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蘭閣的人情?不輕!
幾人目光盯在那塊代表赤蘭閣身份的牌子上,對聞氏的份量來說,這的確算得上是有點價值的東西。
但聞袤心頭卻是另一番翻涌,他與藏書閣的文老交談過,自然知道庾慶是在查一個地址,之前有些疑惑,不知庾慶找那地址是干嘛,如今聽了秦訣的話,方意識到庾慶所尋地址恐怕不簡單。
幾乎沒什么猶豫,聞袤手摁在牌子上,又將血色牌子給推了回去,“能得赤蘭閣的人情固然好,但秦先生的話,老朽實在是聽不懂,不敢誆騙欺瞞,老朽是真不知道探花郎有找什么地址。”
秦訣不甘心,當即又將牌子推了回去,“無妨。憑聞氏在濘州的底蘊,真要肯睜大了雙眼,濘州便到處是聞氏的眼睛,想找到個把人的去向怕是不難,只要聞氏愿發動力量尋找,赤蘭閣照樣記下這份人情。”
聞袤擺手,“秦先生,不要推來推去啦,沒意義,我連你們之間究竟是怎么回事都不知道,聞氏犯不著瞎摻和什么。再說了,我們也不清楚你的來路,你畢竟還不是赤蘭閣主,卻屢屢以赤蘭閣的身份向老朽許愿,未免也太小看了老朽。非要較真的話,千流山那邊老朽也認識個把熟人,赤蘭閣的事老朽不好冒然卷入,怕是幫不了你什么。秦先生,來者是客,安心品茶可好?”
秦訣聽懂了對方的弦外之音,人家也不是嚇大的,你也不用老是搬出赤蘭閣來嚇唬人。
稍凝視對方雙眼,見聞袤毫不避讓與之對視,他很快換了笑臉,端起茶盞賠罪道:“是在下冒昧了。”
雖然服軟了,但有一點他是試探出來了,對方確實是不愿幫他,所以未必真不知道阿士衡的去處。
于是賓主之間又恢復了笑臉。
眼看無法得到自己想要的,秦訣并未久留,稍坐一陣便告辭了。
聞袤也無心留他,客套著讓聞魁去送客。
樊無愁偏頭示意自己弟子鄒云亭也代表自己去送送客。
身邊沒了其他人,樊無愁才問道:“聞兄,他這話什么意思,那個探花郎來聞府莫非真的另有目的?”
聞袤:“他既然這樣說了,恐怕有這個可能。”
樊無愁探問:“你知道探花郎去了哪?”
聞袤知道,但不想聞氏成為外人角力的點,哪怕是青蓮山也不行,否認道:“真是什么重要去處的話,那位探花郎怎么可能讓我們知道。這個姓秦的未免也太過自以為是,打著個赤蘭閣的旗號就想讓我們干這干那,笑話!
樊兄,有些事情我們還是不知道的好,探花郎背后的勢力你應該也有所耳聞,我們也搞不清他們究竟在干什么,聞氏和青蓮山卷入其中怕是不妥,還是保持點距離的好。”
樊無愁默默頷首……
馬車從聞氏大門外的牌坊下緩緩離去,馬車內的秦訣靜默無語。
車窗伸頭看了看外面的崔游縮了回來,低聲問:“先生,就這樣算了?”
秦訣:“赤蘭閣的招牌都鎮不住人家,還能怎樣,還想硬來不成?聞氏家族能屹立千年必有其底蘊,就咱們這點力量硬來也不是對方的對手,何況是在人家的地盤上。先找個地方落腳,把情況詳細掌握后再想辦法。”
“好。”崔游點頭。
代師送客的鄒云亭在牌坊下目送馬車去了后,才跟聞魁一起轉身返回了。
途中,經過一片亭臺樓閣處,見到不遠處一提籃采花的丫鬟不時看向自己,鄒云亭意識到了什么,找了個借口未跟聞魁一起回去。
兩人分開后,他走向了一處樓閣,從飛檐下的一扇扇窗戶前經過時,忽聽一扇窗內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在這。”
鄒云亭腳步一頓,瞥了眼窗戶縫隙里的人,見正是聞郭氏,遂慢慢在廊下扶欄長椅上坐下,觀察了一下四周,佯裝歇腳的樣子,嘴上盡量減少動靜地問道:“途中攔我見面,你想干什么,你瘋了嗎?”
窗縫里的聞郭氏目光幽幽,面容憔悴,壓抑著嗓門,“我屢次約你無果,你始終不肯見我,再這樣下去,我不瘋也快了。”
鄒云亭:“我說了,我們現在不適合再見面,你聽不懂人話嗎?說吧,有什么急事非要現在見面?”
聞郭氏:“聽說來了貴客,老爺子和樊長老在一起會見?”
鄒云亭忍不住嘆道:“就是一客人,和你無關。”
聞郭氏壓抑的嗓門突有些歇斯底里道:“你怎么知道和我們無關?我告訴你,老爺子那人非常陰險,等咱們察覺到不對就晚了,來的是誰,來干什么,為什么要當你面會見?”
鄒云亭簡直無語,早知如此的話,自己真不該讓這女人知道兩人的奸情已經敗露、已經有人知曉。
他之前也是被逼無奈,身體還沒完全康復不說,聞郭氏還老是想找機會與他偷歡,見面后他不得不警告對方說已經敗露了,讓以后少見面。
誰知這女人當場就嚇壞了,費了好一番工夫才安撫住。
他就不明白了,既然如此怕死,當年為何還要勾引他,難道就為了爭個家主之位?
總之從那以后,這女人就感覺有把劍懸在了頭頂隨時會掉下來一般,稍有風吹草動,便草木皆兵般,可謂惶惶不可終日,搞的他也是煩不勝煩,后悔當初沒管緊褲腰帶。
“唉,來的人真的和你我無關,是赤蘭閣的人……”
為了安撫對方,鄒云亭把大概情況講了一下。
聞郭氏訝異:“沖阿士衡來的?好意還是歹意?”
鄒云亭:“就這態勢,想也能想到是不懷好意。”
聞郭氏忽問:“青蓮山厲害,還是赤蘭閣厲害?”
鄒云亭含蓄道:“這個不好說,青蓮山可是千年大派,未必不如赤蘭閣…我說,這關你什么事,你是不是關心的太遠…”言及此,忽悚然一驚,“你問這個做甚,你想干什么?”
聞郭氏已從他語氣中聽出了對赤蘭閣的忌憚意味,青蓮山恐怕未必比得上赤蘭閣,當即咬牙道:“你憑什么斷定阿士衡不會向其他人泄露我們的事?”
鄒云亭:“他人都已經遠走高飛了,并未走漏半點風聲,你不要節外生枝。”
聞郭氏:“我不想節外生枝,我只知道將自己的生死寄望于別人的仁善是最不靠譜的事,我會連覺都睡不安穩。你難道還不明白嗎?只有我二房當家了,只有我二房掌握了聞氏,才不怕聞氏內部對我們清算,才壓得住謠言!”
鄒云亭:“這事沒你想的那么簡單,豈能由你說的算?”
聞郭氏忽陰森森咬牙道:“若是老爺子和大房的人都死光了又如何?老爺子的直系嫡親唯剩二房后,除了我二房當家還能有誰?你去聯系那個赤蘭閣的,去找他談,只要他有辦法能幫我們除掉老爺子和其它各房的人,我們當家后就能幫他查出阿士衡的去向。”
鄒云亭悚然一驚,簡直是不寒而栗,發現這女人狠毒起來簡直恐怖,當即厲聲道:“這事,我不可能答應,更不可能幫你去做。我警告你,你最好不要亂來,這種事情找外人合作,簡直是與虎謀皮,無異于飲鴆止渴,絕不可為!”
“你看你那點膽子,我看你跟我那男人也沒什么區別,把身子給了你們真是瞎了我的眼。行啦,我就這么一說,你也不用害怕,走了。”窗戶里的聞郭氏扔下話,說走就走了。
“回來,你把話說清楚,回來……”
鄒云亭急的連喊幾聲,甚至是站了起來到了窗口旁喊,然往里面一瞅,隱約見女人身影一晃,已經出門離開了。
轉身后的他,臉上浮現憂慮神色,也不知那女人說的是真是假,他真怕那女人會亂來……
剛離開聞府大門沒多久的聞魁,又再次趕回了大門外,親自迎了一位貴客入門。
貴客是個清清瘦瘦的老頭,兩眼有神,留著山羊胡須,正是碧海船行的執事右綾羅。
他帶了幾名隨從入內,心腹孟韋也在。
賓主在內園相見,聞氏家主聞袤親自在內園門口迎接。
濘州水路多,又靠海,聞氏與碧海船行有頗深的合作關系。
賓主一番客套后,不免要見真章。
無事不登門,右綾羅把來意吐出,聞袤獲悉這位來意與秦訣相同,不免暗暗心驚,不知那位探花郎到底是個什么情況,怎么連殷國的大勢力也卷了進來。
聞氏畢竟身在錦國,搞不清事態,越發不敢越雷池半步,否則錦國這邊定不會輕饒。
未能談攏,右綾羅最終甩袖而去。
站在園門外送客的聞袤怔怔走神。
一旁的樊無愁沉聲道:“說是找阿士衡,卻都不肯說出原因,讓人如何相幫?”
聞袤面色凝重道:“樊兄,我有風雨欲來的感覺。”
聞氏大門外,聞魁躬身,親自將貴客送上了馬車。
鉆入馬車端坐的右綾羅卻并不領情,馬車啟動后,緩緩道:“區區聞氏,膽子不小!通知船行,找理由暫停聞氏運往錦國之外的所有貨物。跟家里打聲招呼,將聞氏在錦國之外的靈米售賣點都給特別‘關照’一下,聞氏若再不識相,就發動相關勢力打壓青蓮山在靈米市場的份額,我倒要看看是聞氏能扛,還是青蓮山有本事能坐的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