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錫龍家,興于清末民初,靠辦印染工廠起家,是江浙沿海一帶顯赫的商賈大戶。最鼎盛時,龍家幾乎掌控了中國紡織產業的大半壁江山。建國之后,龍家堅定擁護公私合營計劃,由此被贊許為“民族資本家的首戶”。
運動期間,龍家受盡屈辱、家財散盡。運動過后的78年的會議上,龍家時來運轉,龍家第三代掌門人當選為副主xi。
盡管在政治上重煥光芒,但龍家資產在大陸卻已分文不存。此時龍家的第四代龍志堅正在京城無所事事,他對政治毫無興趣,于是南下香江成了最好的一個抉擇。
在那里,有不少在解放前逃亡在外的龍家子弟開枝散葉。臨行前,龍家清算家底,盤算良久,龍志堅在父親的授意下把家底都掏空了,竟然得到了一筆不菲的資金,這成了他闖蕩香江的資本。
世家子弟畢竟不比尋常,其起點自當高人一籌。78年12月,他與兩個堂兄弟合股的愛卡電子廠開業了,總股本100萬元港幣,三人各占1/3股份,一開始的業務是將香港的廉價電子表、收音機、電子鐘等向大陸販賣。
在這個時候,想要獲準“大陸販賣權”幾乎是一個難以想象的特權。而就在81年,也就是今年,這家背景深厚的小電子廠被美國的fitelec公司以1200萬美元的天價收購。龍志堅憑借這短短三年間的發展,就完成了人生的第一桶金的累積。
何平之所以對龍家的發家史這么清楚,完全是因為后世他的一個大領導沒事總愛研究些國內風云人物的發家史,國企嘛!他耳濡目染的對這方面也了解了不少。
有權又有錢,什么政策不政策的,跟人家一點關系都沒有。
哪像自己啊,開個養雞場都得跟人搞個合營的,生怕被專制了。
人比人的死啊!
“這表不錯。”何平夸了一句。
何平平淡的反應讓朱時茂有些失望,本想跟別人分享一下自己的好東西,但人家貌似并不感興趣。
何平沒有在意朱時茂的反應,他的腦子里還在想著電子表的事,現在國內的對外口岸還是只有南山,這倒是個可以發展的機會。
現在的國內可以說是遍地是黃金,只要你膽子夠大,不怕蹲監獄,隨便倒騰點什么,都能成為先富起來的那波人。
最近是不行了,等有機會可以往南山那邊湊一湊,畢竟是后世的科技中心,發展潛力還是非常大的。
即便是現在只是一個剛剛開放的小漁村,那也是背靠香江的小漁村,就如同一個一個自帶四缸發動機的自行車一樣,跑起來根本剎不住車。
傍晚的京城是非常熱鬧的,這個年代街面上的汽車沒有自行車多,何平和朱時茂走在路上,時不時的就要給自行車讓道。
順著路走了快一個小時,過了雍和宮,崇文門大街走到了盡頭,一座略顯殘破的牌坊立在道路的對面。
看著牌坊上面的兩個字何平來了興趣,“咱們進去逛一逛吧。”
朱時茂看了看牌坊,原來是地壇,“好啊!”
兩人穿過安定門大街,走進了地壇。
地壇建于1530年,至今歷經450余年。早在民國時期,這座封建時代的祭祀地點就已經變成了京城市民人人可去的公園。
盡管建國后這些年政府一直在不斷的對地壇進行修繕,但一進地壇公園,何平還是感受到了那股破敗的氣息。
高大的園墻早已斑駁不堪,殿宇也破敗的厲害,唯有高大的松柏長青。
何平沿著石板小路慢慢走著,進了地壇后他一直沒有說話,搞得氣氛有些沉重,朱時茂也不明白怎么回事,就跟在他的后面。
“我在好幾篇小說中都提到過一座廢棄的古園,實際就是地壇。
許多年前旅游業還沒有開展,園子荒蕪冷落得如同一片野地,很少被人記起……”
何平至今都記得這段話,出自《我與地壇》,作者史鐵生,高一語文課本。
那時的他還是個懵懂的少年,心里憧憬著自己長大以后可以成為一個被所有人崇拜的作家。史鐵生一度是他的榜樣,人家都病成那樣了,還能成為作家,自己一定可以。
不想世事難料,長大后的他如同一粒被風吹起的沙子,落在了撒哈拉大沙漠了,泯然眾人。
曾經年少愛追夢,一心只想往前飛……
歌里唱的真好啊!
何平嘆了一口氣,帶著無限的惆悵。
“何老師,您怎么了?”
自從進了地壇公園,何平就表現的怪怪的,朱時茂一直沒敢說話,這時他忍不住出聲問道。
“沒什么,只是想到了一些往事。”
何平有些意興闌珊,敷衍的說道。
朱時茂見何平不想多說,便沒有再問。
兩人順著園中的小路走著,看到了幾棵大梨樹。過了早春,樹上一簇簇細小而稠密的黃花正在盛開著。
何平下意識的就想往沿墻根的茂草之處看去,那里空空如也。
他悵然若失的收回了目光,繼續往前走。
朱時茂見何平仿佛是在找什么,便問道:“何老師,您在找什么?”
“沒什么。”何平似乎是漫無目的的在園中四處游走著,直到他發現了一顆老柏樹。
他跑了過去,站在老柏樹的后面,再遠處就是那座古老的祭壇。落日余暉映照,寂靜的光輝平鋪的—刻,地上的每一個坎坷都被映照得燦爛。
何平倚在老柏樹上,他幽幽的對朱時茂說道:“這里曾經出了一個作家。”
“作家?”
“他是您的朋友?”朱時茂問道。
何平搖搖頭,“他是我的榜樣,可惜我最終沒能成為像他那么優秀的人。”
“您的成就已經讓很多年輕人望塵莫及了。”朱時茂寬慰道。
何平抬頭看了看落日,哪有什么成就啊,不過是投機取巧罷了。
夕陽西沉,最后一絲光輝消失在天際,夜幕就要降臨。
“我們回去吧。”
何平這一番沒頭沒尾的舉動讓朱時茂完全摸不著頭腦,真不知道文人們的腦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而此時,何平的心里只有一個念頭,一定要好好的把《福貴》寫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