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半上午的時候,吳良終于自睡夢中醒來。
推門出來,鮑柔已經守在門外,手中端著一個木盆,盆邊搭著一塊擦臉用的方布,盆中的水正散發著陣陣熱氣。
這姑娘不可能知道他什么時候起床,因此也不可能提前準備好熱水。
唯一的解釋就是她很早就守在了這里,盆內的水每過幾分鐘就重新換一遍,一直等到他出來為止。
凍得紅撲撲的小臉和小手就是證明。
如今已經快到深秋,早上還是有些冷的。
“家主,你醒來了,先擦把臉吧,婢子這就去取楊枝。”
見到吳良開門,鮑柔連忙躬身施了一禮,將木盆端進去屋內擺好,又將方布打濕了再擰干雙手奉上。
“不是已經說過了么?以后不要等我,我醒來若有需要自會叫你。”
吳良接過溫熱的方布,心中也升起了一絲暖意。
“哦……”
鮑柔低頭輕輕應了一聲。
“抬起臉來。”
吳良又道。
“啊?是……”
鮑柔有些不明所以,但見吳良面色板正,也不敢多問什么,連忙乖乖將紅撲撲的小臉仰起。
真好看。
好希望五個月的時間轉瞬而過……
吳良略微晃了下神,順手將手中的方布蓋在了這張精致的小臉上:“還是你先暖和暖和吧,以后要是再這樣不聽話,我可就要打屁股了,親自打。”
說罷,吳良便俯下身子撩起盆內的溫水開始洗臉。
“嘩啦嘩啦”的水聲中,鮑柔仿佛雕像一般頂著溫熱的方布,半晌沒有動一下。
家主……這話是什么意思?
麻布之下,鮑柔的腦子已是一片混沌。
尊卑有別,家主的擦臉巾,怎能與我混用,這不是亂了規矩么?
但這種感覺好溫暖呀,不僅臉不冷了,就連心也溫暖起來了。
所以,我現在應該怎么辦?
對,我應該立即去為家主取來新的擦臉巾,如此家主便不用與我混用,自然不會亂了規矩,我可真是個小聰明鬼……
正當鮑柔如此想著,并打算付諸行動的時候。
一只大手卻又兀的伸了來將這塊擦臉巾取走了,露出了鮑柔那張錯愕的俏臉。
“家主……”
接著不待鮑柔阻攔,吳良已經將那塊擦臉巾蓋在了臉上,輕輕揉動幾下,擦干了臉上的水跡。
Emmm……沒有潔面乳,也沒有香皂,洗了臉感覺也沒有那么清爽。
昨晚豬肉正好剩下些豬油,這個年代也有天然石堿,回頭再用花瓣作為輔料,弄幾塊簡易香皂給自己和“美人”們用倒也不錯。
吳良心中如此想著,然后就又看到鮑柔那一副“天要塌下來了”的表情,奇怪問道:“你這是怎么了?”
“沒、沒怎么……”
鮑柔哪敢亂說。
“你不說要去給我拿楊枝么?楊枝呢?”
吳良又問。
這是現在刷牙用的工具,就是一種將楊枝的一端或兩端打扁成刷狀制成的牙刷,形如掃帚,作用與牙刷差不太多。
不過這時候可沒有牙膏,只有一種士族才用得上的特制藥粉。
尹健自然沒有為他買來藥粉,不過有昨晚煮制出來的精鹽也能用,使用起來的效果比藥粉還要好上一些。
“婢、婢子這就去取!”
鮑柔又是一愣,慌忙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一邊跑,一邊仍在胡思亂想。
難道家主昨天說的不是胡話,這座宅子里真的沒有外面的那些規矩?
可是剛才家主的舉動真的好溫暖,好令人安心。
怎么辦,明日仍想在家主門口守著,等待家主出來訓斥,再將那洗臉巾蓋在臉上……可是家主說了再不聽話便要打屁股,真的會打么?
為什么并不覺得害怕,甚至有那么點……期待?
四進三院的宅子。
吳良與“美人”們住在后面兩個院子之中,陳金水等人作為他的跟班與護衛,自然得住在最前面的院子里面。
“尹健呢?”
叼著楊枝從內院出來,見院子里只有陳金水等五人,吳良開口問道。
“有才兄弟,你忘了?昨夜喝酒的時候尹健特地向你請了一天假,想回家探望妻子,這龜羔子滴,什么探望妻子,不就是想女人了么?”
陳金水站起身來罵罵咧咧的回道。
其他人也是連忙起身行禮,稱呼是一回事,他們并沒有忘了自己的職責與身份。
“哦——我想起來了。”
吳良點了點頭,又問,“那典韋呢?什么時候走的?”
“不到辰時,軍營里有早訓,他得回去報道。”
陳金水道。
吳良又點了點頭,沒再說些什么。
昨夜他與典韋之間的關系進展的還算不錯。
尤其是喝過酒之后,兩人已經進入了稱兄道弟的階段,還捎帶打聽了一下典韋與司馬趙寵之間的過節,果然如此前那名兵士所說,就是點言語上的沖突,不是什么大事。
除此之外,吳良已經提前在典韋心中埋下了伏筆——蒸餾酒。
典韋這樣的好酒之人,聽到吳良還能夠釀出世間沒有的美酒,肚子里的酒蟲早就被勾的上躥下跳了。
已經鋪墊的差不多,下次再見面,便是吳良發起攻勢,徹底征服典韋的時候。
保證他一口酒下肚就中了吳良的毒,無法自拔……
就在這時。
“嘭嘭嘭!嘭嘭嘭!”
院門外忽然傳來急迫的敲門聲。
“誰呀,大清早的誰這么冒失,若是擾了司馬的清夢,俺定不饒你!”
陳金水吼了一嗓子,與其余幾人拎起兵器一同前去查看。
“老陳,快給老子開門,開門!老子有天大的事求司馬幫忙,再晚就來不及了!”
居然是尹健的聲音。
聲音有些嘶啞,說話的語氣也十分焦急,甚至帶上了些哭腔。
陳金水聽出了問題,自然不敢有絲毫耽誤,連忙拉開門閂將尹健放了進來。
此刻的尹健已與昨夜大不相同,頂著一頭蓬亂的頭發,一雙充血的眼睛像兔子一般通紅,看見吳良就站在院子里,便仿佛見了救命稻草一般,“噗通”一聲跪在他面前,瘋狂的磕起頭來:“有才兄弟,你可一定要救救我那小兒啊,他若有事,我也活不成了!”
“到底怎么回事?”
吳良一頭霧水,但見尹健急得幾乎發狂,又道,“要不邊走邊說?留下兩個人看家,剩下的人一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