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凡從來沒有過如此尷尬的時刻，他恨不得立刻逃離書院。
即使他專挑小路走，還是會遇到一些書院的文職老師，那些文職老師張口就是語重心長的教導，讓他不要放棄寫詩作詞。
幸好書院大門遙遙在望。
只是這時李蟲娘攔住了他。
“周大哥。”李蟲娘壓抑著笑意道，“你這首《聲聲慢·尋尋覓覓》該不會也是從路過村子的老道士那里聽來的吧？”
之前周凡與她說過，《菊花臺》就是從什么老道士那里聽來的。
周凡眼角跳了跳道：“你也知道了？這杜泥究竟跟多少人說了此事？”
“全城皆知。”李蟲娘忍不住輕笑道：“周大哥你可不能這樣出去，要不然你今晚就別想回家了。”
“為什么？”周凡怔了一下問。
“因為外面有很多人在等著周大哥。”李蟲娘看了一眼書院大門的方向道。
“誰在等我？”周凡心里感覺越發不妙。
“那些希望說服你不要放棄寫詩詞的書生。”李蟲娘眼里都是笑意，她停頓了一下道：“以及一些城內大小家族的夫人們。”
“書生我不覺得奇怪，但夫人們是什么鬼？”周凡愣了愣問。
李蟲娘道：“周大哥那首《聲聲慢·尋尋覓覓》說出了那些獨居夫人們孤寂落寞、悲涼愁苦的心情，已經被她們引為人生一大知己，她們就是想見見你，看你長什么樣子……”
“要是我長得不賴，還想將我納為入幕之賓，是嗎？”周凡有些惱火道，他沒想到自己寫了一首詞，居然成了婦女之友。
“這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李蟲娘嘴角微翹，她忍得很辛苦，才沒有大笑出聲。
“杜泥那混蛋在哪里？”周凡怒氣升騰，他一定要宰了那混蛋。
那首詞只有杜泥看過，肯定是杜泥傳出去的。
此刻杜泥正一臉委屈受著老師仲田的訓斥。
仲田拿著那張寫著《聲聲慢·尋尋覓覓》的紙，他朝杜泥瞪眼斥責道：“你怎么可以不經周凡的同意，就胡亂傳他的詞作？”
“簡直是胡鬧……還一天之內把這事傳得滿城皆知的地步。”
作為高象書院的副院長實際的主事人，有時候忙得根本停不下來，所以仲田反而是知道這事最晚的那群人。
“這事確是我不對。”杜泥坦誠道：“但我要是跟周兄說，周兄肯定不同意的，我也是不想周兄浪費了大好的詩詞天賦……”
“閉嘴。”仲田哭笑不得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難道還要我教你嗎？”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這我當然懂，可是要是我有這等天賦，自然恨不得天天寫上十首百首，使我的名字傳唱天下，老師，我這是己所欲施于人。”杜泥一臉正色爭辯道。
仲田：“……”
仲田懶得與杜泥廢話，與他辯論三天三夜都無法將他扭回來，仲田嚴令他明天一定要對周凡道歉，待他答應之后才把他趕出了房間。
杜泥走了之后，仲田低頭看著手中紙上的那首詞，他喃喃自語道：“尋尋覓覓……寫得真好，這么委婉凄涼的詞作真不敢相信這是出自一個男人之手，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天賦異稟嗎？”
大師兄讓他記錄高象縣甲字班所有成員的事情，他早已吩咐可靠的人去做，似周凡寫了一首這樣的詞作，即使與大師兄交代他的事情應該沒有什么關系，但大師兄吩咐事無大小，而且他也不知道什么事情是重要的。
自然是所有的事都要報上去。
他在房間坐了一會，底下的人果然將今天甲字班成員在書院做的事記錄整理好送了過來。
仲田打開瀏覽了一遍，今天是第一天，但已經有人缺席，缺席的是一行、皺深深，其余的人都到書院來學習。
這讓仲田微微皺眉，一行作為白象寺秘傳弟子，沒有來不出奇，但皺深深也沒來……
仲田搖了搖頭，也許另有安排，這畢竟不是強制要求來的，沒來也就監察不到，只能以后想法打聽一下他們在做什么了。
想跟蹤這些人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被發現了是書院干的更是說不清。
仲田又發現似他想的那樣，周凡寫了一首詞的事情果然被底下的人記錄了進去，他很滿意微微點頭，這樣才符合他的要求。
確認沒有問題之后，仲田又把這份記錄交給底下的人傳送給大師兄。
這樣的東西自然無法使用官家的傳信系統，但書院、大佛寺、世家這些勢力都有自己的傳信系統，傳遞不想給官家知道的消息時都會使用自己的傳信系統。
以消息符、傳音符為基礎構建的傳信系統速度并不慢，至于成本，對書院這種勢力來說還是能承受的。
把這事處理完，仲田就忙著其他的書院事務，待到夜深掌燈時，他腰間的玉佩散發出淡淡的銀色光芒。
仲田把毛筆放入筆架中，這才拿起玉佩看了一眼，他眼中有些訝異，連忙輕點一下玉佩恭敬道：“大師兄。”
“師弟，那首《聲聲慢》真的是周凡寫的？”端木小紅問。
仲田道：“這是我的弟子親眼所見，應該不會有假。”
仲田把事情細細說了一遍，這詩題是臨時抽的，周凡又是當場寫的，排除了提前找人代筆的可能性。
這首詞寫得這么好，以他們的才學之前又沒有看過這首詞，這自然不會是從某本詩詞集抄來的。
端木小紅聽完之后嘆道：“沒想到這周凡還有這等才氣，如此細膩的婦人幽怨心態，古往今來，恐怕再也難以有此等超越這首詞的閨怨詞作了。”
仲田沉默了一下道：“大師兄所言甚是。”
“就這一首詞就當得起詞作大家的稱呼，與此等詞人生于同一世代，是我們之大幸也是我們之不幸。”端木小紅有些文縐縐酸溜溜喜悅道：“此等詞作就算是不久前我看過那位名叫周菊花考生所寫的《菊花臺》也是略輸一籌，不過一婉約一豪放，這樣比較似乎又有些不妥……”
“……”仲田輕咳一聲打斷道：“大師兄，《菊花臺》也是周凡所作，周菊花只不過是他的雅號而已。”
端木小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