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魁笑道:“老爺說了,文樞閣您隨時可進,不過還是要按規矩問您一聲,您要借閱什么?”
說的輕松,卻也是特例,否則規矩不會那么嚴。
本就不是誰想進就能進的地方,哪怕是聞家子弟,也得看你是什么需求才會放行,求取學問什么的外面類似書籍有的是,犯不著非要進文樞閣。
重點是,若真是個好學問的也倒罷了,文樞閣肯定對其開放。偏生聞家子弟雖多,真正好學問的卻不多,大多是表面文章,畢竟大多是從小吃喝不愁的人。
所以說,大多聞家子弟想進文樞閣都是想看看里面什么樣,都有些什么東西,純粹想翻翻看。
歷代先輩兩千年的文藏,是給后輩不肖子孫隨便翻著玩的嗎?
聞馨:“不拿東西出來,就是進去查看點東西。”
“好,您稍等。”聞魁放下話快步進了屋內,步入一張案后提筆寫了準許入內的條子。
條子上要寫明進文樞閣干什么,如果要借出什么東西的話,必須在條子上寫好,否則看守是不會讓帶走的。
寫完后,聞魁又拿出印章加蓋了紅印,這才拿了條子出來奉上。
聞馨謝過,轉身帶著宋萍萍和小紅去了。
送了一程的聞魁捋須皺眉,目送離去的身影……
聞府內部,有一座特別安靜的園子,內有一棟占地近兩畝的巨大磚石樓閣,給人老舊和沉重感,正是文樞閣。
園子外面,聞馨叩響了門環。
門開,一少年在門后露頭,聞馨給了他條子,少年看過后還了條子,放了她進去。
宋萍萍和小紅只能無聊的等在門外,兩人不能進。
開門又關門的少年,回頭撿起地上掃把又繼續掃地。
文樞閣門口,屋檐下,臺階上,一張搖椅,躺著一個放浪形骸的老頭,手里抱著一卷書,愜意翻看,透著一股自由自在。
邊上是另一個煮茶少年,卻是一臉的無聊。
“文老。”聞馨來到屋檐下行禮。
她并不知道眼前這老頭叫什么,府內大多人都不知道,因文樞閣的原因,別人稱呼文老,她也就跟著這樣稱呼。
她曾請教過爺爺,聞袤卻說,該她知道的時候自然會知道,并未告知。
老頭搬開書看了她一眼,笑道:“來了。”
“是。”聞馨應了聲,奉上了條子。
一旁少年起身,接了條子看過后,伸手請了聞馨進去,然后陪在了聞馨身后。
走到了樓梯口,聞馨問了聲,“今年三月進的那幅畫掛在了哪?”
“三月…”少年想了想,問:“是那幅‘崇文以老敬賢圖’嗎?”
聞馨:“對,就是那幅。”
“哦,就掛在一樓,跟我來。”少年指了指樓梯后面,帶了她去。
一排排書架中走過,滿滿的書香,雖是白天,光線依然有些昏暗。
書架盡頭的墻壁上,一排畫的最邊上一幅,少年停步指了指。
聞馨近前一看,沒錯,正是她要找的那幅,這幅畫剛來的時候,還沒有進文樞閣她就看過,此來只是想再看一遍。
“馨兒姐姐,要燈嗎?”
少年問了聲,光線不太好。
“能看清。”聞馨略搖頭,注意力已在畫上。
畫上人很多,正是新科進士在京城游街的場景,中間一群騎馬的進士,兩旁是數不清的人潮,這都是襯托整幅畫的背景。主要著墨點在下馬的三名一甲進士身上,畫面主視角是從右邊那名進士身上切入的,那人正是一甲探花,一個年輕人,正在接受一名老者的敬酒。
老者正是已過世的二太爺聞元春,給了個側面。
她盯著那名年輕探花的面貌細看,嘀咕了聲,“沒胡子…”
“什么?”一旁少年問了聲。
聞馨搖頭,表示沒什么,細看一陣后,略顯惆悵一嘆。
這幅畫,畫的其實就是那么個味道,連二太爺都看不出什么像來,其他人也差不多。
想也能想到,游街隊伍就是暫停了一下,畫師能匆忙畫成這樣已經不錯了。
沒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文樞閣內隨便逛了逛,聞馨最終帶著遺憾離開了。
這般來回折騰了一趟,一上午的時間差不多就過去了。
中午飯點時,聞馨又日常陪爺爺一起用餐。
餐桌上的菜,一半精致且豐盛,一半簡單且素。
精致豐盛的是給聞馨享用的,簡單且素的歸聞袤。
并非是聞袤生活樸素,而是年紀大了,一切美好都將逐漸遠離,連吃的東西亦如此,太過豐盛的飯菜年紀大的人身體是吃不消的,只能簡單一些。
飯桌上的聞袤發現孫女又是一幅心不在焉的樣子,這次他也不再提醒了,默默觀察著。
好在沒多久,聞馨自己打破了平靜,“爺爺,您不是一直希望我多了解參與一些家里的事情嗎?”
聞袤笑了,“有什么想法說來聽聽。”
“我想參與著試試看。”
“是我來安排,還是你自己有安排?”
“我想先從西雜院開始。”
“哦,為什么是西雜院?”
“紫龍剛好放在那養,去了兩趟后,發現有好些東西是我不懂的,想了解了解。”
“好,你回頭找魁子商量吧。”
如他所言,飯后,聞馨就找到了管家聞魁商量這事。
也沒什么好商量的,直接就是答應了,聞魁讓她等著,回頭會安排馮管事去找她。
打發走了聞馨,聞魁回到了餐桌旁,給了聞袤交代。
“這丫頭最近很不正常,到底想干什么?”聞袤有些費解。
聞魁:“感覺三小姐最近的行為和西雜院的那個家丁有關。”
聞袤:“那人查的如何了?”
聞魁:“不好查,真要查的話,就肯定要打草驚蛇。”
聞袤奇怪,“還有這種事?”
聞魁嘆道:“城南有一個寡婆子,牙尖嘴利,就是個時常罵街的潑婦,賤命一條,天不怕地不怕那種,幾乎沒人愿意跟她來往。牛有慶就是她兒子,據她自己說,是她早年跟別的男人生的私生子,反正左鄰右舍都不清楚。這身份簡單粗暴,暗查是查不出名堂的,除非直接扣住那寡婆子審訊才行。”
聞袤愕然一陣,道:“也就是說,的確可能有問題?”
聞魁:“老爺,三小姐突然介入西雜院的事,要不要先把那家丁給控制起來,免得出現意外?”
聞袤略搖頭:“不急,是狐貍總會露出尾巴的。問題是要弄清他究竟想干什么,是他個人行為,還是背后有什么勢力在驅使,不讓他有機會,怎么暴露出來?”
聞魁:“好,已經安排了人進行監視。對了,老爺,玉春樓那邊出事了,對老板娘銀鳳一往情深的那位,人稱‘胭脂客’的那位高手失蹤了。”
聞袤哈哈一笑,“不是號稱要守護銀鳳一輩子嗎?熬不住了,終于離開了?”
聞魁俯身在他耳邊,“人在咱們的地道里,掛在了‘魘池’上,已是一具白骨。”
聞袤怔住,皺眉,“他怎么跑地道里去了?”
聞魁:“應該是無意中發現了入口。老奴也是想到玉春樓那邊有一個出入口,擔心失蹤會不會與之有關,就下去查看了一下,結果還真就是了。”
聞袤默了默,“胭脂客也算是濘州城數得上的頂尖高手之一吧?”
聞魁:“是的。”
“可惜了。”
是夜,庾慶再次悄悄潛入了地道,摸索完備地道路線圖。
平常,掌握了新的地面情況的南竹和牧傲鐵也會悄悄來到雜物院,對聞府地圖進行完善。
幾天過去后,聞府大致的區域情況基本上就在地圖上明朗了,每條地圖通往聞府哪個位置都有了大概,詳細具體的憑他們的身份不好了解清楚。
三人不知道的是,哪怕自己沒暴露什么,只因為庾慶和聞馨的接觸,就已經觸發了聞府的防御。
因將庾慶納入了監視中,南竹和牧傲鐵與雜物院的接觸立刻被發現了異常,導致同樣也納入了秘密監視中。
陰天小雨。
屋檐下的庾慶抬頭看天,一旁的劉貴嘀咕,“下雨了,應該不會來了吧?”
每天上午,聞馨都會例行來雜物院看望紫龍,搞的劉貴也是每天必到。
咚咚敲門聲忽然響起,小紅的聲音也響起了,“阿慶,開門。”
庾慶欣喜,立刻過去開了門,只見聞馨三人打著傘來了。
進門的聞馨目光落在庾慶臉上,愣了下,笑道:“終于摘下了頭套?”
庾慶干笑,“腫消的差不多了。”
其實還有些淤青,兩位師兄下手有點狠了。
紫龍今天沒睡,被關在了屋檐下的籠子里,下雨了怕它亂跑。
三個女人看過了、逗過了也就作罷,本該正常離開的聞馨卻打著傘走到對面庫房門口看了看里面的雜物,之后忽問道:“劉貴,這里物品的進出明細都有嗎?”
陪同的劉貴連忙道:“有有有,都有。”
都知道了這位如今開始介入了西雜院的事,關注這些很正常。
聞馨看向庾慶,“阿慶,這個月的明細,匯總寫一份給我吧。”
“好。”庾慶點頭應下,屁顛顛跑去干活了。
劉貴:“三小姐,寫好了,小的給您送去。”
聞馨瞥了眼臥室方向,“不用,一個月的雜物進出寫一份要不了多久,我就在這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