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了嗎?墻氏細君跟馬夫私通,被墻氏家主給撞了個正著。”
“還有這事?”
“那可不,墻氏近些日子為何關起門戶,不見外人?就是因為出了一個私通馬夫的主母,弄的全族上下顏面無光,不敢見人。”
“墻氏的細君,我倒是見過,模樣秀麗,是個難得的美人,據說家學淵源,是個知禮的,怎么會跟馬夫攪和在一起。”
“……”
食肆里的人,小聲的聊著平夷縣里大族發生的八卦。
魚禾一邊品酒,一邊細細的聽著。
聽了許久,魚禾大致聽清楚了他們在聊什么。
平夷縣有三大豪族,墻氏、張氏、曹氏。
張氏和曹氏,是平夷縣本土豪族。
墻氏是個罕見的姓氏,墻氏的人多居在巴蜀,平夷縣的墻氏是從巴蜀遷移過來的,借著巴蜀宗族的力量,他們在平夷縣站穩了腳跟,用了不到十年,就成為了和張氏、曹氏分庭抗爭的豪族。
墻氏的細君,也就是墻氏主母,是名門之后。
具體是那個名門,食肆里的客人并沒有提及。
墻氏家主年邁,卻娶了一房比他還小兩輪的嬌妻。
嬌妻獨守空房,難免有些孤寂。
恰巧就碰見了能說會道的墻氏馬夫。
墻氏馬夫也能編,說自己是衛青托世,說墻氏細君是漢平陽大長公主托世,此番在墻氏相逢,就是為了再續前緣。
墻氏細君本就孤寂,又碰上了一個會騙人的馬夫,一來二去就相信了馬夫的鬼話,兩個人就勾搭在了一起。
墻氏家主知道了此事以后,氣暈了過去。
墻氏自此關上門戶,不見外人。
墻氏是如何處理馬夫和墻氏細君的,沒人知道。
但是曹氏和張氏得知此事以后,不僅沒有落井下石,還爭先恐后的登門,想跟墻氏聯姻。
曹氏和張氏之所以沒有趁機落井下石,是因為三家擁有共同的對手,那就是平夷縣縣尉。
除此之外,更重要的是因為墻氏有礦。
年前的時候,墻氏在他們所屬的山林中,發現了一處銀礦。
礦脈不大,但是墻氏卻無力開采。
墻氏的跟腳在巴蜀,如今平夷被占,巴蜀被馮茂折騰的一團糟,墻氏根本沒辦法得到宗族的支持,自然湊不夠人手去采銀礦。
曹氏和張氏瞅準了這個機會,想從墻氏手里買走銀礦。
所以兩家不惜送上自己家中最美的女子和墻氏聯姻。
只是墻氏的族人如今閉門不出,他們空有美嬌娘,卻送不出去。
食肆里的客人們對男男女女的事情十分熱衷,對于平夷縣豪族之間的局勢,提及的倒是不多,僅有只字片語。
但這些只字片語,恰恰就是魚禾想要的。
魚禾通過他們的只字片語,漸漸的推斷出了一些平夷縣的大體局勢。
平夷縣的局勢,跟吳歸和安牛說的差不多,僅有一些細小的差別,但是問題不大。
平夷縣內的三大豪族,如今都盯著那一處銀礦,所以魚禾他們在平夷縣內做什么的話,三家應該不會插手,除非魚禾一行弄出的動靜過大。
沒有三大豪族插手,魚禾一行想在平夷縣做什么的話,倒也容易。
唯一能對魚禾一行造成威脅的,就剩下了那位掌控著平夷縣兵力,暗中掌控著平夷縣的縣尉。
食肆的客人們似乎并不愿意提到那位縣尉。
關于他的消息,客人們一句話也不談。
就在魚禾分析著平夷縣各大勢力的時候,食肆的主人已經端著一尊青銅制的食器,出現了在魚禾面前。
食肆的主人臉上的神情很精彩,有一點點不可思議,又有一點點震驚。
魚禾看到食肆主人的神情的時候,大致猜倒了食肆主人干了些什么。
“偷吃了?”
魚禾在食肆主人放下了食器以后,笑瞇瞇的問了一句。
用蜂蜜裹著熊掌蒸,并不是什么獨家秘方。
但凡是能吃得起熊掌,又經常吃熊掌的人,幾乎都知道這個秘方。
然而,能吃得起熊掌,又經常吃熊掌的,無一不是達官貴人。
在達官貴人們眼里隨處可用的東西,在食肆主人眼里,那就是了不起的秘方。
食肆主人必然是偷偷嘗過了用蜂蜜蒸出的熊掌,所以才流露出不可思議和震驚的神情。
食肆主人聽到了魚禾的話,也不害怕,反而一臉歉意的笑道:“我怕做的東西不合客人的胃口,所以先嘗了嘗。”
魚禾笑問道:“嘗出了什么?”
食肆主人一臉認真的贊嘆道:“絕頂美味。”
魚禾哈哈一笑,不再言語,吩咐相魁、漕少游、巴山等人吃起了食器里的熊掌。
食肆的主人將熊掌蒸的很爛,蜂蜜已經滲進了熊掌里。
挑起一塊,放進嘴里,熊掌上的肉和蜂蜜瞬間在嘴里花開,味道又甜又香。
相魁、巴山瞪大了眼,一個勁的在揮筷子。
漕少游一邊奮力的搶著熊掌,一邊嫌棄的低聲嘟囔著,“熊掌蒸的太爛了,少了一絲嚼勁,有點失敗……”
顯然,漕少游是一個吃過熊掌的人,有可能數量還不少。
他跟著魚禾一行吃糠咽菜折騰了好幾個月。
雖然食肆主人烹飪的熊掌并不能令他滿意,但他還是忍不住多吃了一些。
魚禾覺得熊掌新奇,自然也多吃了幾口。
只是他并沒有像是漕少游、相魁、巴山幾人那樣爭搶。
魚禾平日里對吃的東西并不講究,但是真的講究起來,眼前的熊掌還不入他的眼。
倒不是說食材不夠頂尖,而是食肆主人的烹飪手藝實在太差。
魚禾僅僅吃了幾口,就放下了筷子。
漕少游幾個人為了爭搶熊掌,一個個像是斗雞一樣,吵吵鬧鬧的。
他們的吵鬧聲,自然引起了食肆里其他客人的主意。
客人們并沒有湊上前和魚禾一行搭話,他們反倒是先和食肆主人搭話。
食肆主人毫不猶豫的將蜂蜜蒸熊掌吹噓了一番。
客人們的興趣頓時被勾起。
有人忍不住湊上前和魚禾一行搭話。
魚禾看出了他們的心思,就請他們吃了一杯濁酒,吃了一口熊掌肉。
第一個吃了熊掌肉的人,毫不吝嗇的將所有贊美的詞語奉上,其他人頓時蜂擁而至。
魚禾也沒有小氣,請他們所有人吃酒吃肉。
相魁和巴山有點不樂意。
在他們看來,少主留給他們的東西,那就是他們的。
多了漕少游和六盤水義軍的三個漢子,他們已經不樂意了,其他人沖上來一起搶,他們更不樂意。
兩個護食的家伙,看到了一群人圍在了熊掌邊上,就有傷人的意思。
魚禾看出了他們二人的心思,果斷出聲提醒了他們。
一只熊掌,在眾人分食下,迅速的被分光。
為了安撫相魁和巴山,魚禾又吩咐食肆的主人再蒸一只熊掌。
在食肆主人重新去烹飪熊掌的時候,魚禾和食肆里的客人也聊了起來。
有了酒肉開路,食肆里的客人對魚禾的提問,幾乎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魚禾在和他們攀談中得知,曹、張、墻三大豪族,各有產業,如今正借著平夷縣被句町人占據的空擋,大鉆律法的漏洞。
比如,墻氏發現的銀礦,依照新朝律法,那就是國有的財產。
但是在平夷縣被句町人占據以后,他們仗著自己跟句町人交好,族中又有不少青壯,所以果斷無視了新朝的律法,將銀礦據為己有。
縣衙里的縣尉,想借著句町人占據平夷縣的空擋,從三家口中分一杯羹,卻被三家給頂了回去。
如今雙方正打的火熱。
平夷縣的縣宰,是個外來戶,在平夷縣沒有什么根基,上任的時候又沒帶多少心腹,如今已經被徹底架空,整日里在縣衙里飲酒作樂,醉生夢死。
“如此說來,平夷縣的一切,現在都由縣尉掌控?那縣尉平日里處事如何?”
魚禾在跟客人們攀談了許久以后,問出了最后一個問題。
原以為客人會像是之前一樣,爭先恐后的說話,卻沒料到,此話一出,食肆里陷入到了一陣沉默當中。
沒人言語,每個人眼中都有不甘和怒火。
魚禾見此,大致猜測出了平夷縣縣尉平日里處事恐怕極不公平。
正當魚禾準備繼續發問的時候,就聽到了食肆外響起了一陣嘈雜的叫喊聲。
食肆里的客人,聽到了嘈雜的叫喊聲以后,一個個面露怒容,卻沒有一個人言語。
許久以后,一個上了年紀的客人對魚禾哼聲道:“你不是想知道縣尉平日里處事如何嗎?看看外面,你就知道了。”
魚禾依照年長客人的指點,看向了食肆外,就看到了一群縣卒,扛著兩個打了許多補丁的布袋,后面跟著三個赤腳瘦弱的漢子。
縣卒們扛著布袋,嘻嘻哈哈的走在街道上。
三個衣著破爛、赤著腳的漢子,跟在他們身后苦苦哀求。
三個漢子湊的太近了,縣卒們會回過身,將他們一腳踹開。
三個漢子嘴里喊的是一種方言。
魚禾即便是擁有前身的記憶,也有點聽不懂。
還好食肆里有客人為魚禾解釋。
“咱們平夷縣縣尉的官威可不小,做買賣更是高招不斷。句町人占據了平夷縣以后,并沒有在平夷縣大肆屠戮,而是下令讓平夷縣每一歲上交一萬匹布。
咱們這位縣尉,瞅準了這個空子,強奪了兩家布坊,又派人去山林里抓捕了不少孤苦無依的女子,關在布坊里幫他織布。
布織好了,就拿到衙門換成錢,再用錢從衙門的糧庫拿出糧食,再將糧食販賣給百姓。
隨后在以收稅的名義,將糧食收回去……”
“狗屁做生意,他懂什么買賣,分明是在巧取豪奪!”
“慎言,小心被抓進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