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店和貨鋪開業當日,十分熱鬧。
一大早,張武就帶著人,拉著七八車山貨,進入到了貨鋪。
平夷縣的百姓們爭相圍觀。
張武拉著的山貨當中,有許多百姓們見過的,也有許多百姓們沒見過的。
對于那些沒見過的,百姓們都忍不住會多看兩眼,爭相議論。
滿滿當當七八車山貨,塞進了貨鋪里,立馬將貨鋪塞的滿滿當當。
不需要人提醒,百姓們也知道這些東西是往出賣的。
他們在張武一行彪形大漢離開以后,紛紛涌進了貨鋪,打聽起了每一個新奇貨物的價錢,有心癢癢的,還會出手購買。
貨鋪開業當天,從早熱鬧到晚。
腳店開業的時候,一樣熱鬧。
腳店門口別致的幌子,腳店內別致的桌椅,腳店房間內精巧的布置,無一不吸引眼球。
開業當日,就迎來了好幾筆大生意。
劉川拿到了好幾筆大生意的預約以后,神色復雜的進入到了魚禾的屋舍。
屋舍內。
魚禾捧著一卷竹簡,在認真的翻閱,在他面前,有數十張壘在一起的薄羊皮。
魚禾翻閱竹簡的時候,偶爾會停下,執筆在薄羊皮上記錄一些東西。
魚禾不習慣用竹簡做紙,也不習慣竹簡上那種豎著寫的書寫方式,所以讓人做了一些薄羊皮,充作紙張,供他書寫。
“少主……”
劉川進入到屋舍內,見魚禾正在看書,沒敢吵鬧,小聲的呼喊了一聲。
魚禾放下了手里的竹簡,疑問道:“何事?”
劉川將手里的幾根竹簽放在了魚禾桌上,稟報道:“今日四海客棧開業,有幾樁買賣送上門,老朽做不了主,所以特來請示。”
魚禾狐疑的道:“四海客棧的一切,不都交給你處置了嗎?還有什么是你做不了主的?”
魚禾將幾家鋪子安置妥當以后,又給予了一定的管理條例和辦法,然后當起了甩手掌柜。
劉川、張武等人在自己的生意上,都有極大的自主權。
他們只需要每一個月月末,拿著賬本到魚禾房里,跟魚禾對一下賬即可。
劉川哭笑不得的道:“您還是看看別人投的簡書再說吧。”
魚禾拿起了劉川放在桌上的竹簡,從上而下看了一遍,略微一愣,又認真的看了一遍。
然后神情變得跟劉川一樣古怪。
“客人找上門,居然不是為了住店,而是為了店里的桌椅,以及房間里的那些床塌和擺設?”
魚禾一臉疑問。
劉川苦笑著點點頭。
魚禾知道他設計出的那些東西,已經面世,一定會被人們注意到。
只是沒料到,四海客棧才剛剛開業,人家就注意到了,并且果斷下了訂單。
數目還不小。
“一口氣要兩百套房間里的床塌和擺設,愿意出四百貫,誰這個大手筆?”
魚禾看著簡書上最大的一筆訂單,好奇的問道。
劉川遲疑了一下,低聲道:“春風館……”
魚禾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什么。
他沒料到,這位大豪客,居然是開秦樓楚館的。
一開口就是兩百套,說明人家的生意規模不小,搞不好還是連鎖店。
劉川見魚禾閉口不言,試探的問道:“少主,這買賣,咱們接不接?若是不接,老朽這就回去回絕了他們。”
魚禾沉吟著道:“送上門的買賣,哪有不接的道理。現在不接,等有人摸索出我們那些家當的做法以后,我們想接也接不到。
不過價錢上面,有點低了。
我們用的床塌、桌椅,用的都是上好的木料。
那些擺設的小樹小花,也是派人去山中精心挑選出來的。
一整套賣兩貫,太低了。”
劉川一臉愕然,“兩貫還低?”
兩貫錢,對尋常百姓而言,那也是一筆大錢。
四海客棧里的那些床塌、桌椅、盆景,也只是耗費了一些人工而已。
木料、盆景里栽種的花草,那都是從山里采的,沒花一分錢。
“兩貫還不低?”
魚禾比劉川更驚愕。
劉川苦著臉道:“少主,咱們弄那些東西,可沒花多少錢。”
魚禾瞪了劉川一眼,有些恨鐵不成鋼的道:“咱們弄那些東西,是沒花多少錢。可沒有你家少主我的智慧,沒有彭三的巧手,咱們能隨隨便便做出那些東西?
我的智慧和彭三的巧手,就這么被你忽略了?
我如果沒想出那些東西,你們能看見那些東西?”
劉川聽到這話,趕忙道:“老朽自然知道那些東西都是少主您想出來的。可老朽總不能在跟人解釋此事的時候,告訴人家,那些東西都是少主您想出來的,您的智慧也要錢吧?
老朽倒是肯這么說,但是人家也不認啊。”
魚禾嘆了口氣,沒有繼續跟劉川糾纏這個問題。
知識產權這種事情,在新朝,還真沒辦法說。
特別是這種牽扯到商人和匠人的知識產權問題。
沒幾個人會認這種東西。
人家只要覺得好,就會拿去用。
人家只要想買,就會依照物品的成本給你出價。
根本不會管你在背后付出了多少努力和智慧。
也不會為你的努力和智慧買單。
“告訴他們,一套三貫,低于三貫,就讓他們滾蛋。”
魚禾擺了擺手道。
劉川震驚的道:“一口氣加一貫,會不會太多了?”
魚禾撇嘴道:“嫌多,他們可以不買。”
劉川認真的道:“可是人家會仿制。”
魚禾冷笑道:“仿制也得給錢。”
“東西就在四海客棧擺著,人家佯裝成客人進去看,我們也不能攔著啊。”
“你不會將所有的好東西都搬到后堂,前堂只留下一個迎客的地方。他們花錢住店,才能看到那些東西。如此一來,不僅帶動了客棧的買賣,也收了他們仿制東西的錢。”
“……”
劉川眼前一亮,“妙啊。”
魚禾冷哼著道:“更妙的還在后面呢。回頭我給你一個菜譜,你去牙市上,挑幾個機靈的,買回來,讓他們照著學。
等新菜出來了,他們不僅要交雙倍的仿制錢,還得花十數倍的價錢摸索新菜。”
劉川難以置信的道:“少主還會庖丁之術?”
魚禾一臉感慨的道:“小時候在族里,見過一位宮人,蒙他賜教,得了幾手宮里貴人們才能享用的到的庖丁之術。”
劉川對魚禾這個解釋很滿意,臉上流露出了燦爛的笑容,“既然是宮里傳出來的庖丁之術,自然非比尋常。肯定能讓那些想仿制咱們東西的人學一陣子。
老朽這就回去依照您的心思辦。”
魚禾點了點頭,沒有再言語。
劉川施禮過后,退出了屋舍。
劉川走后,魚禾拿起了桌上的竹簡,卻沒有繼續看下去的欲望。
他發現隨著他從后世搬運過來的東西越多,引起的疑惑就越大。
總有一日,量變產生質變。
他的一切謊言,很有可能會被拆穿。
他的身份,很有可能會被一點點揭開。
到時候,如何跟魚豐相處,如何在新朝立足,是一個很大的問題。
“我需要一個馬甲,又或者一個傳聲筒……”
魚禾覺得,自己需要一個能代替自己說話,代替自己拿出新東西的人。
“一個也容易引起人懷疑,應該多找幾個。最好過一段時間找一個,又或者通過指導的方式,讓別人誤以為自己悟出了新東西。”
魚禾漸漸的推導出了一個相對完善的隱藏自己的辦法。
還好新朝是一個對新東西十分包容的時代。
新東西出現以后,都容易被接納。
畢竟,目前為止,拿出許多超前物件,發明出許多新東西的大發明家,就是新朝的主宰,新帝王莽。
短裙、標尺等等東西,就是新帝王莽發明的。
后世許多人認為王莽是一個穿越者,就是因為王莽發明出了許多新東西的緣故。
魚禾即便是借別人之手,弄出一些跨越了好幾個時代的產物,也不會有太大問題,只要不集中在他一個人身上就好。
反正,跨時代的產物也不是沒有。
華夏第一個飛人,就誕生在新朝。
那個家伙雖然沒有在青史上留下姓名,可他確確實實是華夏第一飛人。
他大致是有一個飛行的夢,特地做了一雙‘翅膀’,從高空落下,在空中滑行了一段距離,最終墜落,跌斷了腿。
雖然結局并不美好。
但是他的壯舉卻填補了一片空白。
魚禾借著東風,填補一下其他的空白,應該不會引起巨大的懷疑。
魚禾現在所要作的,就是挖掘一個合適的傳聲筒。
就在魚禾思量著手底下誰能當傳聲筒的時候,任方拿著一卷帛書,匆匆進入到了魚禾的屋舍。
一進門,不等魚禾有反應,他就沉聲道:“麻煩上門了!”
“麻煩?什么麻煩?”
魚禾見任方神色不對,急忙追問。
任方陰沉著臉,將自己手里的帛書遞給了魚禾。
魚禾拿過了帛書,仔細翻閱了一番后,皺起了眉頭。
“還真是麻煩上門了……”
帛書上內容不多,僅有簡單的幾行字,是一份告官文書。
內容很簡單,可里面蘊含的風暴,卻遠遠沒有帛書中說的那么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