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民醫療所,不是陳謙一個塵民可以隨意出入的地方。
除了一種情況……
艾爾莎教官叫他來的!
干凈明亮的上民醫療所里,他所過之處,到處都在滴滴亂響——這是檢測到了塵民進入的信號。
但是,他的前方有一個護士專門帶路。
其他的上民NPC和玩家,也只能好奇地多看兩眼,任由他一路被帶去了上面的住院區域……
陳謙自己其實現在是松口氣的。
因為,昨天做夢的時候,夢到艾爾莎拔下針頭,跑出上民醫療所,今天一整天都在擔心這個事。
好在冷靜下來的艾爾莎,并沒有再輕舉妄動。
比較麻煩的是,艾爾莎現在依然是任務NPC,在上民醫療所里,也照樣要幫助玩家交接任務,不然,陳謙絕對就按照米老頭和稻爺那處理方式去處理了,“金屋藏媽”也不是什么干不出來的事。
陳謙推開病房的門,小護士就走了。
艾爾莎并沒有回頭看他。
看得出來,聶寧遠的死亡,帶給了她沉重的打擊,可也不至于一直讓她沉浸在這件事里,她是這個凈木源的守護者之一,還有成噸的事情等著她處理。
今天的凈木源陽光還不錯,在連續的暴雨之后,洗滌一清的天空看上去有點凈木森林的湛藍了,陽光從病房的落地窗照進來,落在艾爾莎略顯蒼白的臉上,以及她穿著病號服的身上。
平日里冷艷的教官,很少會露出這樣虛弱的一面。
如果能找到這里來交接任務的玩家,估計都會拍照留念,今天晚上的靈籠世界論壇上,應該就會出現不少病號裝教官的照片吧?
艾爾莎教官重傷的原因,外面只知道,是偶遇了感染爆發的阿蒙副隊長。
至于為什么這個偶遇的地點,會是在聶寧遠的家里……
嗯,這還是凈木源的一個懸案。
很多解謎愛好者,都在研究和探索。
“怎么了?看你愁眉不展的,出什么事了嗎?”艾爾莎看著窗外,明明沒有在看陳謙,卻知道陳謙的表情。
可能NPC不僅有特殊的味覺系統,也有特殊的視覺系統吧。
陳謙確實是有足以讓他愁眉不展的事情,比如稻爺和米老頭多久才能出來自由活動,比如獵荒團的基建經費問題,以及,小玔的挑食問題。
但現在這些都不是問題。
“我的那些事情一會再說。”陳謙對艾爾莎問道,“教官叫我來,肯定有更重要的事情。”
艾爾莎的眼睛里蒙上一層霧氣。
她沒有說,而是先看了看門口:“去關門。”
關門什么的就有點過分了吧?
但陳謙還是照辦了。
他這扇門一關,即使是找到了這里的玩家,在兩人交談的這段時間里,也沒有辦法正常進來交接任務了。
轉回頭來,艾爾莎一雙本來就長得冷漠的眼睛里,露出了一層寒光:“我要你殺一個人。”
“呃,誰?”陳謙才剛剛準備過去把窗戶也關上。
“軌跡。”艾爾莎說。
陳謙差點噎住……
艾爾莎靠在床背上,安靜地說道:“他殺了聶寧遠。”
呃,那個……其實叫他殺聶寧遠的,是我。
不過這話他壓在喉嚨里沒吭出來,他笑著問:“至于嗎?聶寧遠跟你什么關系?”
他看過聶寧遠的簡歷,知道這就是個少年時期遭受重大打擊,之后就一輩子沒有再爬起來孬種。
值得艾爾莎這樣嗎?
“聶寧遠不該死。”艾爾莎說道,“他和那些學院派不一樣,他是唯一真正和噬極獸戰斗過的科學家。他說過他的理想,他的追求,他父母的遺愿……所以,我答應過,我會保護他,一直到他有能力再次去面對噬極獸……以一個科學家的方式去面對。”
“所以,這就是你一定要幫他轉移的原因?”陳謙之前也猜到了,艾爾莎非救不可的人,一定是她起過誓保護的人。
“嗯,我答應過,我會保護他,到他的理想達成的一刻!”艾爾莎捏緊了拳頭,“可是,軌跡,就在我面前,殺了他!”
哦,所以你就真的信了聶寧遠是吧?
還什么“以一個科學家的方式去面對”噬極獸,他他面對個頭,陳謙的手上可是有他的簡歷,也有其他真正牛逼的學者的簡歷,對比一看就知道,這個聶寧遠最后連論文都已經是縫合的了。
他就連加入本我科學教,可能都是用的非學術手段。
但……
艾爾莎一個獵荒者出身的教官,思想單純,好騙啊。
有個免費保鏢,還是個在凈木源這樣德高望重的教官,聶寧遠干嘛要拒絕?
但陳謙不能把這些簡歷給艾爾莎看。
沒法解釋來源。
而且,艾爾莎恐怕也不能理解什么是縫合論文,那這個對她來說就無法做成關鍵證據。
在當時軌跡被艾爾莎的空氣墻隔在外面的時候,陳謙破悉聶寧遠的身份是因為,他和阿蒙用的是同一種筆——那可不是一支在靈籠世界里很常見的筆,甚至都不是應該出現在阿蒙這樣一個城防軍手中的筆。
但是,這也不是什么關鍵證據。
而且,現在那兩支筆都已經不知所蹤,除非聶寧遠的家里有監控錄像,否則,當時的場景也無法還原。
沒有任何證據可以提交給艾爾莎教官的這個時候,陳謙就只能擺硬邏輯了:“我理解教官的心情,但是,你有沒有想過,軌跡為什么要殺聶寧遠?”
“……我沒有想過,但我也很想知道。”艾爾莎說。
“因為,阿蒙副隊長,就是聶寧遠叫來的。”
“不可能!”艾爾莎立過誓,要保護聶寧遠,直到他完成他的研究,而且,她是來幫他轉移的,他怎么會叫阿蒙副隊長過來?自尋死路?
“乍一看是不可能,但是,我們從聶寧遠的視角來看,”陳謙也不著急,很耐心地說道,“你艾爾莎教官能來幫我轉移,是不是也會去幫其他的科學教余孽轉移?”
“……”艾爾莎想說其實不會,但從聶寧遠的視角來看,是這樣的。
“這種事情,一次兩次還好,超過三次一定會暴露!”陳謙繼續說著,“當你暴露的時候,他是不是也等于暴露了?所以,在他眼里,你提供的轉移和藏身處,都是不保險的,而這個人,因為少年時遭受過重大創傷,他的心理上是一定是渴求最保險的存活方式。”
“所以?”
“所以,他和城防軍達成了協議。他幫助城防軍,把你給揪出來,而城防軍答應給他留一條命。”陳謙說著,“這才是不需要躲躲藏藏,一勞永逸的保命方式。”
如果他們討論的是別人,艾爾莎可能會說這也只是一個猜測,是眾多可能性的其中一種。
但是,艾爾莎比他更了解聶寧遠。
她是個很理智的人,也是個能聽得進去人話的人,不會去欺騙自己。
“如果不是這樣,你覺得,阿蒙副隊長為什么會在你去他家幫他轉移的過程中,剛好就出現了?”
“我知道,”艾爾莎眼底的寒光還沒有消散,說明她對軌跡的恨意其實還沒有消退,但她不會讓情緒壓過自己的理智,“現在,本我科學教的成員人人自危。”
“對的,而聶寧遠出賣你可以換取自己的生存,他毫不猶豫就會這么做。”
艾爾莎沉默了。
那么,軌跡當機立斷殺了聶寧遠,是不想聶寧遠被恩格隊長抓住之后,透露出了她在這里的原因!
“那個……”陳謙看得出來,她雖然心里已經接受了陳謙的嘴炮邏輯,但還是很不爽啊!
被一個自己發誓保護的人背刺了!
另一個來救自己的人,把自己發誓保護的人給當著她的面殺了。
這是什么感覺?
就是左右都不爽的感覺啊!
“教官,我說這么多,只是理清真相,但我沒有說不幫你殺軌跡哈。”陳謙的臉上浮上笑容。
“嗯?”艾爾莎被他這個轉折弄的有點轉不過來。
“是的,殺估計也不是不可以。你看這樣行不行?咱們想出個合適的理由,然后發布一個任務,既然是任務嘛,就隨便獎勵一兩千的奉獻點就可以了……”
剛剛下了晚自習上線游戲的軌跡,莫名其妙就被一陣寒風嗆到。
連續打了好幾個噴嚏。
“你……是想要懸賞?”艾爾莎一眼看穿了他的心思。
“對啊,”陳謙也不跟她氣,“懸賞!”
“我發布,你去殺?”
“不,不是我,而是我們——我這邊可以組織一批人去殺,各種殺,反復殺,先淹死一百遍,再槍殺一百遍,再燒死一百遍,再分尸一百遍……嗯,保證殺到你滿意為止!”
“……”本來一臉寒意,非殺軌跡而后快的艾爾莎,腦子完全繞不過來了。
你們不是隊友嗎?
說反目成仇就反目成仇的?
“但是,這個理由要找好,咱們可不能被軌跡給投訴了。”陳謙思考了一會兒,“嗯,你先別急,等我想一個合適的追殺軌跡的原因,你再發布任務。”
“……”艾爾莎愣了一下,說,“哦,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