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禾說的容易,可真正實施起來很困難。
虎營已經存在了大半載了,虎營里的人已經熟悉了現有的一切。
魚禾猛然改變,虎營里的將士們肯定會有抵觸心理。
此外,虎營里一些擔任要職的人,在此次虎營改編以后,恐怕也會不適應。
以前虎營在明面上只有正營和預備營兩營四百人。
其他人全部被塞到了其他地方,大家雖然是一個營出來的,但是上下級關系不明顯,也就沒那么多身份上的差距。
可是一旦立軍,設立三營。
并且非戰事不得外出的話。
那么將會有兩千四百三十人被整合在一起,確立上下級關系。
平日里稱兄道弟的兄弟,突然變成了你的上級,你心里是什么滋味?
平日里同塌而眠的兄弟,突然就騎在了你的頭上,你心里能開心?
心里一旦出現了問題,就容易滋生出許多麻煩。
魚禾看向了周遭的將士們,低聲向張武道出了實情,“我也不想改編虎營,可此次戰事,虎營上下的將士皆有功勞,我少母率領的五百騎更是功勛卓著,不能不賞。
單純的賞賜金銀的話,那我們豈不是真的跟那些草寇頭子沒兩樣了?
所以除了賞賜金銀外,還要升一升一些人的位置。
可我們現有的虎營太小了,里面的位置有限。
所以我必須改編虎營,多添加一些位置。
剛好我可以趁機重新整頓一下我們手底下的人。
我們以前手底下只有幾十人,只是一群不入流的逃兵,所以我們想怎么樣就怎么樣。
可如今我們手底下的人已經超過了一千,已經不再是一群不入流的逃兵了。
我們必須做出一些改變,讓手底下的人知道我們已經成了一方勢力。
讓手底下的人知道我們處處都有規矩。
讓手底下的人知道,在我們手底下立了功,他們不僅能發財,還能升官。”
通俗一點講,就是魚禾要將手底下的人手正規化,并且設立諸多晉升渠道,讓手底下的人踏踏實實為他效忠。
正規化、晉升渠道,魚禾講出來張武不懂,所以魚禾只能用張武能聽懂的話給張武講一遍。
張武聽懂了魚禾的話,驚訝的道:“原來如此,原來您改編虎營,有這么大的深意。”
魚禾緩緩點頭。
張武沉吟道:“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沒什么好說的了。您需要我做什么,盡管吩咐就是了。”
魚禾解釋的清楚,張武也聽的明白。
魚禾明顯是在為以后的鋪路,雖然現在可能會遇到一點點小麻煩,但以后卻有無窮的好處。
比如魚禾設立了諸多位置讓手底下的人升遷。
這對手底下那些貪權的官迷十分有吸引力。
雖說他們如今還背著反賊的身份,沒辦法仗著身上的官職衣錦還鄉。
可只要是個官,只要有權力,對貪權的官迷而言,就十分有吸引力。
值得一提的是,虎營將士們當中的官迷還不少。
前朝無數名人馬上封侯的典故至今仍在流傳,民間許多人心中都有一個馬上封侯的夢想。
反賊封的侯,那也是侯不是?
魚豐、張武少年時,為了一個馬上封侯,沒少拿命去拼。
所以魚禾解釋清楚他的心思以后,張武立馬明白了其中的好處。
魚禾鄭重的道:“隨后我會從四海鏢行里抽調許多擅長搏殺,并且殺過人的人。還會塞一些什么也不會的人入四海鏢行。
到時候四海鏢行上下肯定會有抱怨,到時候就由你去解決。
此外四海鏢行暗中改編,也需要你一手操持。
我隨后會全力改編虎營。”
張武重重的點頭應承,“此事就交給我了。”
頓了一下,張武又追問道:“以后我們四海鏢行的人能不能撈到戰事?”
魚禾改編虎營,設立虎賁軍,并且聲稱虎賁軍以后無戰事不外出。
這說明以后魚禾會將戰事全部交給虎賁軍。
四海鏢行的將士未必有機會能撈到戰事。
常言道,殺人放火金腰帶。
大戰一場所得的收獲,遠比他們走鏢大半年要多,他們得到的賞賜自然也多。
如果魚禾把戰事全部交給虎賁軍,讓虎賁軍的人一直獲得好處的話,四海鏢行的人會有意見。
魚禾之前沒想到這個問題,聽到張武提起,才思索起這個問題,魚禾聽出了張武話里的深意,略做思量以后,緩緩道:“我會在平夷再設立兩營,其中一營為預備營,五百人為限。訓練出的人,出色的,心智單純的,會直接加入虎賁軍。
并不出色的,心智也不單純的,會送到四海鏢行。
另外一個營為魁營,五十人為限,四海鏢行的人若是足夠出色,你可以讓下面的人推舉出來,到魁營訓練。
訓練出色的前二十人,可以充入虎賁營擔任什長、隊正。
訓練不出色的,回到四海鏢行以后,也可以充任什長、隊正。
此外,每一載虎賁軍會有考校,考校后二十名的什長、隊正會發配到魁營和四海鏢行的人一起訓練。”
張武默默的消化著魚禾的話,約莫過了半炷香,他消化了魚禾話里所有的東西。
“如此一來,四海鏢行里那些野心勃勃的家伙倒是不會再鬧事。他們若是沒機會撈到戰事,那也是他們技不如人。
他們要么從此沉寂下去,要么就奮發圖強,超越虎賁軍中的什長和隊正。
虎賁軍中的什長和隊正也會有壓力,會更努力。
長此以往,虎賁軍會越來越強。
四海鏢行的人也會跟著變強。
這確實是一個好法子。”
張武忍不住開口贊談了一番,贊談過后,張武突然又想到了一個問題,“您讓虎賁軍的人一直待在平夷,若是平夷無戰事,我們無戰事,那他們會不會被養廢了?!
平日里操練的就算再好,不經歷戰場的磨礪,也算不上是精銳。
就像是陪著荊軻刺秦皇的秦舞陽。
在燕地的時候,兇名赫赫,可是見到了秦皇以后就變成了懦夫。”
魚禾笑瞇瞇的道:“張武,往后虎賁軍會駐扎在平夷城外,虎賁軍的一切可都是秘密。你這話是在刺探軍情。”
張武愣了一下,盯著魚禾看了許久,才緩緩道:“是我失言了。”
魚禾雖然什么也沒有說,但張武猜測,魚禾恐怕不會讓虎賁軍閑著,他明顯另有打算。
他知道一支兵馬不見血腥,永遠也成不了精兵,魚禾如此聰明,怎么可能不知道。
魚禾和張武二人說這話,隊伍便抵達了虎跳谷。
虎營的將士們此前為了追擊高丘,對虎跳谷戰場只是做了一個大致的處理。
高丘手底下那些將士的殘骸,仍舊堆在虎跳谷內。
看著虎跳谷口莊喬沖殺過的痕跡,看著虎跳谷內高丘手底下將士們自相殘殺的痕跡,剛剛投降魚禾的那些更卒、民夫發現他們做了一個十分明智的選擇。
魚禾瞧著那橫七豎八堆滿了一地的尸骸,有些無奈的道:“你們也不打掃打掃戰場?”
張武哈哈笑道:“忙著追敵人,沒時間打掃。”
敵人的尸骸,就是將士們最大的勛章。
張武,以及虎營的將士們,看著滿地的殘骸,非但沒有感覺到悲涼,反而十分的驕傲。
“在此處扎營,休整一日,你帶人去打掃一下戰場。他們身上能用的東西全部收回來,不能用的就給他們留著。挖一個大坑,將他們深埋,絕對不能讓他們成為野獸的口糧。
我們在六盤水經歷的慘劇,絕對不能發生在平夷。”
魚禾盯著戰場又看了幾眼,對張武下令。
張武聽到魚禾提起六盤水,下意識的就想到了自己在六盤水的遭遇,想到自己差點淪為了野獸的口糧,被野獸啃的面目全非,肚腸橫流,他渾身就打了一個哆嗦,向魚禾鄭重承諾,“此事交給我,我絕對不會讓一具尸骸暴尸荒野。”
魚禾緩緩點頭,吩咐張武喊上了呂嵩。
魚禾自己則待在原地,等到巴山等人搭起了帳篷,就進入到帳篷內歇下。
魚禾剛剛坐下沒多久,魚豐就像是一個串門的老農似的,著一身簡單的黑色襦衣,背負著雙手走進了帳篷。
“阿耶?!”
“臭小子,你手底下的人越來越多了,虎營都快裝不下了,你就沒點想法?”
魚豐見到魚禾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他沒有跟魚禾客套,開門見山的問出了自己的問題。
魚禾請魚豐坐下,笑問道:“阿耶有什么教我?”
魚豐瞥了魚禾一眼,“還用我教你?我曾經告訴過你,只要你手里有兩千正卒,就能縱橫一郡。吞掉了高丘的人馬和軍備以后,你隨時隨地都能拉起一支不弱于兩千正卒的兵馬。
你已經有了縱橫一郡的兵馬了。
但西南諸郡不比其他地方。
西南諸郡,除了有朝廷的大批兵馬屯駐外,還有百夷的蠻兵。
還有句町王、滇王這等實力強橫的蠻王。
所以你空有能縱橫一郡的兵馬,也沒辦法真正占據一郡。”