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崖的頂部,出現了一塊巨石,巨石順著山崖滾落,一路上壓斷了無數草木,碰到凹凸不平處會上下翻滾,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聲。
巨石滾落了一段,又有一塊巨石出現。
隨后就是一塊又一塊的巨石從山崖頂上出現。
數十的巨石從山崖頂上滾下來,形成了萬馬奔騰之勢,巨石砸擊山壁的引起的巨震,整個深谷都在跟著震動。
高丘一眾人被震的東倒西歪,很難維持他們的陣型。
“嘭”
一塊巨石落下,在谷口砸出一個深坑。
隨后更多的巨石落在,在谷口筑起了一面墻。
高丘在親兵的攙扶下站穩腳,頂著身后突然筑起的石墻,瞳孔縮成了一個點,呼吸變得前所未有的沉重。
“斷我后路,想一口吞掉我?!做夢!”
高丘惡狠狠的低吼了一聲。
高丘不認為敵人有一口吞下他的實力。
高丘身邊的軍侯滿臉驚恐,他覺得敵人恐怕有吞下他們的實力,不然敵人不可能斷他們的口路,將他們堵在深谷之中。
敵人若是實力不夠,絕對不可能將他們一群新軍的精銳逼迫成陷陣之士。
有道是陷陣之志有死無生。
一旦兵卒們陷入難以逃脫的陷阱,他們除了背水一戰拼一條血路,別無選擇。
在這個時候,兵卒們很容易變成一個個含不畏死的死士。
因為反抗是死,不反抗也是死。
左右都是死,還不如很拼一把,說不定就能贏。
懷著這種心思的兵卒是很可怕的。
敵人如果沒有足夠的實力應對,會被吞掉的。
“沖!”
高丘抽出腰間的八面漢劍怒吼一聲,率先向深谷另一側沖去。
在山崖上一直埋伏著的伏兵,在他們的后路被阻以后,終于露出了頭。
一塊塊石塊、一根根巨木、一柄柄弓弩,對準了他們。
高丘在看到他們出現以后,臉上的怒色徹底化成了驚恐。
他的推測錯了,敵人埋伏他們的伏兵數量并不少。
敵人并不是倉促間得到了他們的消息,設下伏兵。
敵人明顯是早早就得到了他們的消息,早早的在虎跳谷設下埋伏,等他入甕。
剛才那位女將的沖殺,恐怕是敵人誘惑他上當的計策。
高丘雖然臉上布滿了驚恐,但是并沒有慌亂。
但他身邊的親兵、軍侯,身后的將士們早已慌成了一團。
“校尉?!敵人明顯是有備而來,我們鉆進了敵人的埋伏當中,我們恐怕要敗。我們該怎么辦?”
軍侯六神無主的沖著高丘大喊。
高丘咬著牙,像是野獸一般低聲嘶吼,“我們中間有內賊,我們中間有內賊將我們的消息傳給了敵人。敵人唯有確鑿的掌握了我們行軍的動向,才能做出如此布置。”
事到如今,高丘要是猜不出他手底下有內賊,那他這個校尉就白當了。
“究竟是誰?!究竟是誰?!我要將他碎尸萬斷!”
高丘仰起頭,脖子上青筋暴起,如同野獸一般嘶吼。
軍侯慌張道:“校尉,現在不是說內賊的時候,現在我們要想辦法活命,不然我們就要全軍覆沒了。”
高丘手里的八面劍一轉,砍向了身邊的軍侯。
軍侯看著高丘如同瘋了一般砍向他,驚恐的跌坐在了地上。
高丘手里的劍,最終還是沒有砍到軍侯身上。
他手里的劍在落到軍侯身上的那一刻,腦袋終于恢復了清明。
他咬著牙,強忍著憤怒、驚恐、悲痛,快速的下令,“讓所有兄弟們速速后退。賊人雖然用巨石堵住了我們的退路。可是巨石和巨石中間仍有縫隙,只要我們能快速的大開一個人能通過的缺口,就能逃出去。”
軍侯癱坐在地上,愣愣的盯著高丘。
他早就被高丘嚇傻了。
高丘猛然撲到他面前,咬牙切齒的低聲喊道:“還愣著做什么?我們要是退的晚了,被其他貪生怕死的人搶占了巨石的縫隙,我們就只能死在這里。”
軍侯渾身一顫,緩緩回神。
他驚恐的點了點頭,快速的從地上爬起身,跟著高丘往后退去。
高丘帶著軍侯一邊退,一邊高喊,“退兵,退兵,推到巨石前,從巨石縫隙之間打開一道缺口,我們鉆出去。”
亂成一團的將士們聽到了高丘的喊聲,終于恢復了幾分理智,他們前呼后擁的沖向了巨石筑城的石墻。
臨近巨石的將士們,早早的跑到了巨石前,開始用手里的兵器在巨石的縫隙中砍、戳、鑿。
后面的將士們追上來以后,幫忙一起砍。
在他們一眾人齊心協力下,巨石縫隙終于被他們擴大,一個人勉強可以通過。
但是沒有人過去。
因為所有人都想第一個過去,所有人都不想讓其他人搶占先機。
后面的人向前面的人遞出了刀子,前面的人向更前面的人遞出了刀子。
以此類推。
巨石縫隙被鑿開以后,足足半炷香時間,居然沒有一個人通過。
將士們在自相殘殺,山崖上的石塊、巨木、箭矢落下以后,也在收割著他們的性命。
整個深谷,瞬間變成了一處修羅場。
站在山頂上的魚豐、張武等人,一邊吩咐著虎營的將士們投石、投木、射箭,一邊品評著下面的戰場。
張武一臉感慨的道:“人心真是復雜……他們若是能拼死闖出深谷,趁著莊夫人的騎兵沖殺之前,逃往山林里,也許還會有一條活路。”
魚豐面色不善的瞥了張武一眼,沒好氣的道:“深谷另一邊是一片開闊地,谷口兩側又是峭壁,他們要逃到山林里,最少也得跑足足上百丈。
上百丈,足夠莊喬率兵殺他們四個來回了。
就算他們有人僥幸逃進了山林里,也逃不出虎營將士的手掌心。
虎營將士中間的夜郎人,比他們更擅長在叢林里作戰。
所以他們往后退無疑是明智的選擇。
往前走,十死無生,往后退,九死一生。
九死一生雖然也殘酷,但至少能活下去幾個。”
張武被魚豐硬懟了一番,一臉尷尬,他咳嗽了兩聲,趕忙轉移話題,“莊夫人真是厲害,有她在,我們打仗都容易了不少。
面對兩倍于我們的敵人,我們只是在山上丟了丟石頭,就贏了。
我們以前打仗要是有莊夫人相助,也不會死那么多兄弟。”
張武和魚豐以前在郡校尉治所的時候,每次出征,手下的兄弟都會有損傷,數量還不小。
一旦遇到了上千人的大戰,一場戰斗過去,他們營里的兄弟能死去大半。
面對數倍于他們的強敵,他們隨時都有滅營的危險。
此次虎跳谷伏擊跟他們以前打仗大大不同。
敵人的數量超過他們兩倍,敵人的實力也比他們強,他們僅僅是占據了地形優勢、裝備優勢。
可此次虎跳谷伏擊,他們戰損少的可憐。
除了幾十個兄弟在搬石頭和巨木的時候被砸到或者壓到外,山崖上的人幾乎沒有其他損傷。
莊喬手底下的五百騎,也只是折損了十幾個人。
如此輕而易舉的戰勝敵人,張武覺得莊喬的功勞最大。
魚豐對張武的話嗤之以鼻,他不情不愿的道:“莊喬是厲害,她能以五百騎殺穿敵陣,并且將敵人引入到山谷,可以說是功不可沒。
但我們能夠輕易取勝,真正的關鍵卻不在莊喬,而是在禾兒。
禾兒看似未動一刀一箭,可他將敵人出兵的時間,敵人的動向,一點不露的告訴我們,讓我們處處搶占先機。
我們正是因為處處占了先機,才輕易的戰勝了敵人。”
魚豐心如明鏡,他很清楚,若不是魚禾給的情報,讓他們搶占了先機,他們要想打敗高丘,必須付出極其慘重的代價。
也許虎營的家底得賠進去一半。
別看虎營將士的軍備碾壓著敵人,真正交上手,虎營的將士肯定打不過高丘手底下的人。
能跟高丘手底下人硬碰硬的,恐怕只有虎營內的那些滇人。
其他的巴蜀人、夜郎人,根本不夠看。
因為虎營上下,只有那些滇人經歷過硬碰硬的血戰。
最早加入虎營的巴蜀人,固然經歷過幾場戰事,也打贏了,但是都是取巧獲勝的,并沒有跟敵人硬碰硬。
在真正成千上萬人的打戰場上,根本經不起考驗。
莊喬手下那五百人,之所以能陪著莊喬到敵陣中走一遭,就是因為他們全是滇人。
而且還是在兩千滇人中挑選出的最驍勇的戰士。
他們陪著莊喬打了不知道多少場硬仗,才能跟莊喬配合的那么默契,才敢陪莊喬去敵陣中走一遭。
換成其他人的話,恐怕在遇上敵人試水的那五百人的時候,就會出洋相。
張武聽完魚豐一席話,愣了一下,仔細思量了一番后,緩緩點頭,“你說的在理,我們之所以能輕易取勝,主公的功勞確實最大。
他告訴了我們敵人所有的消息和動向,我們才能提前做出許多布置。”
頓了一下,張武突然倒吸了一口冷氣,驚聲道:“主公賠錢也要在大新各郡開設四海鏢行,該不會是……”
張武說到此處,說不下去了。
因為他想到的那個可能性太可怕了。
可怕到他從來不敢想,更不敢奢望。
魚豐看穿了張武的心思,撇著嘴道:“我魚氏祖墳上還沒有冒青煙,你想到的那種事情不可能。就咱們這點人,在西南折騰一下還行,去北邊,不出三五日就會被掛在旗桿上。”
大新雖然狀況百出,但還沒有一支反賊成功的在大新核心地盤上豎起造反的大旗。
魚豐一行敢去北邊,迎接他們的就是大新的重拳。
一個國家的重拳砸過來,魚豐一行人的小身板可扛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