慢遲盯著照片看了一會,“她這是旅游,根本不是流浪。”

  “所以只是相似而已。”

  等了差不多一個小時,男仆進來,說:“小姐請陸先生面談。”

  陳慢遲跟在后面,卻被男仆攔下,“小姐只見陸先生一個人,請陳小姐在這里稍待。”

  “我會很快回來。”陸林北打定主意,無論茹紅裳使什么花招,他都要在最短的時間內結束這次會面。

  二樓另有一間半開放的茶室,茹紅裳正坐在窗邊吃“早餐”。

  她改換風格,穿一身樸實無華的襯衫與長褲,頭發隨意地編成兩根辮子,但是臉部經過極其精細地修飾,粗看時素顏,細看時仍有小小的破綻——男仆示意客人在幾米以外停下,確保他沒有機會“細看”。

  茹紅裳端著一只茶杯,不喝,也不放下,微微轉頭凝望窗外,似乎要將自己融入一幅畫里面。

  可惜陸林北不是畫家,等了許久,見男仆沒有反應,他只好自己咳了兩聲。

  茹紅裳終于回過神來,放下茶杯,扭回頭來,向陸林北嫣然一笑,但是沒有邀他過來坐下,隨口道:“抱歉,讓陸先生等久了。”

  “反正我也是閑人。”陸林北微笑道。

  茹紅裳揮下手,男仆悄聲退下,陸林北仍站在原地不動。

  “今天沒什么可以交給你的。”茹紅裳端詳面前的茶杯,好像剛剛學會如何用茶葉渣算命。

  “沒關系,這是一場長久的合作關系……”

  陸林北已經準備好告辭的話,茹紅裳卻搶先一步嘆了口氣,“長久,多么沉重的詞匯,世上真有人能背負得起嗎?”

  陸林北的思路一下子被打亂,“如果沒有別的事情……”

  “你要負責。”茹紅裳突然顯出一絲嚴厲。

  陸林北一頭霧水,“負什么責?”

  “你插手我的生活,讓我與程先生的關系發生重大變化,難道不應該負責嗎?”

  陸林北微笑道:“我還以為自己會獲得獎賞,該對茹女士負責的人是程先生。”

  “他不是一個負責的人。”茹紅裳又變得有些哀怨,“從來就不是,年輕時背叛愛情,中年時背叛家庭,他總是在錯誤的時間做出錯誤的選擇,我該依靠這種人嗎?”

  “這個……我真不知道。”

  “坐吧。”茹紅裳柔聲道。

  “我還有事……”

  “坐。”茹紅裳命令道。

  陸林北只得過去坐下,窗簾像是了解主人的心意,自動閉合,擋住一部分光線,也掩飾妝容上的瑕疵。

  茹紅裳再次變換語氣,有點推心置腹的意味,“你和他不同,你是一個負責的人,敢于搶奪心愛的女人,雖然你利用了我,我仍然敬佩你。”

  “關于‘利用’這件事,我向你……”

  “別說出來,那會顯我很庸俗。能為愛情出一把力,哪怕是別人的愛情,是我的榮幸。”

  “多謝。”陸林北實在不知該說些什么。

  “你進應急司的時間不長吧?”茹紅裳又改成閑聊的語氣。

  “還不到一年。”

  “憑你的能力,前途無量。”

  “我只想做好自己的工作。”

  “別學那些虛偽的男人,你們的野心是隱藏不住的,而且沒有這點野心,你們連男人都不算。”

  陸林北微笑道:“當然,如有升遷的機會,我會愉快地接受。”

  “單憑你自己的本事,機會什么時候能來?”

  “這種事情沒法預測。”

  “從下往上看,當然無法預測,可是從上往下看,一切都是他們的安排,不僅能預測,而且預測得清清楚楚,你們應急司就沒有空降下來的官員,升遷得比誰都快?”

  陸林北笑了笑,立刻想起丁普倫。

  “那就是有了,所以你需要的不僅僅是本事,還有一點上層的助力。”

  “我寧愿憑本事吃飯。”

  “當然,你沒有本事的話,誰愿意幫你呢?非親非故的。我的意思是,你在本事之外,還需要走一點上層路線。”

  “這可難了。”

  “我能幫你,而且是越過應急司,直接與情報總局的大局長聯絡,他一句話就能改變你的命運。”茹紅裳的手放在桌上,骨感而修長,看上去沒做任何修飾,單憑這一只手,她就有資格做明星,而且沒人能猜出主人的年齡。

  陸林北馬上想起另一只手,在外交大廈的私密餐廳里,程投世也曾這樣將一只手放在桌上,欲進還退,像一塊微微顫動引誘魚兒來咬的香餌。

  眼前這只手大膽多了,雖然只是放在那里不動,卻給出再明顯不過的暗示:歡迎你來咬餌,小傻瓜。

  陸林北起身就往外走,茹紅學猝不及防,愣在當場,沒來得及阻擋,也沒來得叫人。

  陸林北推開守在門外的男仆,快步走下臺階,直闖小會客廳。

  程投世果然在這里,正對著陳慢遲說話,陳慢遲漲紅了臉,雙唇緊閉,一臉警惕與惱怒。

  房門聲一響,程投世也是一愣,陳慢遲趁機從他身邊跑過去,奔向陸林北,抓住他的一只手。

  程投世臉上的指印已經消去大半,還剩一些痕跡,陸林北微笑道:“抱歉,可能又要連累你挨一巴掌了,再見。”

  說罷,不等程投世開口,拉著陳慢遲就走。

  陸林北開車急速駛向大門,遠遠看見大門緊閉,沒有減速,反而加速,坐在副駕駛位的陳慢遲一臉驚恐,但是沒有阻止,也可能是在猶豫中,沒來得及開口。

  大門還是及時打開,給這輛載滿怒氣的車子讓路。

  拐到山下的公路上,陸林北切換到自動駕駛,向陳慢遲道:“讓你受委屈了。”

  “他沒敢怎樣,而且我已經準備好了。”陳慢遲握緊拳頭給他看,上面的戒指閃閃發亮。

  “原來你的戒指也是武器。”

  “當然,而且見到警察,它們不會被當成武器看待。”陳慢遲露出本性的調皮微笑,“真的很有效果,連格斗老師都承認,戒指能彌補一些技巧的不足,他是捂著臉說的。”

  陸林北也忍不住笑了。

  “我只是不明白,程投世明明……而且是在茹紅裳的家里!”

  “這就是茹紅裳的主意。”

  “我更不明白了。”陳慢遲松開緊握的手掌。

  “簡單得很,對茹紅裳來說,這就是一場獵殺游戲,咱們是獵物,她與程投世是獵人,捕捉之后合影留戀,再切成碎片,這就是他們的興趣所在,也是一場報復。”

  “想不到她是這樣的人……她也獵殺你了?她是不是……”陳慢遲的臉再度漲紅,這回是生氣。

  陸林北搖搖頭,“放心,我成功保住了自己的臉,程投世就未必了。”

  陳慢遲笑了,然后嘆息道:“正常的世界與流浪的世界一樣,處處都是危險。咱們還要來嗎?”

  “要來,這是我的任務,你可以不必跟來。”

  “不,我也要來,而且我要選十枚最鋒利的戒指。”

  陸林北大笑,重新接管車子,去往李峰回的家,準備迎接另一場挑戰,真正的挑戰,他期待的挑戰,那不是游戲,而是生死搏斗,光是想到鬼駭可能牽涉到的宏大背景,他就覺得興奮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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