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向蘭萱和蒙破就悄悄出發了,除了冥僧和庾慶沒人知道他們兩個去了哪。
傍晚時分,二人便摸到了巨靈洞附近,不時能聞到惡心人的腐臭味,兩人不用看也知道,是那只巨鯤一尾巴的后果,不少巨人被波及而亡。
他們之前在這里找人的時候就看到了,云鯤的人還挺自然的,壓根不去收尸,任由腐化于山林中,只是那尸臭味著實讓人受不了。
當時死了不少,也有不少還活著的,經過一些日子的鍛煉,不少基本上都能正常行走了,肌力還不夠,大多還需要靠修為來輔助,暫時看來還無力走太遠。
活著的都像餓死鬼一般,在山中亂爬亂鉆,到處尋找吃的,有時又像牛馬和猴子,野果和草都吃,體軀太龐大了,要吃下去的量也很大。
兩人抓了個舌頭,特意找了個熟人,原司南府的人,是蒙破的手下,也變成了只知道餓,四處找食的巨人,看到蒙破后,他哭了,沒動什么刑就交代了,也還算配合。
通過他的交代才知,普惹之前就受了不輕的傷,故作輕松而已,他也是后來才知道的,如今的普惹已經不知去了哪,且帶走了仇峽,而仇峽似乎已經徹底投靠了普惹。
至于芻武,之前也僥幸躲過了一劫,但最終還是死了,不知什么原因,被普惹給殺了,聽那些看守說,似乎是因為對抗普惹,拒不交代,寧死不屈,結果被普惹擰斷了脖子。
“蒙先生,帶我走吧。”
見到問完話的蒙破和向蘭萱要離開,那個躺在地上做交代的巨人哀求,側頭看著他們。
蒙破背對著沉默了一陣,最終轉身,慢慢走了回去。
向蘭萱沒有回頭,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腳尖撥動著一顆石子。
蒙破站在那位手下的眼前,交代道:“閉上眼睛。”
巨人怔了一下,旋即流出了淚,似乎明白了什么,欲言又止,最終還是什么都沒說,緩緩閉上了雙眼。
蒙破身形一閃,一掌拍在了他的眉心,這一掌幾乎沒什么聲音,只聽巨人腦袋里有悶悶震顫的動靜。
人影一閃又落地,蒙破轉身大步朝向蘭萱走去。
巨人身形抽搐著,眼角和口鼻都滲出了鮮血,很快便沒了動靜。
走到向蘭萱身邊,蒙破嘆了聲,“看來最擔心的結果還是出現了,仇峽經此劇變,十有八九已經把什么都交代了,十天開啟之期一到,人間恐有一場劇變。”
向蘭萱淡淡道:“我怎么覺得洛云娉、李東賓、丁甲青會變心,未必會讓我們再出去。”
蒙破一驚,“什么意思?”
向蘭萱略搖頭,“感覺而已,可能我們當時就不該再進來。算了,盡人事聽天命吧,我現在后悔的是之前讓普惹給糊弄了,不知她已經重傷,錯過了殺她的機會。”
蒙破不以為然,“就算知道了,再怎么重傷也起碼是半仙以上的境界,你真要冒險的話,鹿死誰手只怕未必。現在最麻煩的是眼前,云鯤守著出口不放,掐住了我們的咽喉,我們已經成了巨靈府內的困獸,一旦他把網拉好了,只能坐等他慢慢圍獵,我們該何去何從?”
事情到了現在,之前闖進仙府內的人,基本無一不后悔的。
來了這里后,大家才發現,這仙府的情況并沒有太出乎大家的想象,也確實是大家想象中的仙府,到處是奇珍異草之類的寶貝,弄出去絕對能發大財,至于危險什么的,進來前其實也是有心理準備的,沒人會認為世上有躺著賺的好事。
大家想發財,想尋寶,想尋找仙緣,認為人生難得幾回搏,愿舍命博一回。
后來隨著時間的推移,大家的初衷才漸漸變了,發現這符合自己預期的現實,居然是自己不愿面對的。
直到現在,還能堅持初衷的,反倒是柯密那種,一直未曾放棄自己的奮斗目標,且一直在為此拼搏,從不氣餒。
向蘭萱的答案是,“先去看看芻武吧。”
蒙破懂她的意思,耳聽為虛,眼見為實,謹防剛才的舌頭在說謊。
夕陽西下,層林遍染的余暉下,他們根據得到的信息找到了一具靜躺在山地斜坡上的巨人骸骨,其遺態像是獨自一人躺在草地上看晚霞。
走近一看,早已是面目全非,肉身被野獸啃的亂七八糟,滿是蟲蟻到處爬,惡臭味熏人。
好在以兩人修為可以閉氣好久,只是這遺體對于老熟人來說,看著有些不忍。
向蘭萱感慨而嘆,“生前一直不知道他長什么樣,結果死后還是不知他的樣貌。”
蒙破:“面目全非,這真的是他嗎?”
向蘭萱:“仇峽已經倒向了那邊,芻武的修為被廢,這是不是他已經不重要了,若是他,不該讓他這樣曝尸荒野的,至少他寧死都沒有出賣我們。”
蒙破:“也許他不想出賣的只是烏烏,也不知他對自己那位二哥到底有多了解。”
說這話時觀察著對方的神色反應。
向蘭萱沒什么反應,“埋一下吧。”
蒙破警惕的看了看四周,“這么大的尸骨,掩埋起來免不了會有動靜,鬼知道這里會不會還有別的名堂。”
“你來埋,我去搞出點動靜吸引注意力,回頭在遠處那座山頂碰面。”向蘭萱指了個遠處的山峰。
見她執意要埋,蒙破也不好拒絕,點頭默許了,眼睜睜看著向蘭萱消失在了山林深處,等著,也不知向蘭萱要怎么個吸引注意力法。
轟……
當一聲驚天動地的巨大金屬轟鳴聲響起時,蒙破嚇了一跳,聽聲音就猜出那女人是跑去攻打巨靈洞那座金屬山頭去了,他很想問問,至于么,隨便弄點什么動靜不好。
還不止一聲,“轟轟轟”的連響了好幾下才停歇。
蒙破暫時也顧不上其它,施法破開土地,將那句巨大骸骨推了下去,又推翻了山坡,將其掩埋了。
轉身要走時,還是頓了一下,看上了一塊大石頭,施法在其上唰唰刻出一行字:芻武之墓。
大石隨后飛起,落在了埋尸之地,刻有字的一面倒扣在了地上。
他那個變成了巨人的手下,剛才被他殺了,他沒想過給其埋葬,更未曾想過為其立碑,也許是不配吧。
做完了這些,他才閃身去了。
途中,飛騰的飛翅四腳蛇,急匆匆的一些守衛,還有略顯慌亂的巨人,都沒有令他稍有駐足,他直接奔赴到了碰頭的地點,登高四顧,等了好一陣,也沒見向蘭萱再出現。
這令他心頭一緊,擔心會不會出了什么事,如今相對而言,向蘭萱在他眼里是唯一能商量事情的人,冥僧那人雖有實力,卻過于迂腐,不適合共謀大事。
然又沒有再聽到什么打斗動靜,只好耐著性子再等等。
等著等著,他忽然回頭看向遠空,只見一條身影迅速在視線中放大,是那條巨鯤,又來了,這次游行的速度極快,他趕緊閃身躲進了隱蔽處。
某處山林樹冠中的向蘭萱也看到了,迅速從樹上溜下,站在了大樹底下藏身。
大樹突然彎腰欲斷,大魚從她頭頂上呼嘯而過,搖動了她的長發,飛揚起了她的裙擺,一道林下倩影。
身段優美的她,抬手捋了捋發絲,神情無懼,跟著回頭看去。
見到那條大魚盤旋在了巨靈洞的上空,她喃喃一句,“果然如此。”
繼而轉身走人,迅速在山林中潛行。
途中,她也遇到了曾是她手下的大業司人馬,盡管變成了巨人,但還是被她一眼認出了,也就稍停步在暗處稍作凝望,最終抬手篤篤敲了下樹干,算是打了個招呼般,然后便到此為止,果斷就此離開了。
那巨人下意識扭頭,朝那地方看了眼,沒發現什么,又繼續回頭薅地上的植物,大把大把地將草塞進嘴里嚼,有得吃,活著更重要。
當向蘭萱的身形落在了碰面地點,暗中躲藏的蒙破松了口氣,也冒了出來,質問:“怎么現在才來?”
向蘭萱:“差點被人發現,繞了圈過來,沒事了,回吧。”
話畢率先飛掠而去,蒙破立刻跟上。
兩人一路不停,回到一伙人的躲藏地時,已經是大晚上。
向蘭萱幾乎沒有逗留,跟庾慶打了個招呼,便馬不停蹄的獨自離開了,此舉沒什么人知道。
海邊的一座山洞內,不時有慘叫聲傳出,柯密又在對被抓人員用刑。
“起火了,起火了……”
外面突然傳來一陣大呼小叫的動靜。
柯密聞訊而出,見到遠處映空的火光,與其他人一樣,紛紛飛到就近的山頂眺望,確實是山林著火了,明顯是有人在故意縱火,著火點有三處,呈三角形分布。
見到如此情形的霍浪愣住了,他一看便知是青牙那邊有人在聯系他,因為這是約定好的見面信號,三處著火點,離的最遠的那一處,指向的最高山頭便是他要去的碰面地點。
見到有人去救火,他也主動跟柯密打了個招呼,說是去看看怎么回事,柯密點頭同意了。
目送了霍浪離去后,柯密回頭看向了海上的巨型石柱上,立刻轉身飛掠而去,結果半途被普惹打出的一道勁氣攔下了,他只好落下。
還不等他說出去見云鯤的原因,站在普惹身邊同等身高的仇峽已經提醒道:“普惹大人,這恐怕是有人在故意縱火燒山試探,想把上仙從出口給誘走,需提醒上仙不能上當。”
抬頭看的柯密無語,發現把他的話給說了。
普惹嗯了聲,閃身飛去了石柱那邊。
月光下,抬頭的柯密,與低頭垂視的仇峽四目相對。
幽暗山頂,獨自摸來的霍浪看到了月光疏影下回頭的向蘭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