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么?”
聽到這話,吳良頓時面色一變,立即回身向尚在門外的大公雞與瓬人軍眾人走去。
如此來到近前,卻見那只大公雞果然已經側臥在地上,非但如此,它的兩條腿還在掙扎一般不停的踢動,看起來很是痛苦的模樣。
不過最關鍵的還是大公雞的雞冠究竟是什么顏色。
吳良真心希望大公雞只是吃壞了東西或水土不服導致身體不適,可令人遺憾的是,大公雞的雞冠此刻已經變成了他最不想看到的紫紅色!
這表示此刻它八成是身中劇毒!
吳良可以肯定,進入齊哀公墓之后,大公雞絕對沒有吃下墓中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與這座古墓最多的接觸便是首當其沖吸入了這兩件封閉密室中的空氣。
而這兩間墓室中的空氣又都帶有一陣無法用語言描述出來的清澹香氣。
第一間墓室的香氣可能來源于“人頭芝”或是青銅大鼎中布置成分的黑土。
第二間墓室中的香氣來源則還未查到,吳良懷疑可能便是那個放在小爐上的古怪陶罐,畢竟那陶罐上面設有四個應該是用來出氣的小圓孔,就像熏香所用的香爐一般。
而大公雞此刻出現中毒的狀況……
難不成是因為第二間墓室中的空氣有毒?
吳良不由想到了墓室中那具靠在桉幾上的尸首,種種跡象表明,他保持著正在為那小爐扇風的狀態忽然死去,會不會便與某種不易察覺的劇毒有關?
“撤!”
想著這些,吳良立刻做出了決定,“什么都不要管,所有人立即折返回去,在最短的時間內回到地面上,另外……楊萬里,這是兕丹,你一邊打頭陣率大伙快速撤離,一邊將這兕丹泡水給每一個人服用,注意只過一遍水就行了,萬萬不可多泡,否則也是劇毒之物!”
據說這兕丹可解天下邪祟毒瘴,乃是呂布不知從哪搞來的異寶,當初第一回發掘廣川王劉去墓的時候,他的部將郝萌被守墓人以觸惡之法趕走,郝萌自己也險些染病喪命。
于是第二回呂布再派曹性與郝萌一同前去發掘,并將兕丹交予二人防身,怎奈吳良及時趕去救援,設下巧計令郝萌與曹性為元城守軍所擒,最終兕丹也落到了吳良手中。
只不過因為吳良每次入墓都十分謹慎,極少受到邪祟毒瘴的侵襲,因此基本沒有使用過,如今這場合正好派上用場,只是不知功效是否似傳聞中所說的那般厲害。
“諾!”
楊萬里應了一聲,快步上前接過兕丹,揮手對眾人道,“公子的話大伙都聽到了,隨我走,莫要落下哪個!”
與此同時。
吳良卻回頭對典韋說了一句“典韋兄弟,你隨我來”,竟又折返了回了墓室之內。
“君子,你要做甚么?不隨我們一同出去么?”
注意到吳良的倒行逆施,曹旎忍不住停下腳步大聲問道。
此話一出,眾人也紛紛停下腳步,一臉擔憂與疑惑的回身看向吳良。
“我與典韋帶些東西出去,你們先走一步,我們隨后便會趕上!”
吳良解釋道。
眾人顯然并不接受吳良的解釋,沒有一個人繼續抬腳,不愿將他與典韋單獨留在這個地方,不過也沒人公然提出異議。
“那就先用兕丹泡水飲用吧……楊萬里,你還愣著做什么,大伙既然要等待公子,倒不如先飲下兕丹水解毒,或許能有奇效。”
于吉見狀急的跺了跺腳,只得退而求次道。
“哦,對對對,我們一邊服下兕丹水一邊等待公子,待公子過來取了東西過來亦可一同飲用。”
楊萬里這次倒沒有與于吉拌嘴,連連點頭照做。
吳良見這些家伙非暴力不合作,也只得任由他們去了,只是補了一句“別忘了給大公雞也灌點”,接著便帶領典韋快速折回了墓室之中。
這次吳良自然不可能再不緊不慢的查看所有細節。
走路的過程中他已經取出了一個布袋,交給典韋道:“典韋兄弟,那具尸首對我大有用處,勞煩你將其轉入布袋之中扛起來一同帶出去。”
“諾!”
典韋接過布袋便去處置那具體內盡是痋蟲蟲卵的尸首。
而吳良則拿著一個相對有些密封作用的羊皮口袋直奔尸首面前的那個古怪陶罐,先將那個那個陶罐裝入其中,并用繩索將羊皮口袋的口子牢牢捆上,防止毒氣正是來自這個古怪陶罐中的事物的話,帶在身邊繼續對他們造成侵害。
接著他又回身將書架上僅有的三卷簡牘收入囊中,而后用目光在整間墓室之中快速掃了一遍。
這間墓室就那么大,里面的設置也都擺在明面上,看不出有任何暗格的跡象,而此情此景之下,當然也不可能再一點一點的查探。
如此確認過墓室之中已經沒有明顯值得浪費時間的地方之后,吳良回頭看向了典韋。
典韋的動作亦是很快,三兩下便已經用布袋套住了那具尸首的上半身,而后簡單固定了一下,一抬手便將其扛在了肩上,此刻正在等著吳良。
向此前那些中了痋術的尸首一般,這具尸首的外表亦是變成了堅硬的外殼。
如此被典韋扛在肩上,依舊保持著僵硬的坐姿,就連那把只剩下羽毛梗子的羽扇也還爪子手中。
“走了!”
吳良微微頷首。
兩人終于不再有所遲疑,立即向這間墓室之外走去。
至于那個針灸銅人,吳良則選擇了放棄,雖然他覺得那東西很有意義,但到底還是有些沉重,而如今入墓的除了吳良、典韋、楊萬里與察木王子之外,其他的人皆是老幼婦孺,這種時候實在不便將其帶上。
飯團探書 這也是吳良此前只教楊萬里隨后再帶瓬人軍兵士進來搬運的原因。
如此來到墓室之外。
瓬人軍骨干們已經飲下了泡好的兕丹水,就連那只還在蹬腿的大公雞頭頂與脖頸處的羽毛亦是濕漉漉一片,顯然才剛剛被眾人灌下了兕丹水。
“君子,你與典韋也先服用一些兕丹水,或許有些用處。”
甄宓主動迎了上來,將一個陶碗遞到吳良面前說道。
“嗯。”
吳良應了一聲,又見楊萬里已經端著另一個碗遞向典韋,于是暫時將防毒面罩摘了下來,“咕嚕咕嚕”幾口將那略帶苦澀味道的水灌了進去。
接著又立刻將防毒面罩戴在了臉上。
其實在古墓中待了這么久,他這種配置極低的防毒面罩有沒有用已經很難說了,尤其炭包里面的木炭吸附能力已經減弱了不少,甚至可能已經吸附了一些有毒物質,繼續待著未必便有好處。
但此時此刻也只能如此先將就一下。
至少處于相同的空氣之中,先中毒的是那只大公雞而不是他們,便說明這東西多少還是起了一些作用,不過也可能是因為大公雞每次都首當其沖,吸入了更多的有毒氣體。
很快一旁的典韋亦是學著吳良的樣子喝下兕丹水。
于是吳良瞅了眾人一眼,沒好氣的道:“怎么,現在還不打算走么,準備留在這地方等著過年?”
“走走走。”
眾人連忙避開他的目光,在楊萬里的牽頭之下快步向墓外行去。
這個過程中,吳良一直在觀察那只大公雞的狀態。
被灌了兕丹水之后,大公雞并沒有出現明顯的好轉,依舊趟在籠子里面不停的蹬腿,時不時還會抽搐兩下,而雞冠的顏色也依舊變回正常狀態。
這自然不是吳良希望看到的結果。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大公雞也始終沒有咽氣,不只是這種毒徹底發作致死本來就需要一些時間,還是兕丹水暫時解除了部分毒性,令大公雞暫時穩定了下來。
如此之下。
瓬人軍眾人總算是順利走出了陵墓,暫時還沒人出現與大公雞一樣的中毒跡象,就好像這毒只針對大公雞一般。
吳良雖然希望如此,但也絕不敢疏忽大意。
剛來到地面上,他便立刻摘去了臉上的防毒面罩,將里面的炭包取出來扔得遠遠的,而后回身對眾人鄭重說道:“諸位,大公雞在服下兕丹水之后還不曾恢復過來,在這之前任何人都要提高警惕,不論是誰身體出現了異常,哪怕只是莫名起了一個最小的疙瘩,又或是抹除感覺不太舒服,都必須立即向我匯報,明白了么?”
“諾。”
眾人明白其中利害,自是沒人提出異議。
“楊萬里,你叫咱們的人來將這里重新封填起來,這座墓我們應該不會再進了。”
吳良又對楊萬里說道。
“可那個銅人……”
楊萬里以為吳良忘記了銅人的事情,猶豫著提醒道。
“不要了,并非什么非取不可的東西。”
吳良道。
“諾。”
楊萬里回身便去安排。
“諸葛賢弟,那只大公雞一直由你飼養,你從現在開始密切關注它的一切變化,不管它出現什么變化,都要第一時間帶來見我。”
吳良正色對諸葛亮說道。
“嗯,知道了有才哥哥。”
諸葛亮點頭。
“老先生,整個墓室之中只有三卷簡牘,我把它們全部帶了出來,釋義的工作便又要托付給你了。”
吳良抬手又從自己的布包中取出三卷簡牘,交到于吉手中道,“一定要快,保不齊這里面記載的東西便與大公雞所中之毒有關,我們亦可盡快知道我們是否面臨相同的情況,從而盡早做出正確的應對。”
“公子放心,區區三卷簡牘,老朽只需半個時辰便可將釋文交到公子手中。”
于吉接過簡牘便立刻翻開開始釋義。
這種事關身家性命的事情根本用不著吳良催促,于吉絕對比任何人都要積極,怕死便是最強大的原動力。
“先返回城里吧。”
吳良微微頷首,“我回去之后教允嘉(聞人昭)安排一下,今夜我們所有進入過這座陵墓的人都不能分開,哪怕睡覺也要待在一起,謹防有人出現狀況不能及時發現。”
回到城內,吳良并未告訴聞人昭今夜發生了什么,只是教她幫忙安排了一件大房子,再準備一些地鋪供大伙對付一夜。
至于那具帶回來的尸首與那個古怪的陶罐,則被吳良暫時使用木箱盯死了存放起來,事后再慢慢研究。
如此待聞人昭安排妥當的時候。
于吉已經面色凝重的來到吳良面前,將兩塊寫滿了字跡的絹布雙手呈上道:“公子,這便是那三卷簡牘的譯文,你先瞧瞧吧。”
“有什么問題?”
看著于吉的表情,吳良心中立刻浮出一絲不好的預感。
“幾句話怕是說不清楚,公子還是先看過再說吧。”
于吉嘆了口氣,搖頭說道。
“嗯……”
吳良見眾人此刻都側目望向這邊,終于不再追問,而是拿著那兩塊絹布來到角落里查看其中的內容。
根據文中引子所述,這三卷簡牘乃是典韋扛回來的那具尸首留下的絕筆。
他的名字叫做尸區,乃是“扁鵲”組織的第七十九代首領,座下共有二十三個弟子,弟子分布在不同的國家之內,以“扁鵲”玉墜作為組織信物,而“扁鵲”銅鼎則由組織首領保存,代代相傳,有天下醫者歸心之意。
這個引子已經充分證實了甄宓此前的說法,“扁鵲”的確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頗為嚴密的醫者組織,就像墨家一樣,不過卻比墨家的歷史更加悠久。
“扁鵲”組織傳至尸區這一代,因醫者被視為賤業,非但走村串戶要吃許多苦,有時若是某地出現瘟疫,依照“扁鵲”組織的規矩,三百里內的“扁鵲”弟子還必須放下一切前往救治,一不小心便會將自己搭進去,算是妥妥的高危職業,以至于招收弟子面臨許多困難困難,組織始終無法發展起來。
因此很多時候就連“扁鵲”組織的首領,都必須依附一些王公貴族才能夠保證衣食。
而尸區當時來到齊國,適逢齊哀公呂不辰染上了傷寒,尸區出手為其醫治之后,呂不辰便以賓客之禮待之,自此做了呂不辰的門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