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目前來說。
吳良還未親眼見到靈湖,也不曾了解過那里的環境地貌,說什么都為時尚早。
而今之際,要做的便是盡快率領瓬人軍前往靈湖,在那附近實地考察一番,看看是否能夠發現一些其他的線索,如此才有可能判斷靈湖“吸人魂魄”的真正原因。
如此兩日之后。
瓬人軍終于到達靈湖,趁著兵士休整之際。
吳良帶領典韋、白菁菁、楊萬里還有于吉四人一同來到湖邊查看情況。
“老先生,我家祖墳應該就在這附近一帶,煩請老先生施展堪輿之術幫我查探一番,感激不盡。”
一邊觀察著湖邊的地貌植被與湖內的情況,吳良一邊故意對于吉試探道。
“公子說笑了,此處地勢平坦廣闊,老夫無法觀測附近的砂水風貌,實在無法施展堪輿之術。”
于吉看了吳良一眼,回頭指向兩里之外的一處山麓,淡然笑道,“不過那座小山高達數十丈,倘若能夠登上山頂,老夫便可將此處砂水風貌一覽無余,到時方可施展堪輿之術為公子點明墓址。”
吳良順著于吉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一座高約150米左右的小山 小山一面十分陡峭,一面略微平緩,從平緩的那一面上去應該不算太難。
至于于吉的說法,吳良自是認同的。
堪輿之術的根本就是觀山觀水,倘若于吉剛才聽了他的話之后二話不說就在原地施展堪輿之術,那就鐵定又是在扯謊。
若是如此,這個于吉哪怕再有本事也不能為自己所用。
吳良就會果斷叫典韋將這老頭丟入湖中咕嘟咕嘟,而后將他趕走再也不說一句廢話。
“那就有勞老先生了。”
吳良笑了笑,又抬眼看向湖中。
此刻的靈湖與普通的湖泊并沒有什么區別,湖水清澈碧波蕩漾。
一些水鳥正在靈湖上空盤旋,湖心有不少野鴨悠閑的游弋,時而鉆下去時而浮上來,總能有所收獲。
就連湖邊的水草之下,也能看到一些小魚群歡快的游動,察覺到有人經過便四處亂竄。
好一幅環境優美的原始畫卷。
“菁菁,我有點饞了,幫忙搞幾只水鳥來吃吃唄?”
望著湖心那肥美的野鴨,吳良嘿嘿笑著看向了白菁菁。
“你若想吃便自己去抓,問我做什么?”
白菁菁翻了個白眼,嗤鼻道。
“放肆!有你這么與郎君說話的么?真是不知所謂!”
吳良斥了一句,臉上卻并沒有什么不悅的神色,而是接著又道,“還不是看你抓起來比較省力,難道你以為我抓不到么?行,行行行,這可是你不抓的,別怪我沒給你機會,一會我的獨門美食‘叫花水鳥’出爐時一口都不給你吃,就我與典韋、楊萬里還有老先生自己吃!”
“你說什么水鳥?”
白菁菁頓時回過頭來疑惑問道,同時不爭氣的吞咽了一口眼淚。
吳良雖然做飯的次數很少,尤其是在家里的時候,有“美人”服侍著他幾乎就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
但還是有那么幾次白菁菁有幸品嘗過了吳良的手藝。
味道確實要比白菁菁之前吃的的食物鮮美,最主要吳良舍得放料,這個時代能找到的蔥、姜、花椒、茱萸、蒜、肉桂、香茅草等等調料從不吝嗇,甚至就算這次南下,他還帶了那么一小包調料粉以備不時之需。
而最令白菁菁懷念的,還是吳良特制的“烤乳鴿”。
一邊用果木木炭炙烤,一邊在鴿子的表皮上刷上飴糖,烤出來外焦里嫩,吃起來叫人回味無窮,忍不住吸吮手指。
再加上如今南下已有近兩個月,一路上多以餅做干糧,粟米熬粥,只有偶爾到了城內修整的時候才能吃上一口像樣的食物,白菁菁的嘴里也是快要淡出鳥來了。
現在忽然聽到吳良又說出一樣從未聽過的烹飪手法。
白菁菁瞬間就為那些水鳥流下了不爭氣的眼淚。
“叫花水鳥。反正你也沒得吃,問這么多做什么?”
吳良瞥了她一眼,故意說道,“典韋,你去拿口鍋來,咱們準備捕鳥。”
所為“叫花水鳥”是吳良自己發明的詞匯,原形參考“叫花雞”。
其實這種烹飪手法早在周代便已經有了,“八珍”之一的“炮豚”便是如此,用粘土把乳豬包裹起,加以燒烤即可成菜。
不過漢朝已經不再流行這種“上不得臺面”的吃法,因此哪怕是民間也極少見,而且這時候也還沒有“叫花”這種詞匯。
再至于捕鳥,這就簡單多了。
一口鍋、一根小木棍、一根麻繩再加一把糧食即可,這可難不倒吳良,只是需要略微耗些時間而已。
不過這也用不著吳良操心,瓬人軍那么多兵士,隨便叫兩個人過來便可勝任。
“等一下。”
白菁菁神色一緊連忙攔住典韋,下一刻臉上已經漏出燦爛的笑容,走上前來輕輕晃動吳良的衣袖,嬌滴滴的說道,“哎呀家主,我只是與你說笑罷了,捉幾只水鳥而已,我又怎么會忤逆家主的意思呢,這點小事還是交給我來辦吧。”
天地良心,吳良還是第一次見到白菁菁這副作態。
以至于他甚至懷疑,下回他要是搞出點什么更好的吃食,借此誘惑這個姑娘,便能夠輕松上壘。
emmm……現在條件不太好,等回去之后一定得試試!
正說著話的時候。
“咕咚——嘩啦!”
湖中忽然傳來一個十分古怪的水花翻動的聲音。
正在湖面上悠閑游弋的野鴨立刻受到驚擾,撲棱棱呼扇著翅膀向遠處飛去。
隨行幾人都連忙向湖中望去,還道是湖中大魚翻騰了一下。
但真正嚇了一大跳的卻只有吳良與楊萬里,為了防止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兇湖吸魂”的傳聞吳良并沒有選擇公開。
這一看才發現。
此刻湖中正有一串白色的氣泡自湖底快速升起,等氣泡到達湖面的時候便會如同沸水一般翻出一朵巨大水花,自大而小,這畫面看起來竟有些壯觀。
“這下面恐怕有大魚,我爹說魚越大,吐出的水泡就越大越多。”
白菁菁驚奇的道,“不過,這些水泡這么大又這么多,得是多大的一條魚啊?唉?家主,你的臉色怎么這么難看?”
“沒事兒,我這人天生膽小,被嚇到了而已。”
吳良笑了笑,說道。
原本他已經準備叫大家先逃命要緊,但見這水泡就這么一串,冒完了之后湖面便又重新恢復了平靜,這才終于忍了下來。
同時也是看到這一幕,再結合楊萬里之前的描述,對于“兇湖吸魂”的異象,吳良心中立刻有了一個相對確定的判斷。
這八成不是鬼怪作祟,而是一種自然現象!
據他所知,后世便有三個非常有名與靈湖這番異象相似的恐怖殺人湖。
這三個恐怖殺人湖,分別叫做尼歐斯湖,基伍湖和莫羅溫湖。
恐怖殺人湖全都發生過大規模的殺人事件,那些遇害者全都在一瞬之間悄然死亡。
嚴重的時候甚至能夠在極短的時間內毫無征兆的殺死4個村落中,將近1800口人以及3500多頭牲畜,死者尸體上沒有受傷的痕跡,別說是事后災難現場的目擊者,甚至連死者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因何而死。
剛開始,人們還以為是某種可怕的生花武器襲擊。
但經過科學家的仔細研究,生花武器襲擊的可能很快就被排除。
因為這些受害者并非死于任何病毒與疾病,而是死于莫名其妙的窒息。
最終。
發生這種詭異殺人事件的真兇還是被找到了,正是這些恐怖殺人湖。
這些湖泊要么處于火山口,要么處于地殼的巖石裂縫之上,如此地殼之中的二氧化碳便會透過巖石裂縫深入湖水之中。
但由于這些湖泊深度可觀,產生的壓強與壓力極大,那些從地殼巖石裂縫中逸出的二氧化碳便又會被高壓溶解在湖水中,如此經過長年累月的累積,溶解與積壓于水下的二氧化碳終有一日會達到臨界值。
此時整個湖泊便像一瓶經過了劇烈晃動的肥宅快樂水。
如果沒有受到外界的侵擾,或許還能夠勉強保持平衡,但倘若發生較為劇烈的震動,譬如地震、規模性的落石、火山噴發等等影響,又或是像幾代海昏侯那樣往湖中投入大量尸體、大興土木。
那時這一瓶經過了劇烈晃動的“肥宅快樂水”,便會像是忽然擰開了瓶蓋一般,將其中那已經達到了臨界值的大量二氧化碳瞬間傾瀉而出。
這時不要說湖水沸騰,就是出現楊萬里從民間傳聞中打聽來的那種高達數十丈“水龍柱”現象也極為正常。
而正常情況下,空氣中那種濃度的二氧化碳是一種無毒無害無色無味的氣體。
可如果二氧化碳超過了正常濃度。
一旦達到10,這就已經可以令所有的需氧型生物呼吸艱難,不久之后肺部中的肺泡便會因為二氧化碳濃度過高,出現呼吸中樞麻痹,缺氧窒息的情況。
而一旦達到15,絕大多數需氧型生物便會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立即殞命!
再加上二氧化碳的密度要比空氣大。
出現這種短時間內的大量傾瀉時,這些二氧化碳便會形成一片幾十米厚的氣體層,沿地面快速向四周蔓延。
所有被這個氣體層籠罩的需氧型生物,便像是瞬間被一個從天而降的枕頭牢牢捂住了鼻子和嘴巴,猝不及防的窒息死去。
看到剛才的情況,再結合傳聞中的細節。
吳良幾乎可以確定,現在的靈湖就是一個這樣的“恐怖殺人湖”!
因為在后世發現的三大恐怖殺人湖中,也都會出現這種莫名起泡的現象,當地人不知內情的情況下,還會將其當做一種美妙的“奇觀”前來觀賞。
“這就有點麻煩了啊……”
想到這些,吳良已經沒了制作“叫花水鳥”的心情,微微皺起了眉頭。
因為這個問題,根本不是他能夠解決的了的……
就算后世針對恐怖殺人湖,用的也是一種比較笨的“人工脫氣法”。
人們會在湖心放置幾個浮動平臺,并在平臺上安裝一條直通湖底的排氣管道,之后使用強力水泵將湖底含二氧化碳量較高的水吸上來高速噴往高處。
在高速噴射的過程中,水中的二氧化碳便會被釋放到空氣中。
如此把大量的二氧化碳分成低濃度、多批次地緩慢釋放,如此低的劑量也就不會對附近的動物呼吸造成危害。
但就算是這樣,脫氣效率也極低。
按照科學家預估,哪怕多管齊下,想要將恐怖殺人湖中現有的二氧化碳全部排光也需要好幾年的功夫。
何況,在這個過程中,水底仍會有新的二氧化碳不斷產生……
后世尚且如此,吳良自然就更無能為力了。
他現在唯一想到的能夠解決這個問題的辦法,就是大自然的力量……
據吳良所知,海昏侯墓之所以在后世的考古發現中算是一座保存比較完好的墓穴。
主要就是因為東晉時期發生的一次大地震到時墓室受到破壞,大量湖水涌入墓中難住了那些不具備水下作業能力的盜墓賊,并且水的隔絕性也能較好阻斷大部分文物的氧化。
而據此推斷,“靈湖”在后世之所以已經沒有了“恐怖殺人湖”的本事,很有可能也與這次大地震有關。
在那場大地震中。
地殼再次發生運動,導致湖底巖縫被徹底封死,又或是發生了位置的便宜,使得二氧化碳不會再積壓在湖底,也就不會再出現“兇湖吸魂”的異象。
不過這些都是后話,現在吳良可沒有“震震果實”的能力召喚大地震,也不可能造出后世的“人工脫氣”機器。
如果是這樣的話,恐怕只能……
吳良皺著眉頭思索了許久,終于還是看向了于吉,開口說道:“老先生,咱們還是先上山尋墓吧?請。”
“好說。”
于吉也不推辭,捋著胡須微微點頭道。
“唉?等一下,那水鳥還捉不捉了?你那叫花水鳥還做不做了?”
白菁菁連忙追上來問道。
她已經為那些水鳥流了不少眼淚,如今吳良忽然不提這茬,那眼淚不就白流了么?
“捉!有些水鳥會在水邊的林子里筑巢,上了山也一樣捉。”
吳良扶著于吉一邊走,一邊點頭道,接著又對典韋說道,“楊萬里,你去叫上咱們的人一道上山,咱們在山頂上安營扎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